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赦刚踏出前厅,一个身材瘦小、古铜色皮肤的小女佣迎了上来,她的五官深邃,一双大眼睛在秀气的脸上显得又黑又亮,瞧着稚嫩,像个未成年。
以她的肤色和面容来看,江赦猜测她应该是菲佣,只讲英文的那种。
江赦有些困惑,他依稀记得文哥之前和他提过,雇佣菲佣在内地似乎并不合法。
不过他并没有举报的打算。他用尽平生所学,询问这位小小年纪就漂洋过海来打工的小菲佣后院在哪个方向。
小菲佣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没听懂他蹩脚的英文。
江赦换个语法表达又问了一遍。
小菲佣歪了歪头,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道:“你说什么?”
江赦:“……”
江赦:“后院怎么走?”
“哦,这边。” 女孩瞅了这个奇怪的客人一眼,不懂他明明会说中文,一开始拽什么鸟语。
这人好装,女孩想。
不过周管家和她说,今天的客人身份非富即贵,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要尽力满足。所以女孩把不礼貌的评语藏在心底,带着这位喝过一点洋墨水就四处显摆的贵客往后院最近的那个卫生间走。
订婚宴上用的白酒,是小叔联系酒厂与岳白出国前曾任职的某珠宝品牌的定制联名款。瓶口纤细,瓶身往下延伸为弧形,点缀着水晶,里头是两只深情对视的水晶天鹅,天鹅优美的颈部勾勒出心形,寓意携手一生。
没有酒杯,韩泽文提溜着瓶子走到一处僻静的亭子,仰头牛饮了一大口,被辣得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他把精致的大肚细颈瓶搁在石桌上,然后坐下来,从他的视线看过去,瓶内那两只栩栩如生的天鹅剪影恰巧落在池塘的水面上。
韩泽文怔怔地望着池塘里缥缈的那对天鹅影子发呆。清风吹过,吹散了脸上因为羞耻而升高的温度,酒精途径过的胃肠道开始变暖和,他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慢慢放松,对着瓶口又灌了一小口下肚。
“文哥。”
韩泽文现在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应激,老觉得后面接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下意识地就想跑。还没动作,他就想起这是自己的家,凭什么他走,要走也该是这个乱闯后院的不速之客走才对。
于是他依旧稳稳当当地靠在圈椅上,转头彬彬有礼地关切道:“江总不在席上陪着王小姐,到这里来做什么?”
“上厕所。”江赦瞥了一眼酒瓶内矮了一半的水平面。
“这样。”韩泽文笑了笑,扯松一点领带,得体大方,越过江赦,对他身后的小女佣道:“小兰,你带他过去。”
“好。”小兰继续往前走,但那个刚刚嘴上说很尿急的客人此刻却像脚下生了根,再也没挪动半步。
江赦扫了一眼桌上的两瓶白酒,明知故问:“你在喝酒?”
韩泽文对着无人处翻了个白眼,转头脸上依旧客客气气,话里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讥讽:“江总,我家虽说比不上你们闵常家大业大,也不至于在这么重要的订婚宴上往酒瓶子里灌水来糊弄客人,这是不是酒,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
江赦皱了皱眉,“文哥,你刚做完手术,最好不要喝酒。”
对方自以为是的关心让韩泽文感到胃里一阵反胃,一声声的“文哥”叫得他火气腾地就窜了上来,重重把手里的酒怼在石桌上,脆弱的瓶底登时就裂了,哗啦啦的酒水流了一地,韩泽文怒道:“文什么文,我他妈在自己家里喝酒关你屁事!今天我家里人订婚老子高兴,喝两口酒怎么了?江赦,你是在公司耍威风耍习惯了吗,管闲事管到别人家里来了?”
素来温文尔雅、随和风趣的大少爷莫名其妙对席上的贵客展露出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身后矮了江赦两个头的小女佣表情瞬间变得惊恐,韩泽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懊恼不已,往后抓了几下头发,对女佣放柔声音道:“小兰,你回席上帮忙吧,这边不用你管了。”
“好的,少爷。”女佣担忧的目光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之间扫了一圈,对方这体格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西装都掩不住他宽肩窄胯上包裹的大块肌肉,这要是真打起来,自家少爷肯定没胜算。早知道少爷跟这个人有仇,她肯定不会带这个人进来的。
她端着茶盘沿着曲廊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拐了弯进了个月洞门,小跑着去和后厅的管事报告此次危机事件去了。
“我说过,别让我再看见你。”
“趁我发火前,赶紧给我滚蛋。”韩泽文横了不知分寸的青年一眼,皮鞋踩着满地碎玻璃和酒水重重坐回圈椅,将手伸向另外一瓶白酒。
江赦一个箭步,夺过酒瓶,低喝道:“别喝了。”
高度数的酒精随着主人激动的情绪和动作在胃里翻江倒海,江赦站在桌旁,韩泽文可以很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某品牌的香水味,而青年从来没有用香的习惯,这味道只可能是长时间待在某位女士身边带上的,或许靠的近还不够,两人没准还做过一些韩泽文并不想知道的亲密举动。
江赦与那位王小姐似乎一见如故,不仅一同入场,在席面上更是交谈甚欢。
他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指节因为用力握得发白,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被始乱终弃的一天,不甘和挤压已久的怨恨喷涌而出,凝聚成重拳,打在这名衣冠楚楚的负心汉脸上。
江赦不躲不闪,生生受下了这一拳,惯性使他往后退了一步,头偏向一边。
一拳难消他心头之恨,韩泽文拎着领子就要继续,拳头落下之际,他看见青年嘴角的刺目的伤口,韩泽文愣了一下,微微偏移视线,看到自己举起的右手食指上 那枚熠熠发光的钢戒上若隐若现的血迹。
第二拳在空中停滞几秒,终究没有落下,沉默半晌,他像只泄了气的气球般松开了拳头,对自己的再一次失控感到无尽的厌烦和悲哀。
“这是你欠我的。”他恶声恶气地说完,把人推开自己走了。
……
小兰没找到帮手,满院乱窜时,撞到一堵硬邦邦的肉墙上,她揉了揉头,仰头一看,竟然是刚才那个危险分子。
她一下就看到了危险分子嘴角那个伤口,心里一惊,这个大块头果然和少爷打起来了!
