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凛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一股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轰然席卷了他每一寸神经。
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耳畔嗡嗡作响。
他猛地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瞬间炸开的璀璨光芒和几乎要失控上扬的嘴角。
原来是这样。
他死死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才勉强将那灭顶的欢喜咽回去。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挪了一小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季家的卡固然好使。”
傅凛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柔。
“但那猫……不一样,我想亲手做点什么给你。”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点难言的羞赧和固执。
“扫猪圈也没那么糟,林师傅人很好。”
季昀猛地转过身,眼圈还带着未散的红,狠狠瞪着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的小兽。
“谁稀罕你亲手做!傅凛你是不是脑子有病?蠢死了!感动谁啊你!”
他吼得凶,声音甚至因为过于激动而微微嘶哑,可那眼神深处,除了愤怒,分明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清晰地落进傅凛的眼底。
傅凛看着他这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又痒又软,那股强压下去的欢喜几乎要冲破堤坝。
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连忙低下头,假装咳嗽掩饰。
“咳……下次不会了。”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顺,带着点讨好。
“你还想有下次?!”
季昀气得差点跳脚,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回了前堂。
傅凛站在原地,看着那消失在门帘后的身影,终于不再压抑。
他抬手用力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脸颊,低低地笑出声来,胸腔震动,笑声闷闷的,却透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满足。
阿昀心里,还有他。
……
在他们考察结束准备返程的前一天傍晚,连绵的雨终于彻底收住了势头。
傅凛最近像是被打通了什么奇怪的任督二脉,季昀越凶巴巴,他眼底那点隐秘的笑意反而越深。
搞得季昀怀疑他是不是有了什么新的奇怪癖好。
临行前一晚,晚饭后,季昀抱着笔记本电脑在院子里改方案。
傅凛搬了张竹椅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片树叶,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不成调的曲子。
“别吹了,吵死了。” 季昀头也不抬。
傅凛立刻停了,乖乖坐好,像个被老师训斥的小学生。
季昀敲键盘的手指顿了顿,余光瞥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莫名软了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也不是不能吹,吹首好听的。”
傅凛眼睛一亮,悠扬的调子缓缓流淌出来,像山涧的溪流,缠绕着月光,温柔得不像话。
【吹得还挺好听。】
一曲终了。
虫鸣在墙角草丛里此起彼伏,更衬得夜色宁静。
“还想听什么歌?”
月色下,傅凛的神色比月光还温柔几分。
季昀莫名有些心悸,他迅速低下头整理桌面。
“不了,我回去睡觉。”
“我帮你。”
“不用,我自己来。”
季昀躲开他的手,却在转身时,被桌腿绊了一下。
傅凛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季昀的鼻尖差点撞到他胸口。
“走路看着点。” 傅凛的声音低沉,带着笑意。
季昀迅速站稳,没搭理傅凛,转身快步走进屋。关门前,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傅凛还站在原地,月光洒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银。
他望着自己的方向,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眼里的星光比天上的还要亮。
季昀的心跳又乱了,砰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
【我真是疯了。】
……
回到A市,季昀将自己投入堆积如山的文件和会议中,用高强度的工作麻痹着那点不该有的心绪浮动。
只是在深夜,目光总会不经意地掠过床头柜。
那里曾经放着木雕小猫煤球。
现在却空荡荡的。
如果傅凛问起来,他要怎么回答呢?
说卖了?
可是一想到傅凛为了它付出的心血,季昀就觉得这句话说不出口。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后悔,像细小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头。
那只猫是傅凛用一道道血口子换来的,无论后续如何,至少那时候,傅凛是认真的。
季昀迅速点开某二手APP,登录自己那个八百年不用的账号,找到那个顶着“禁止老牛吃嫩草”ID的买家头像。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季昀抿了抿唇,带着点豁出去的架势,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你好,打扰了,我是之前卖给你那个手工木雕小猫的卖家。请问那只猫还在吗?我愿意出十倍价格买回来,或者你开个价也行。】
信息发送出去,屏幕顶端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后,回复跳了出来,言简意赅:
【扔了。】
季昀盯着那两个字,呼吸一窒,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他,比想象中还要难受。他有些不死心,又追了一条过去:
【真的扔了?那猫虽然不值钱,但……手工做的,还有点特别。能问问大概扔哪里了吗?或者还有没有可能找回来?我真的很需要它。】
这一次,“对方正在输入…”的状态持续了很久,久到季昀几乎以为对方懒得理他了。
终于,新的消息弹出:
【垃圾中转站,压缩填埋。】
一股懊恼涌上来,季昀“啪”地一声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空落落的置物架角落,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季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几缕碎发垂落额角。
“实在不行自己做一个得了。”
不就是刻个木头猫吗?傅凛那笨蛋都能做出来,他季昀凭什么不行?
