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发生的事被捅到了老师那。
池霏在教师办公室外头罚站。
上午的阳光斜探进檐下,堪堪照到池霏的鞋尖,他将手往外一伸,五指跟着暴露在太阳下呈现出有血气的粉白。
指尖的温度提醒他,这是人世,不是梦,自然也不会有鬼。
在高中校园见到前世老公,简直比见鬼还离奇。
见了鬼池霏还能感叹一句“哇酷”,见到徐呈诗池霏只想骂人了。
本以为重生是老天爷给他开挂,实则是老天爷真把他当孙子整,把徐呈诗也打包送来了。
池霏眼睛闭上,唇瓣越抿越紧,额侧青筋起伏。
凭什么啊!
他上辈子欠徐呈诗啦?
他摔死的,徐呈诗也死过啦?
池霏不忿间,一个巴掌落在他肩膀上,打断他的思绪。
他睁开眼,对上的是班主任铁青的脸。
“你给我进来!”
一班的班主任兼物理老师,莫瑜辉,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身干练的职业装,刚参加了省里的教研大会回来,半路就听其他老师转告了自己班上出的岔子。
老生欺负新来的转校生,把人家课桌都踢翻了,何其恶劣!
莫瑜辉拿起桌上的保温杯,也没嫌弃水隔夜了,咕咕先灌了两口败败火。
池霏则直挺挺地站在她办公桌旁等待问话。
“咚。”保温被落回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说说吧,怎么回事?”莫瑜辉虽有徐徐图之、细细盘问,同学生交心的美愿,但还是心里头的焦躁上火难以抑制,“听说你当众把新同学的课桌给踢翻了,什么原因?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性质属于校园霸凌!”
一中的教育资源优渥,相对应的学生生源质量也很高,公然校园霸凌这种事极其罕见,竟出现在了自己班上。
池霏听到老师的问责,心中又是一阵有气无力的不忿。
上辈子他被徐呈诗一只手摁着教训时,都没有人审判徐某人家暴,这辈子他脚还没踢到徐呈诗身上,只踢了他桌子,就被指责校园霸凌了。
“池霏,你需要给我原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做?”
在池霏的沉默中,林瑜辉也慢慢冷静下来。
她带了池霏一年半,对他的情况大致清楚。
池霏家境好,外貌出众,但身上少见这类有钱少爷恶习。
在班上这一年多期间,虽然算不上循规蹈矩,但也没给她惹出什么麻烦。
一中有国际班,家世好的纨绔刺头她见过不少,她自认依她的了解,池霏不在其列。
硬要说什么毛病,就是不大爱读书,爱睡觉。
情感上,莫瑜辉也不愿意相信,池霏会干出校园霸凌这种事。
在老师探究中透着点关怀的注视下,池霏又想闭眼了,但他清楚今天的事不能不给交代。
池霏脑子一转,捡了在教室时林思裕给他编的现成借口,“我睡糊涂了。”
莫瑜辉:?
她忍不住道:“我现在是很严肃地在问你,不是开玩笑。”
“老师,这就是我的理由。”池霏答。
他说是做噩梦,可能会被认为狡辩,他要是说踢的是上辈子老公的桌子,估计就该把他打包回医院并挂上精神科了。
“我课上打盹做噩梦了,醒来神智不清,把……‘新同学’桌子踢翻了。”
这种理由显然不能说服莫瑜辉,但池霏一口咬死他是在半梦游状态下踢的,他之前根本不认识徐呈诗没有理由要针对他,一切都是场乌龙而非蓄意霸凌。
莫瑜辉盘问了半天,没找到突破口。
于是她说:“按你说,都是误会。我现在把新来的徐同学叫来,你当面跟他道歉、赔不是,做得到吗?”
给徐呈诗道歉。他也配?
只是,但凡池霏此刻露出半点不情愿,之前的辩白通通前功尽弃了。
他心说:好吧好吧,把人叫过来,也叫他仔细看看来的到底是人是鬼。
池霏缓缓点头。
不到五分钟,办公室门被轻叩。
池霏抬眼。
年少、青涩版的徐呈诗站在门口。
他个子高挑,长相是清秀斯文的帅气,一双狭长眼,神色总是很淡,像没有香气的白玉兰。
假模假样假正经。池霏早已洞悉这皮囊下的表里不一,在心中冷笑。
“请进。”
徐呈诗走进来,在离莫瑜辉一米远的位置站定,“莫老师。”
他只在进门的时候淡淡扫视了池霏一眼,而后再没分来视线,好像他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这副做派又是看得池霏一阵胃疼。
装货。
“徐呈诗同学,先前在教室里发生的事老师已经了解了,很遗憾让你在转学来我们学校的第一天有了这样不好的遭遇,”莫瑜辉温和地说,“现在,你有什么不满和坏情绪都可以跟老师倾述,不要憋在心里。”
徐呈诗神色不变,他说:“老师,教室里发生的事并没有对我的心情造成影响。”
“其他同学很热心,帮我把书都捡了起来。”
“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莫瑜辉脸上露出笑,接着,她看向池霏,“跟你起冲突的这位池霏同学,他刚刚跟老师交代说,教室里发生的行为存在误会,他并不是有心针对你。你愿意听他的解释和道歉吗?”
