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小风,季昀直接回了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外,A市被笼罩在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雨里。
手机在寂静的室内突兀地震动,屏幕上跳动着“小爸”两个字。
季昀盯着那名字看了几秒,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按了接听。
“阿昀?”
“……嗯。”
“你爸早就说你回来了,这几天怎么一直不回家?”
季明远的声音透过听筒,语气一如既往的关怀温和,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但季昀还是听出来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回来住吧?”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公寓再好,终究不如家里。你周姨也很想你。”
窗外的雨声更急了,哗啦啦地响成一片,仿佛要将整个城市淹没。
季昀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窗外那片混沌的水幕上,他闭了闭眼。
又不是小爸的错,他总不能一辈子都不见小爸吧?
“好。”
……
季昀回到家时天已经暗了下来。
“最近天天下雨,”周姨一边收拾阳台,一边逗他笑,“也不知道天上哪位神仙失恋了,破大防了!”
季昀心脏一紧,挤出一丝比哭还难过的笑。
季明远就站在客厅中央的暖光灯下等待着。
听见季昀进门的声音,他几乎是立刻转过身,目光在季昀脸上急切地巡梭,从略显苍白的脸颊到眼下淡淡的青影,每一寸都不放过。
见季昀没什么事,他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现在需要空间,我明天就搬去城西那边的宅子。”
季明远的声音刻意放得很平缓,他走到沙发旁的小几边,倒了一杯热茶,袅袅的白汽蒸腾起来,模糊了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他将茶杯轻轻推到季昀面前的茶几上。
“你一个人呆着清净些。”
季昀的目光落在那杯琥珀色的茶水上,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沉甸甸的,闷得发慌。
这一晚,季宅格外安静。
季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间或夹杂着沉闷的雷声。
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撕裂夜幕,瞬间将昏暗的卧室照得亮如白昼,随即便是“轰隆”一声巨响,震得窗玻璃都在嗡嗡颤抖。
季昀彻底没了睡意。
他掀开被子起身,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蒸腾的水汽暂时驱散了心头的烦闷。
季昀闭着眼,任由水流淌过,试图冲掉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歇。
季昀推开磨砂玻璃门,带着一身未散尽的水汽踏进卧室。
他的脚步却在下一刻猛地顿住,像是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人影蜷缩在墙角煤球那铺着柔软绒垫的猫窝旁。
傅凛?!
他浑身湿透,深色衬衫紧贴着皮肤,勾勒出精悍却透着狼狈的腰背线条。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几缕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珠。
浓重刺鼻的酒气混合着雨水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煤球蹲在一边,眼睛圆溜溜地盯着傅凛。
季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谁放你进来的?!”
蜷缩在猫窝旁的身影似乎被他的声音惊动,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傅凛抬起头。
湿透的额发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里直直地看向他。那里面翻涌着季昀从未见过的暗潮。
浓烈的痛苦、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还有一丝不管不顾的疯狂,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几乎要将人吸进去。
平日里那副冷峻自持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底下滚烫而混乱的内核。
他像是确认了什么,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单音。
随即,他撑着冰凉的地板,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躯带着浓重的阴影和压迫感,一步步朝季昀逼近,湿透的裤脚在地毯上拖曳出深色的水痕。
浓烈的酒气随着他的靠近几乎将季昀包裹。
季昀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却猛地抵上了冰冷的浴室门框,退无可退。
“傅凛!”
他厉声警告,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混合着愤怒和一丝隐秘的恐慌。
傅凛对他的警告充耳不闻。
他的视线牢牢锁在季昀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
两人之间仅剩一步之遥时,他猛地伸出手,精准地扣住了季昀的腰,不容抗拒地将他整个人狠狠按向自己。
“呃!”
季昀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整个人撞进一个坚硬又湿冷的胸膛。
浴巾在剧烈的拉扯下险些滑落,仅靠他一只手狼狈地揪住一角。
两人身体紧密相贴,隔着湿透的冰冷衣物和同样单薄的浴巾,体温和心跳瞬间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灼热的气息裹挟着浓重的酒精味道,猛地喷在季昀敏感的耳廓和颈侧,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傅凛的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垂,沙哑的嗓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近乎哀求的脆弱:
“乖……”滚烫的呼吸烫得季昀耳根瞬间通红,“再咬我一次。”
那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带着酒意蒸腾出的滚烫热度,重重地砸在季昀的鼓膜上,也砸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咬什么?这家伙疯了吗?!
“你发什么疯!”
季昀从齿缝里挤出声音,双手抵在傅凛湿透冰冷的胸膛上,用尽全力向外推拒。
“松手!傅凛!你给我滚出去!”