……
季昀找的木雕作坊有几十年的历史,主人是个姓赵的老师傅。
“先练握刀,练走直线,练削平面。手要稳,心要静,力要用在刀刃上,不是用蛮力。”
赵师傅吐出一口烟圈,言简意赅。
季昀点点头,拿起一把平口刀,学着赵师傅示范的样子,试图在木块边缘削下一层薄片。
嗤——
刀刃歪斜着滑开,只在木料上留下一道深浅不一的丑陋划痕,连个像样的刨花都没削下来。
季昀皱眉,抿紧了唇,不服输地再次下刀。
这一次更糟,刀刃直接啃进木头里,卡住了,他用力一别,“啪”一声轻响,一小块木料崩飞出去。
赵师傅眼皮都没抬,只淡淡说了句:“急什么?木头跟你有仇?”
季昀耳根微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慢动作,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再次推动刀刃。
这一次,终于有一小片薄薄的木花被顺利削了下来。
季昀眼睛一亮,像攻克了什么技术难关,然而这微小的进步感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下一刻,握刀的右手大拇指无意识地滑到了锋利的刀刃边缘。
“嘶!”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季昀猛地缩回手,只见拇指指腹上赫然多了一道细长的口子,鲜红的血珠迅速沁了出来,染红了木屑。
“啧。”
赵师傅这才慢悠悠地放下烟斗,翻出一片创可贴丢过来。
“新手都这样,包上,接着练。这点小口子,死不了人。”
鲜红的血珠洇在雪白的创可贴表面,像无声的嘲笑。
他盯着那点红看了两秒,随手抹掉工作台上的血迹。
不就是流点血?傅凛当初扫猪圈都不怕,他怕什么!
失败品在桌角越堆越高。
有削到一半崩裂的,还有一刀刻歪直接报废的。
煤球那张神气活现的猫脸,在季昀的刻刀下充满了抽象派的后现代艺术气息。
“这么难,傅凛那笨蛋当初是怎么学会的?”
他小声嘟囔,又迅速被自己这句带着点微妙怀念意味的话噎住,狠狠甩了甩头。
算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季昀把刻刀放下,同师傅告别后,快步离开工作室。
暮色四合,工作室在夕阳余晖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工作室距离季宅不远,季昀便没开车。
他穿过大楼侧面那条相对僻静的步行道。
刚拐过弯,脚步就猛地顿住了。
路灯橘黄的光晕下,那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斜倚着灯柱。
傅凛手里拎着个印着知名奶茶店Logo的纸袋,看到季昀出现,眼底瞬间亮起。
他直起身,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阿昀。”
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和小心翼翼的讨好。
季昀头皮一麻,下意识想后退,将受伤的手往后藏。
“傅总,好巧。借过。”
傅凛轻松地跟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步调完全一致,像个甩不掉的影子。
“我在等你下班。”
“等我?”
季昀加快脚步。
“傅总日理万机,等我这小人物做什么?不怕浪费时间?”
“等你从来不是浪费时间。”
傅凛的声音低沉而笃定,目光紧紧锁在季昀侧脸上。
“给你买了奶茶,你喜欢的,全糖加双倍芋泥。”
纸袋递到眼前,熟悉的甜腻香气飘了出来。
季昀脚步顿住,喉结滚动了一下。
高强度工作一下午,又折腾了两个小时木雕,喉咙确实干得冒烟。
他强忍着伸手的冲动,硬邦邦地回绝:“谢谢,不用。减肥。”
傅凛像是没听见拒绝,直接把奶茶杯从袋子里拿出来,插好吸管,不由分说地塞到季昀空着的那只手里。
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季昀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差点没拿稳。
“你以前从不减肥。”
傅凛看着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带着点怀念的促狭。
“你说过,快乐水是人生解药。”
季昀被噎了一下,他以前是说过这话,现在被翻出来,显得格外幼稚。
“以前是以前!”
他没好气地反驳,却鬼使神差地把吸管含进了嘴里,狠狠吸了一大口。
甜腻的奶茶滑入喉咙,瞬间抚平了那点干渴。
他立刻又板起脸,只是吸管没再离开嘴唇。
傅凛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季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摆脱。
他试图加快脚步,傅凛也加快,他故意放慢,傅凛也慢下来。
两人在步行道上演着一场无声的追逐战,影子在路灯下拉长又缩短。
“傅凛!”季昀终于忍不住停下,转身瞪他。
“你到底想干嘛?跟着我很有意思?”
傅凛也停下来,表情无辜又认真。
“送你回家,天快黑了,不安全。”
“呵。”
季昀气笑了,指了指不远处灯火通明的主干道。
“这里是市中心,不是荒郊野外。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安全?傅总,你这借口找得真烂。”
那手指上明晃晃的创可贴瞬间暴露在傅凛的视线中。
“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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