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枕水居浸在浓稠的黑暗里,季昀裹着薄毯蜷在窗边的竹榻上。
这竹塌还是他强烈要求陈阿妈挪过来的。
本来他打算再开一间房,奈何枕水居附近的民宿和酒店房间也被定完了。
太邪门了。
要不是傅凛一直跟在身边,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这狗东西使的手段。
暗处里的另一个狗东西文砚默默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神尊侍者还真不好当啊!
订了这么多房,不知道神尊能不能给他报销。
硬邦邦的竹篾硌得季昀腰背发僵,他却固执地不肯挪去那张宽大柔软的雕花床。
傅凛正占着那里,烧得人事不省。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床的方向,可身后传来的压抑喘/息和床板细微的吱呀声,却像细密的针,一下下扎着他的神经。
【不是吃了退烧药吗,怎么还不好?】
“活该……”
季昀把脸埋进枕头里,恨恨地咕哝。
“自己找死,连个伞都打不好,淋成落汤鸡。”
这人淋透了还嘴硬不肯去医院,说什么他身体好不会有事,好个鬼!
现在躺在这儿烧得像个炭炉的不是他傅凛又是谁?
身后床上的动静大了起来,不再是压抑的喘息,而是带着痛苦的低哼,像受伤的小兽在无意识地呜咽。
紧接着是几声闷哑的呛咳,撕心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季昀猛地坐起身,黑暗中,他看不清傅凛的脸,只能模糊地捕捉到对方蜷缩的身影。
那咳嗽声揪得他心口发紧,一股无名的心疼混着更深的烦躁直冲脑门。
“咳不死你!”
他低声咒骂,赤脚踩上冰凉的地板,几步就跨到床边。
离得近了,傅凛的状况更清晰地撞入眼帘。
他侧身蜷着,额发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皮肤上,眉心痛苦地紧锁,嘴唇干裂得起了皮,季昀探了探他的额头,烫得惊人。
“傅凛?”
季昀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隔着薄薄的睡衣料子,那热度几乎灼人。
“喂!醒醒!”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是更深地蜷缩起来。
那脆弱无助的模样,与他平日高高在上的姿态判若两人。
季昀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低声骂了句什么,转身冲进浴室。
冷水哗哗地流进铜盆里,季昀把整条毛巾浸透,拧得半干。
他端着盆快步走回床边,动作近乎粗鲁地把毛巾重重地敷在傅凛滚烫的额头上。
昏迷中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冰凉激得哆嗦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
“冷……”
“冷死你算了!”
季昀没好气地呛回去,手上动作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将毛巾的边缘仔细地压好。
他盯着傅凛烧得泛红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看了几秒,眉头拧成了疙瘩。
麻烦精!
他认命地又去倒了杯温水回来。
季昀把傅凛从被窝里挖出来,让他虚软无力地靠在自己肩头。
傅凛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锁骨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张嘴!”
季昀没好气地命令,把杯沿凑到傅凛干裂的唇边。
傅凛的嘴唇动了动,眼睛依旧紧闭着,只凭着本能微微张开一条缝。
季昀小心地倾斜水杯,一点点把温水喂进去。
水流顺着嘴角滑落,蜿蜒过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在胸口。
季昀下意识地腾出手去擦,他瞥见傅凛微敞的睡衣领口下,锁骨线条清晰深刻,再往下是紧实流畅的胸肌轮廓,此刻正随着有些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从前的纠缠悱恻忽然在脑海中闪现。
【季昀你有病吧?这时候想这些。】
他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耳根莫名有些发热。
“麻烦死了……”
他低声抱怨,掩饰着那一瞬间的慌乱。
却没发现床上发烧的某人嘴角略微勾起。
绿茶手册上这招苦肉计确实好用。
季昀把水杯放回床头柜,扶着傅凛重新躺下,胡乱地替他掖好被角。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开几步,重新坐回那张硌人的竹榻。
黑暗中,只剩下傅凌粗重滚烫的呼吸和窗外淅沥的雨声。
季昀抱着膝盖坐在竹榻上,下巴抵着膝盖,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床上那个模糊的身影。
心跳有点快,手心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皮肤滚烫的触感。
他烦躁地把脸埋进膝盖里。
没出息!季昀!他把你耍得团团转的时候忘了?发布会上那句“赝品”忘了?现在发个烧装个可怜你就心软了?你他爹的就是记吃不记打!
