深秋的阳光斜斜地铺在别墅二楼的衣帽间，苏晚晴对着穿衣镜第无数次调整旗袍领口。米色真丝上绣着细碎的梧桐叶暗纹，是她连夜赶制的样衣，领口处别着顾言深送的碎钻梧桐胸针，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不用紧张，奶奶最喜欢穿旗袍的女孩子。" 顾言深倚在门框上，西装袖口的梧桐木袖扣与她的胸针遥相呼应，"她昨天还说，要把母亲的翡翠镯子传给你。"
苏晚晴的手指骤然收紧，掐进掌心的软肉。翡翠镯子 —— 她在顾言深的书房见过那张照片，十二岁的男孩捧着个红丝绒盒，里面躺着枚刻着云纹的翡翠镯，正是顾母的遗物。
"言深，" 她转身时旗袍开叉划过小腿，露出脚踝处的淡褐色胎记，"你确定要这样吗？万一奶奶发现我们是......"
"不会。" 顾言深打断她，走上前替她理顺旗袍上的褶皱，指尖触到她腰间的蝴蝶形盘扣，"奶奶的记忆停留在我十二岁那年，她相信所有美好的谎言，比如母亲还在蝴蝶谷，比如我娶了个会做蝴蝶旗袍的妻子。"
他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醒某种脆弱的平衡，苏晚晴望着他眉间的川字纹，突然想起昨夜在工作室看见的场景：他对着母亲的照片发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翡翠镯的拓片，而照片里的顾母，腕间戴着的正是那枚云纹翡翠镯。
顾宅的雕花铁门在眼前缓缓打开时，苏晚晴的掌心已满是汗水。喷水池中央的雕塑是只展翅的蝴蝶，池水里漂着几朵睡莲，花瓣上的露珠让她想起父亲墓前的梧桐叶，总在清晨沾着相似的光。
"孙媳来了！" 奶奶的声音从雕花旋转楼梯传来，拄着雕花拐杖的老人穿着绛紫色织锦旗袍，头发梳成精致的发髻，簪着朵新鲜的白兰花。她看见苏晚晴的瞬间，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和言深妈妈年轻时一模一样，尤其是这双眼睛，像盛着星河。"
顾言深的手在她腰间轻轻按了按，苏晚晴慌忙福了福身，旗袍的盘扣却勾住了拐杖上的流苏。奶奶笑着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腕骨的胎记："当年言深妈妈也有这么块胎记，她总说这是蝴蝶落在手腕上的吻。"
客厅的水晶吊灯在天花板投下细碎的光斑，苏晚晴坐在雕花红木椅上，看着茶几上摆着的蝴蝶形状茶点 —— 和顾言深童年照片里的饼干罐一模一样。老管家端来普洱时，她注意到茶杯底刻着云纹，与顾言深袖扣、她旗袍上的暗纹如出一辙。
"听说你在做改良旗袍设计？" 奶奶抿了口茶，袖口的翡翠镯碰到瓷杯发出清脆的响，"言深爸爸当年最反对我穿旗袍，说什么 ' 新时代女性要穿西装 '，可我偏要在纽扣上绣蝴蝶，气得他摔了三个茶杯。"
苏晚晴听见顾言深在身后轻笑，回头时看见他靠在壁炉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银链。壁炉架上摆着他大学毕业照，旁边是张泛黄的老照片：顾母穿着月白色旗袍，腕间戴着云纹翡翠镯，怀里抱着年幼的顾言深，背景是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
"奶奶，晚晴设计的 ' 梧桐系列 ' 下周要在星耀百货展出。" 顾言深走上前，替奶奶添了块蝴蝶酥，"她用梧桐木做纽扣，说这是父亲留给她的礼物。"
老人的眼睛突然泛起泪光，她抓住苏晚晴的手，翡翠镯的凉意渗进皮肤："言深爸爸走的时候，也是深秋，梧桐叶落了满地。他攥着我的手说 ' 别难过，每片叶子都是我派来陪你的蝴蝶 '。"
苏晚晴的喉咙发紧，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每片梧桐叶都是爸爸的信，秋天来的时候记得捡。" 她望着奶奶鬓角的白发，突然分不清这场戏是演给谁看的 —— 是哄骗老人的善意谎言，还是两个孤独灵魂的相互取暖。
晚餐时，顾言深的父亲顾振国姗姗来迟，西装上沾着浓重的雪茄味。他扫了苏晚晴一眼，目光在她腕间的胎记上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疏离："听说你母亲在市立医院治疗？张院长是我老同学，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谢谢伯父。" 苏晚晴低头喝汤，鸡汤的热气模糊了视线。她想起林小羽的调查报告，顾氏集团上周刚收购了市立医院的股份，而张院长正是顾振国的大学室友。
"爸，晚晴的工作室和顾氏有面料合作。" 顾言深替她布菜，夹起的正好是她爱吃的蟹粉豆腐，"她坚持用天然染料，连纽扣都是手工打磨的梧桐木。"
顾振国的筷子在半空停顿，盯着她胸前的碎钻胸针："云尚设计的叶岚下周回国，她当年在巴黎学的就是面料再造，你们年轻人可以多交流。"
苏晚晴的指甲掐进掌心，"叶岚" 这个名字像根细针扎进耳膜。她想起监控截图里顾言深与叶岚的合照，想起林小羽说 "商业联姻的典范"，突然觉得嘴里的豆腐味同嚼蜡。
晚餐后，奶奶拉着苏晚晴去看顾言深的童年房间。胡桃木衣柜里挂着几件过时的校服，床头摆着缺了只翅膀的蝴蝶玩偶，旁边是本贴满邮票的集邮册 —— 每一页都夹着梧桐叶标本，和她工作室里的收藏如出一辙。
"言深小时候总说，蝴蝶会带着思念穿越时空。" 奶奶摸着玩偶残缺的翅膀，"后来他母亲走了，他就把所有的梧桐叶都当成蝴蝶，夹在书里，贴在墙上，连袖口都要绣云纹......"