能把温文尔雅的少爷气到不惜动粗,这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少爷这完全是下死手的力度,力量悬殊的情况下,危险分子都伤成这样,那少爷岂不是……
小兰知道自己这小身板肯定打不过他,火急火燎地推开好像有话要说的危险分子,预备直接去前厅搬救兵。
这客人简直欺人太甚!竟然跑别人家里撒泼来了,她一定要找人来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在这个院子里,谁才是老大!
前厅里,家里辈分最高的那位韩爷爷杵着拐杖,长篇大论仿佛讲不完。小兰攥着衣角焦急地等了好一会,也没等来收尾的趋势。
老管家注意到台下踟蹰不前的女孩,悄悄把她拉到一旁,“怎么了?”
小兰急忙小声道:“小韩少爷和人打起来了!”
老管家眉毛一跳,按住女孩肩膀低声道:“被谁?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小兰边走边忿忿道:“就是那个什么江总,他假装找厕所,其实是去找少爷麻烦去了,周叔叔你不知道,他们两个打得可厉害了,我看那个江总嘴角滋啦了一道,都破相了,小韩少爷喝酒了,看起来也没他壮,没准伤得更严重……”
老管家听到一半兀自停下脚步,神色古怪道:“哦,你放心……小文和他打,是不会吃亏的。”
“为什么?”小兰一头雾水,难道少爷只是外表看着文弱,其实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老管家咳了一声,不自然道:“不管如何,那个江总是绝不会还手的,这个你放心。不过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先生和夫人非常不喜欢江总。小文前不久刚做过手术,不能饮酒,你去找一下他,把他的酒没收,他要是敢说你,你就说是我让你收的。还有,这件事,你暂时不要声张,我先去和夫人报告一下。”
小兰稀里糊涂地点点头。
……
韩泽文走得很快,三拐两转地就跑没了影。韩家的园林不仅面积大,树木茂盛,之间纵横的石子路更是毫无规律,钻过一个个相似的月洞门,江赦不负众望地在偌大的后院里迷路了。
他掂量着手里的白酒瓶子,若是以前,这点酒对文哥来说并不算什么,但现在文哥大病初愈,还能像以前那样千杯不倒吗?
这园子这么大,如果文哥醉倒在哪个犄角旮旯的灌木丛里,要多久才会被发现?除了茂密的植木外,庭院里还有深不见底的池塘,万一他一个没站稳……
把文哥送回房休息,他就马上返回席上。江赦对自己说。
他想抓个韩家的佣人问问路,可所有人现在好像都在前厅帮忙。他所处的位置也已经离前厅很远,否则不可能一点宾客的喧闹声都听不到。
鬼打墙了好几圈,他终于碰见了那个中文很好的小菲佣,可对方看见他就跟见了鬼似的,像只小老鼠一样尖叫着飞奔跑走了。
他无奈地去追,结果又追丢了。只能绕着宽阔的池塘为中点向四周排查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在北边一处小亭内找到了醉趴在石桌上的男人。
韩泽文不知道又从哪搞来了一瓶新启封的白酒,已空了大半,江赦捧着韩泽文在石桌上枕得冰凉的脸,想把人转过来。
在脸完全转过来之前,纤长的睫毛在食指侧扫过,似乎是睁开了眼睛,江赦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所幸转过来的这双眼睛里并没有嫌恶与愤怒,男人的眼睛动了动,平静如水,眼角被酒意熏得微微发红,看起来似乎只是有点累了,正在石桌上趴着闭目养神,被人打搅后,没有多生气很快就睁开了眼。
但江赦知道他是彻底喝醉了,如今清醒状态下的文哥是绝计不会再用这种眼神望着他的。
确认韩泽文身体无不适后,江赦弯下腰,右手托住他的腿窝,左手环住后背把人轻松抱了起来。
韩泽文手上还死死把着酒瓶脖子不肯松手,江赦一根一根地扒开他倔强的手指。
“别动我的东西。”男人瞪着他,鼻孔用力地哼气,将瓶子握得更紧,“我让你别动我的东西!”