【烧得这么厉害,会不会真把脑子烧坏了?本来脑子就不好使……】
【那毛巾是不是得换了?】
【该死,是不是得再喂点水啊,嘴唇裂成那样……】
竹榻上的身影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打算再次起身。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微光闪过,季昀还没来得及撑起身子便忽然眼前一黑,沉沉睡去。
床上的病人睁开双眼,那模样哪里像是生过病的。
傅凛走到季昀床边蹲下,借着月色描摹着他的面容。
他装病是为了让阿昀心疼,哪里舍得真的让阿昀操心一晚上。
傅凛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原来他的阿昀还会对他心软,还会担心他的死活。
“你怎么就这么好呢……”
傅凛低头,额头轻轻抵在季昀的手背上,声音里带着点虔诚的喟叹。
这么好的阿昀,他怎么舍得放手。
他就这么守着,从月上中天到晨光微熹。
看着月光在季昀脸上移过,看着少年的睫毛在晨光里微微颤动。
他想,就这样吧。
哪怕要他装一辈子病,只要能留在季昀身边,能看到他的笑,能让他偶尔心软,那就够了。
……
天光微熹,不知过了多久,季昀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
睁开酸涩的眼,晨光透过雕花木窗棂,在房间里投下朦胧的光影。
床上空了。
季昀一个激灵坐起来,薄毯滑落在地。
他下意识地看向浴室方向。
磨砂的玻璃门紧闭着,里面亮着灯。
哗啦啦的水声清晰地传出来,温热的水汽氤氲蒸腾,将整扇玻璃门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雾。
一个高大挺拔的轮廓映在玻璃上,宽阔平直的肩膀线条,紧窄有力的腰身收束下去,再往下是笔直修长的腿。
季昀像被钉在了原地,目光不受控制地被那水雾中若隐若现的剪影牢牢吸住。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里有些发干。
【啧,身材确实还挺好……不对,他身材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烧退了就有力气折腾了?大清早洗什么澡……】
【……这玻璃质量真差!】
他猛地回过神,暗骂自己没出息,狼狈地移开视线,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为了掩饰,他弯腰去捡地上的薄毯,动作刻意放得很慢。
就在这时,浴室里的水声戛然而止。
磨砂玻璃门“唰啦”一声被从里面拉开。
蒸腾的热气汹涌而出,瞬间弥漫了小半个房间,带着沐浴露清爽的草木冷香。
傅凛站在门内,只在腰间松松垮垮地围了一条白色浴巾。
未擦干的水珠顺着他湿漉漉的黑发滚落,滑过线条分明的下颌,沿着胸肌一路向下,没入浴巾边缘引人遐思的阴影里。
他刚退烧不久,脸色还有些残余的苍白,唇色却因水汽蒸腾而显得异常红润,那双深邃的眼眸隔着氤氲雾气望过来,带着一丝慵懒和洞悉的笑意。
“好看吗?”
傅凛的嗓音带着高烧初愈后的微哑,像羽毛搔刮过心尖。
他倚在门框上,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直直地落在季昀微微泛红的耳根上。
季昀捡毯子的动作僵在半空,一股热血“轰”地冲上头顶,整张脸瞬间红透,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
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直起身。
“谁、谁看你了!”他梗着脖子,声音拔高,试图用气势掩盖心虚。
“我是正好要去浴室洗漱。你挡着路了!让开!”
季昀冲着浴室走去,停在傅凛身前。
傅凛非但没让,反而往前迈了一步,带着一身未散尽的热气和水意逼近。
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沐浴露清冽和体温烘烤出的独特气息,霸道地侵占了季昀的呼吸空间。
“烧退了。”
傅凛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季昀发烫的脸颊。
“身上已经不烫了。要不要上手摸摸,亲自检查一下?”
他微微倾身,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季昀的耳廓。
“检查得仔细一点?”
时移世易,攻守易势。从前都是季昀想方设法撩拨这位冰山,如今却反了过来。
“傅凛!”
季昀像被火燎到一样猛地后退一大步,脊背“砰”地撞在冰凉的墙壁上,又冷又惊。
他气急败坏地瞪着眼前这张带着恶劣笑意的俊脸,方才那点偷看被抓包的羞窘瞬间被怒火取代。
“烧退了就滚远点!别在这儿碍眼!”
他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傅凛,掌心却触碰到对方带着水汽的温热胸膛,那坚实弹性的触感让他像触电般猛地缩回手,心跳更是乱得一塌糊涂。
【刚发完烧就光着上半身,等着梅开二度吧。】
季昀憋着一肚子邪火,走到傅凛行李箱前,泄愤似的用力拉开拉链。
【不给他拿衣服的话,还不知道要搔首弄姿到什么时候。】
“你要穿哪套?”
季昀手指胡乱地拨弄着里面叠放整齐的衣物。
“你看着拿。”
傅凛的声音带着笑,慢悠悠地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目光却一直没离开季昀。
季昀随手抓起最上面一件深灰色的衬衫和同色系长裤,看也不看,团成一团就朝傅凛砸过去:“拿去!赶紧穿上!光天化日,伤风败俗!”
柔软的衣物兜头罩下。
傅凛伸手接住,慢条斯理地把衣服抖开,指尖在柔软的布料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感受上面残留的、属于季昀指尖的温度。
“多谢。”他勾起唇,眼底的笑意更深。
季昀抿着唇,视线不经意地又在他身上流连一番。
【不得不说,这狗东西身材管理是真好。】
傅凛的眼神深了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和得意。
他就知道自己这副身躯颇有吸引力,以色侍人怎么了?反正他是神,又不会色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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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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