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凛一起忙了半宿,季昀回到季宅时已经凌晨,他只觉得脑子里塞满了木胶的清苦气味,胡乱把自己摔进床褥,连煤球跳上来踩奶都没力气轰下去,眼皮一沉便坠入黑甜。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刺耳的闹铃将他从混沌中硬生生拽出。
季昀拧着眉,烦躁地一巴掌拍掉闹钟,挣扎着坐起身。
他掀开被子下床,脚刚踩上冰凉的地板——
嘶啦。
一声布料撕裂的脆响格外清晰。
他动作一僵,低头。
睡裤裤脚好死不死勾在了床脚一处不起眼的金属雕花装饰上,生生被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从脚踝一路裂到小腿肚,露出底下光洁的皮肤。
“……操。”
季昀低骂一声,睡意彻底跑光。
大清早就这么晦气?
他黑着脸,小心翼翼把破烂的裤脚解救下来,趿拉着拖鞋走向浴室,只想赶紧冲个澡清醒一下。
水流兜头浇下,混沌的脑子稍微清明了一点,昨晚工作室里傅凛专注修猫的侧影又不合时宜地晃过眼前,季昀猛地甩头,用力抹了把脸,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连同水珠一起甩开,加快洗漱动作。
毕竟今天还有一个重要合同等着签。
……
季昀刚踏入季氏总部一楼,斜刺里猛地冲出一个端着咖啡的员工。
那人一个趔趄,手中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如同被精准制导,直直朝着季昀泼了过来。
季昀瞳孔骤缩,下意识想躲,却仍旧慢了半拍。
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昂贵的西装前襟,深灰色的布料上迅速晕开一大片深褐色的污渍,狼狈不堪。
“对、对不起小季总!我不是故意的!”闯祸的员工脸都吓白了,手足无措地道歉。
季昀闭了闭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这是今天第二次倒霉了。
他沉着脸,快步走向专用电梯。
西装外套是不能穿了,他脱下来搭在臂弯,只穿着被咖啡染了一小块的衬衫,只想立刻消失在这个社死现场。
他按下顶层的按钮,门缓缓合拢,就在金属门即将完全关闭的刹那,头顶明亮的灯光“啪”地熄灭,整个轿厢瞬间陷入一片漆黑,紧接着是令人心悸的失重感,电梯猛地向下剧烈一沉。
哐当——
巨大的震动让季昀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狠狠甩在冰冷的轿厢壁上。
电梯停住了,卡在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中。
应急灯微弱的光芒幽幽亮起,勉强勾勒出狭小空间压抑的轮廓。
季昀按下紧急呼叫按钮,里面传来安保人员带着电流杂音的询问。
“……电梯故障……卡在……请保持冷静……维修人员马上……”
季昀闭了闭眼,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衰神附体了。
“出去后赶紧找个道观拜一拜。”
时间在黑暗和焦灼中缓慢爬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金属工具碰撞的声响。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咔哒”一声轻响,电梯门被强行撬开一道缝隙。
“小季总!您没事吧?”保安和维修工紧张的脸出现在缝隙外。
“没事。”
暂时还死不了。
维修工迅速将电梯门完全撬开,季昀跨出那个该死的金属牢笼,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一旁等候多时的秘书连忙凑过来,将一份文件递来。
“小季总,这份文件有点急,您先看……”
季昀刚接过文件,迎面一阵穿堂风猛地灌入大堂。
雪白的纸张被狂风卷起,打着旋儿,如同天女散花般,洋洋洒洒地飘满了整个季氏总部一楼大堂。
正当此时,一只鸟儿忽然从室外飞进来,啾啾叫着往季昀鞋上拉一泡屎,然后迅速啾啾叫着离开。
季昀:“……”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季昀身上。
季昀僵在原地,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没事,擦干净就行。”
只是一点鸟粪罢了。
季昀牵强地笑了笑,自我安慰着。
众人应和了两句,随后十分默契地低头捡文件。
“啾啾——”
五六只鸟不知什么时候进入的大堂,此时正成群结队地朝着季昀飞过来。
季昀一时间震惊得忘了反应,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崩断了。
他真怀疑老天爷故意在搞他啊!!
是不是有什么商业竞争对手给他下蛊了啊?!
就在他濒临爆发边缘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怎么回事?”