“误-会。”徐呈诗咀嚼这两个字,这一回,他终于将视线落到了池霏身上,“好啊。”
池霏至始至终沉默地站在一旁,巴掌大的脸上面无表情,像是一位漂亮的看客,而非始作俑者。
他在徐呈诗目光看过来时,毫不示弱地回望。
这一眼,他们都同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对自己的不喜欢。
是不是误会,一眼分晓。
徐呈诗眼睛微微眯起,他没有开口,等待池霏主动澄清所谓的“误会”。
池霏吁气,其实见到徐呈诗以来,他心里也有疑惑。
眼前的人确实是徐呈诗不会假。
但问题是,他是否是上辈子的徐呈诗?
不管是在教室里还是眼下,面前这个徐呈诗看向他的眼神全然陌生。
但徐呈诗向来最会装相,不可以轻信。
而且,他前脚刚重生,徐呈诗后脚就转学来了他们学校。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他们分明是在池霏大三时相亲认识的!
眼下老师在跟前,不是池霏试探的时候。
“我在教室里并不是有心踢翻你的桌子。我那时刚睡醒,又做噩梦了,以为还在梦里,不是有心要针对你的,抱歉。”
池霏一口气说完。
“噩梦?”徐呈诗眼睛半垂,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转学来第一天,真是有意思。
莫名其妙针对他的同桌,明明素未谋面,却以做噩梦这种可笑借口踢翻了他的桌子。
连老师也相信这种理由,用来搪塞自己,显然是有心护短,想息事宁人。
徐呈诗抬眼,他直勾勾盯着池霏,“我有一个问题。”
“请问。”池霏下巴一扬。
“你噩梦没醒,来踢我的桌子,”徐呈诗微笑,“我是你噩梦里的鬼吗?”
池霏瞥他一眼,歪着脖子说:“我的噩梦里没有恶鬼,只有一头丑陋的、会拱人的大野猪。”
“是吗?”徐呈诗点点头,“你被拱了吗?”
“……没有。”
莫瑜辉见他们这么短时间内就可以互开玩笑了,一时很高兴,脸上扬起笑,“误会解开了就好。”
她拍了拍两人的肩,又说了许多团结友爱互帮互助之流的话。
接着,莫瑜辉对池霏说:“虽然你说你不是有心的,但还是给徐呈诗同学造成了影响。这还是你上课睡觉闹出来的乌龙,回去写一份千字检讨,明天放我办公桌上。”
千字。
池霏眉毛狠狠一跳。
“你们两个能成为同桌也是缘分,”莫瑜辉又语重心长地说,“徐呈诗同学刚转到我们学校,许多地方还不熟悉,池霏你要多帮助他。徐呈诗同学在转学前的成绩就非常优秀,在学习上也可以多指点池霏。”
她一锤定音,将两人继续安排为同桌。
“以后就好好相处吧,我会多关注你们的。”
莫瑜辉会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见到徐呈诗第一眼,就觉得林思裕临时为他安排的座位是十分合适的。
太过出挑的外表总是引人注目,坐在前面,难免引人上课分心。
将他和池霏这俩一班的“蓝颜祸水”放在角角落,正好。
不过两个人具体相处如何,还待观察。
如果实在不对付,她也只能另作安排。
谈话结束,池霏可以走了,徐呈诗被留下来询问转学事宜。
池霏回到班上时,正好是上课时间。
他在门口打了报告,讲台上的中年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让他进来。
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池霏,能明显感觉到许多人看他的眼神发生了微妙变化,显然都因他那惊天一脚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坐在这里的,都和池霏当了一年半载同班同学。
对他的印象大多停留在长得帅、家世好、总是冷脸不好相处。但池霏在班上向来低调,基本只跟几个熟悉的朋友来往,偶尔的坏脾气也只有那几个人消受。
如今,他对新同学无端出脚,几乎象征着他成了个不可控的易燃易爆品。
池霏面无表情地在众人瞩目中往教室角落走去。
重生一遭被人当校霸了,确实是上辈子没有的体验,这算得上长进吗?
“专心,”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马上就要期中考了,心思不定怎么应对考试?”
汇聚在身上的目光这才陆陆续续收了回去。
池霏回到位置坐下。
前排的彭礼第一个不老实,他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将课本立起来竖立,脑袋躲在书后转过来对池霏道:“老大,你也太个性了吧,我们都被你吓坏了。”
池霏没搭理他。
“别不理人啊,快告诉我,那新同学怎么得罪了,你这么当众下他的脸。”
“跟我们说说呀,新同学怎么没回来,辉姐怎么放你回来的?”
池霏被缠得烦了,“我跟她说我做噩梦踢的,不小心的。”
“噗。”彭礼的同桌梁悦听了忍不住搭腔,“这么离谱的理由,辉姐没有赏你一碗糙米薏仁汤?”
池霏不解,“什么意思?”
梁悦好心解释,“治梦魇。”
池霏这段时间确实老梦魇,他正色询问,“有效吗?”
梁悦忍笑说:“或许吧。”
“什么汤,什么乱七八糟的,”彭礼躁动道,“你还没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针对那个新同学呢?”
“报告。”
门口响起男生的声音,将包括池霏在内的众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徐呈诗挺拔高挺的身影站在教室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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