苏晚晴望着墙上褪色的海报，是巴黎时装周的宣传画，日期停留在 2015 年 —— 正是她第一次参加新人赛的年份。顾言深的字迹在海报角落写着："蝴蝶终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梧桐树。"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小羽发来的消息，附带张新闻截图：《顾氏少东旧爱归国，云尚设计或将联姻重启》。照片里的叶岚穿着香奈儿高定，腕间戴着与顾母同款的云纹翡翠镯，笑容优雅而自信。
"晚晴？" 奶奶突然抓住她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映着窗外的梧桐叶，"你会一直陪着言深的，对吗？他小时候最怕秋天，说每片叶子落下都是蝴蝶在哭泣......"
苏晚晴望着老人祈求的眼神，突然想起顾言深在医院陪护奶奶时的温柔，想起他在工作室帮她打磨纽扣时的专注，那些细节像梧桐叶上的叶脉，清晰而深刻地刻在她心里。
"会的，奶奶。" 她轻声说，指尖抚过老人手背上的皱纹，"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像蝴蝶和梧桐树那样。"
离开顾宅时，暮色已浓。顾言深的车在梧桐大道上行驶，路灯的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形成斑驳的影。苏晚晴望着他握方向盘的手，突然发现他无名指根部有块淡色的茧 —— 是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痕迹，而她从未见过他戴婚戒。
"叶岚......" 她开口，又不知如何问下去。顾言深却像猜到她的心思，视线始终盯着前方："她是父亲安排的未婚妻，订婚后一个月，母亲去世，我取消了婚约。"
车内的檀香混着窗外的桂花香，苏晚晴看见他喉结滚动，继续道："她手腕上的翡翠镯，是当年的订婚信物。" 他顿了顿，突然转头看她，琥珀色的眼睛在路灯下泛着微光，"而你腕间的胎记，让奶奶相信，母亲派来了新的蝴蝶。"
车子在别墅门口停下时，苏晚晴发现顾言深的袖扣不知何时换成了她送的梧桐木款，云纹与蝴蝶纹路在车门灯光下交叠，形成奇妙的和谐。她摸着胸前的碎钻胸针，突然意识到，这场始于交易的婚姻，早已在顾氏老宅的雕花梁柱间，在奶奶的殷切期盼里，变成了一场无法轻易退场的戏。
深夜，苏晚晴站在三楼工作室，望着江面上闪烁的航标灯。手机屏幕亮起，是顾言深发来的消息："奶奶把母亲的翡翠镯放在你衣帽间的首饰盒里，她说 ' 蝴蝶找到了新的梧桐树，该有件传家宝 '。"
她打开首饰盒，翡翠镯的凉意渗进掌心，云纹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想起奶奶说 "言深妈妈的胎记和你一模一样"，想起顾言深在染坊说 "好的设计是让人找到归属感"，突然发现，自己早已在这场精心编织的谎言里，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归属感。
窗外，秋风卷起最后几片梧桐叶，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苏晚晴不知道，当她戴上翡翠镯的瞬间，顾言深正在书房望着母亲的照片，手指轻轻触碰相框里的云纹翡翠镯，而照片背面，是他新写的字迹："这次，蝴蝶真的落在了梧桐树上。"
这一晚，别墅的两个房间里，月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投下相似的影子。苏晚晴摸着翡翠镯上的云纹入睡，梦见自己站在顾宅的喷水池旁，顾言深递来片带着晨露的梧桐叶，而奶奶笑着说："傻孩子，有些缘分，从戴上蝴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秋风渐歇，桂香不散，那些藏在家族深处的秘密与期待，正随着翡翠镯的光泽，在两个灵魂之间，织就越来越密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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