季昀猛地回头。
傅凛不知何时出现在大堂入口,一身剪裁完美的铁灰色西装,衬得身姿越发挺拔。
他显然也看到了这堪称灾难的一幕,深邃的目光掠过满地狼藉的文件,最终定格在季昀的脸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让人奇怪的是,那群鸟儿一看见傅凛便掉转方向,朝着门口飞离。
【什么情况,连鸟都欺软怕硬吗?】
傅凛蹲下身子,极其自然地替他擦干净鞋上的鸟粪。
周围捡文件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偷偷看向这边,互相对视后露出一抹姨母笑。
傅总当初在发布会上嘴那么毒,现在还不是追妻来了。
傅凛扔掉脏纸巾后又俯身捡文件。
“我帮你捡。”
季昀喉结滚动了一下,刚才那股恨不得毁天灭地的烦躁,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没有拒绝,甚至下意识地,又往傅凛身边挪了半步。
【我只是怕那群臭鸟又回来。】
傅凛捡文件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他清晰地感觉到季昀的靠近,那点小心翼翼的距离变化,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在他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谁说这鸟不好了,他看这鸟好得很。
他强压下几乎要扬起的嘴角,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将捡起的文件轻轻整理好,递还给季昀。
“谢了。”季昀的声音有点闷。
“举手之劳。”
傅凛的声音低沉悦耳,目光像黏在了季昀身上。
季昀抱着重新归拢的文件,刚想松口气,眼角余光瞥见旁边一个清洁工正推着沉重的清洁车经过。
那车上放着一个巨大的水桶,随着轮子滚动,桶里的脏水晃晃悠悠,眼看着就要朝他的方向泼洒过来。
季昀头皮一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傅凛身后一躲。
他动作幅度不小,半边身体几乎贴在了傅凛坚实的后背上。
傅凛身体瞬间绷紧,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季昀手臂隔着薄薄衣料传来的温热。
清洁车咕噜噜地平稳推过,脏水桶里的水晃了晃,终究没有洒出来。
虚惊一场。
季昀迅速和傅凛拉开距离,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
“还好没洒出来。”
【不是吧晃成那样居然没洒出来?这不太符合物理定律吧!】
【老天爷你是不是在耍我,我今天就活该被困电梯被鸟拉屎被风吹走文件是吧。严重怀疑如果刚刚没躲起来,那脏水必定泼在我身上。】
等等。
季昀的思绪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傅凛一来,那群鸟就离开。
躲在傅凛身后,脏水就奇迹般地没洒。
难道……
【这家伙是不是追爱被拒,一气之下去学了什么邪术吸走我运气报复我?】
季昀没好气地看向傅凛。
傅凛:……
天可怜见,夺人气运那是妖魔的法子,他堂堂神尊哪里屑于学这?
季昀也只是开玩笑般腹诽,自然不可能真以为傅凛诅咒他。
不过好像呆在傅凛身边真的会更幸运。
季昀不着痕迹地往傅凛身侧靠了靠,缩短了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距离。
傅凛听着季昀的心声,眉头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阿昀今天确实倒霉得不正常。
一道金色神力悄无声息地钻入季昀体内,傅凛探查到几分“运道之气”。
是天谴。
他之前以为那道护体的神力足以消弭致命威胁,却忽略了天谴的余威,那些无伤大雅的霉运已经足以让季昀发狂。
而现在看来,消除这些霉运的唯一解药,应该是沾染他本源的气息。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不能离开他的阿昀一步。
季昀看见不远处有工人搬着梯子路过,他默默地朝着傅凛又靠近了几步。
【算了,这种玄学的事情还是得信一信的。】
傅凛嘴角的弧度又深一分。
……
季氏集团顶层的走廊里,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新任的“星海”项目负责人小季总,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那位近期在财经版和八卦小报上都炙手可热的傅氏财团继承人。
两人一前一后,距离始终保持在一臂之内。
季昀去会议室,傅凛也跟进去,堂而皇之地在旁听席坐下。
季昀去茶水间倒水,傅凛也起身,慢悠悠地踱步过去。
季昀起身去洗手间,刚走到门口,傅凛也极其自然地跟了上来。
季昀在洗手台前洗手,透过光洁的镜面,看着身后那个抱着手臂、气定神闲靠在门框上的高大身影,额角青筋又开始突突直跳。
虽然他确实也希望借助傅凛消除霉运,但也不至于跟得那么紧吧!上厕所都要跟!?
“傅总。”
季昀语气带着十二分的忍耐和嘲讽。
“贵公司是倒闭了?还是傅总您突然对季氏的卫生间装修风格产生了浓厚兴趣,需要寸步不离地观摩学习?”
傅凛面不改色,目光透过镜面与他对视,唇角甚至勾起一抹极其浅淡的弧度,季昀看得火冒三丈。
【笑什么笑?!】
“我只是觉得季氏的风水似乎格外养人,待着舒服。”
季昀:“……”
他狠狠瞪了镜子里那张俊美却欠揍的脸一眼,转身就走。脚步却下意识地,依旧没有甩开身后那个“人形护身符”太远。
……
中午,季昀办公室。
傅凛推门而入,姿态从容得像进自己家。
季昀强忍住没发脾气,扯出一抹笑来:
“我不是记得我说过,你要呆只能呆在外间吗?”
他的办公室是套间,外面是招待客人的会客室。
傅凛置若罔闻:
“小季总,午餐时间到了。”
他走到季昀宽大的办公桌前,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撑在桌沿。
“我知道附近新开了一家法餐厅。赏个光?正好聊聊江镇度假酒店的细节优化。”
季昀抬眼,对上傅凛那双仿佛盛着星光的深邃眼眸。
拒绝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被他咽了回去。
季昀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行,傅总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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