傅凛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收紧了手臂,将季昀更紧地勒向自己。两人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湿冷的布料和温热的肌肤摩擦,激起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
“阿昀,让那个小风滚好不好?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傅凛滚烫的唇擦过季昀湿漉漉的鬓角,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
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像是困兽的呜咽,又带着一种执拗的控诉。
他低下头,滚烫的额头抵在季昀微凉的颈窝,鼻尖蹭过他敏感的锁骨,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的气息,仿佛这是溺水之人唯一的浮木。
这过分亲昵又带着强烈依赖意味的举动,让季昀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羞耻和愤怒像两股交织的火焰,烧得他理智全无。
他猛地屈膝,用尽全身力气狠狠顶向傅凛的小腹!
“唔!”
傅凛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扣在季昀腰上的手下意识地松了一瞬。
季昀像一尾滑溜的鱼,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让你滚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收起你这套恶心的把戏!想找安慰?想重温旧梦?你是不是忘了——”
“滚。”他扯出一个极其讽刺的冷笑,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你的白月光在隔壁!”
窗外的暴雨似乎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一道又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照亮了房间内剑拔弩张的两个人。
“白月光?”
傅凛朝着季昀的方向,再次迈出一步,脚步有些虚浮。
“不,没有别人。”
“你误会了,从来就没有别人!”
季昀被他逼得又后退一步,小腿撞到了坚硬的床沿。
傅凛高大的身影带着浓重的压迫感逼近,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只有你。”
傅凛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眼睛里的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
“前世今生,只有你。”
他伸出手,带着微颤,似乎想触碰季昀的脸颊,声音轻得像叹息。
“只有你。”
季昀怔住了,脑子嗡嗡作响。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傅凛已经抚上了他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抚过他的眼尾。
“阿昀,别难过。”
季昀这才发现眼泪不知何时溢了出来。
“放开!”
他猛地回过神,巨大的羞辱感席卷而来,比刚才更甚。
他像被彻底激怒的幼兽,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屈膝再次狠狠撞向对方,手脚并用,只想把这个散发着酒气的男人推开。
砰!
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被扫落在地,清脆的破裂声格外刺耳。
“滚开!别碰我!傅凛你……”
砰——
卧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力道之大,让沉重的实木门板狠狠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
刺眼的光线瞬间从门口倾泻而入,撕裂了房间内昏暗粘稠的暧昧与混乱,像舞台的聚光灯,骤然打在了这狼狈不堪的一幕上。
季明远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袍,站在门口。
他脸上惯常的温润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冰冷。
空气瞬间凝固了。
窗外的雷雨声似乎也在这一刻诡异地弱了下去。
傅凛的动作猛地僵住,箍着季昀的手臂下意识地松了几分力道。
季昀趁机狠狠一挣,终于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踉跄着后退几步,一把抓起床尾搭着的睡袍,手忙脚乱地裹在身上。
季明远一步步走向傅凛,闻到了傅凛身上浓烈的酒气,冷笑一声。
怪不得能把堂堂沛霖神尊都喝醉,原来是朱雀果酿。喝完了不知道安静疗伤,跑来这里撒酒疯?
“傅凛,擅闯民宅,骚扰我儿子。你是觉得季家的门太矮,还是我季明远的脾气太好?”
季明远的语气太过平静,听不出喜怒。
然而下一秒,他迅速伸出手,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攥住了傅凛湿透的衬衫前襟,那力道极大,骨节分明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几乎要将那布料连同底下的人一起捏碎!
“滚出去。”
季明远盯着傅凛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压得极低,却蕴含着雷霆万钧的怒意。
“现在,立刻!别让我说第二遍。否则,我不介意亲自‘请’你出去。”
傅凛的身体晃了一下,被季明远攥着衣领,被迫微微仰起头。
酒意似乎被冲散了些许,眼底的混乱和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一片狼藉的空茫和更深的痛楚。
他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颈,目光越过季明远的肩膀,再次投向季昀。
那眼神含着深不见底的悲伤。
季明远手上猛地加力,径直扯着他一起出了房间。
房门被季明远用力关上,隔绝了走廊的光。
房间内重新陷入昏暗,只剩下窗外依旧不知疲倦的暴雨声,哗啦啦地冲刷着整个世界。空气中还残留着浓烈的酒味,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季昀脱力般靠在冰凉的床柱上,揪着睡袍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墙角的猫窝上。
煤球依旧蹲在那里,它慢慢走过来舔了舔季昀的手。
“喵呜。”
季昀猛地抱起煤球,放在心口的位置,似乎这样能让那空落落的地方好受一些。
“煤球,你说,他到底哪句真,哪句假?”
“喵呜呜~~”
今夜似乎格外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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