“不动。”江赦马上松开瓶子,“你别生气。”
江赦的力气很大,即便抱着一个醉醺醺,完全不受控的成年男性走在高低不平的青石板台阶,也如履平地,因此韩泽文被抱着走了好长一段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从刚才开始脚软得踩不实地板的错觉并不是酒醉的缘故,而是因为自己真的脚不沾地,正躺在某人的怀里。
那人的脸距离自己不足三十厘米,脸上的每一根汗毛都能看的很清楚,可是他觉得自己不认识他。
于是他问:“你是谁?”
那人垂眸,没有马上回答,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人智商不高。韩泽文下了定论。没有人回答自己的名字还要想这么久,除了小孩和弱智。
“你要带我去哪?”韩泽文又问。
“带你回房间睡觉。”这个问题傻子倒是很快就回答出来了。
“哦。”韩泽文动了动,感觉腹部的位置湿漉漉的,低头一瞧,怀里不知谁塞给他一个半倾倒的天鹅酒瓶,细瓶口正在“噗噗”往外吐酒,打湿了他的领带和衬衫。
穿着湿衣服的感觉很不舒服,他随手一甩,把刚才还视若珍宝的瓶子丢到了池子里。
瓶子“噗通”一声扎进平静无波的水面,激起一圈涟漪向四周扩散。
“这才对。”韩泽文说,“天鹅就该待在水里。”
他盯着水面那个孤零零的瓶子看了几分钟,觉得很没意思,便拍了拍傻子的肩膀,指挥他:“走。”
“文哥,我没来过你家,不认识路。”傻子说。
韩泽文皱起眉毛,从刚才开始,这个傻子一直在用这个土里土气的称呼叫他,他很不喜欢,板着脸纠正:“叫我韩律师。”
傻子脸色一僵,那双漆黑的瞳仁里闪烁着被人训斥后的落寞。
韩泽文觉得自己的语气不算严厉,但傻子看起来确实很伤心,他想了想,很大方地说:“你实在想,没人的时候可以叫。”
刚说完他就感觉托着膝盖的那只大手很明显地在抖,怕自己摔到池子里,韩泽文紧张道:“你累了?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没事。”颤抖的手恢复了稳健,江赦控制好酸涩的情绪,尽量以正常的口吻问:“你睡觉的地方在哪里,还记得吗?”
他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再次说出那个熟悉的称谓,“嗯?文哥。”
这声“文哥”很快得到了主人的回应,韩泽文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
韩家请的这位园林设计师热衷于造迷宫,每个转角永远会不负众望地循环出现一个大同小异的新亭子。
江赦好像从没见过韩泽文真正的醉态。他喝醉了以后话变得很多,事无巨细地讲述着园子里一草一木的事,但他的记忆力又仿佛变得很差,差到上个月他们已经闹翻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离开前厅时间已经很长,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江赦必须尽快回到席上。他决定脱离醉鬼指挥,与其仰仗这个外表与常人无异,其实脑子已经乱成一团浆糊的人,还不如靠自己。
所幸江赦并没有自力更生多久,就迎面撞见了一个面熟的中年妇女。
张阿薏愣了一下,迟疑道:“小江……”
对方穿着异常正式,还打了领带,张阿薏很快反应过来,今日的青年是以韩府贵客兼合作伙伴的身份造访,不是家里那个可以随意谈笑的年轻人了,于是她改了个更尊敬的称呼:“江总,您这是…”
江总不是决定马上要和别人订婚了吗?为什么还抱着小文呢。
女人探究怀疑的眼神让江赦内心一阵苦涩,他只能耐心解释道:“文哥喝醉了,我送他回去,他的房间在哪?”
张阿薏指了指他们身后三十米远的大房子,“那栋楼进门左拐进厢房。”
原来他在韩泽文的居室外兜兜转转地绕了十几分钟,即便醉酒,男人智商也比某人高很多,怎么可能在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家里迷路。不到五分钟,江赦就抱着人走到了卧房前。
用脚踢开房间门,他把人轻轻放在床上。
犹豫片刻,江赦还是决定帮韩泽文换掉身上的湿衣服,擦擦再走。
折腾了老半天,他真的有点尿急了,先去卧室内的卫浴间解决了一下,然后从毛巾架上随便取了一条毛巾冲水。
“江赦?”韩泽文躺在床上,半眯起眼睛。
背对着床抖毛巾的江赦差点被这一声吓出心脏病来,他以为韩泽文酒醒了,慌张地用擦过酒的毛巾捂住男人的眼睛。
“我不是…你认错了!我……小兰。”
“小兰比你白,拿开。”韩泽文不满,“臭熏熏的一股酒味。”
男人的语气没有怒意,不像是清醒的样子,江赦试探着收回毛巾,看到韩泽文醉意未褪的迷蒙双眼。
“去哪里了啊?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韩泽文刚抬起手,青年就配合着压低身子,他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起青年耳侧的一小绺头发。
“头发有点长了。”
江赦怔怔地望着酒醉的男人出神。
“哭什么?”湿润的脸庞抚上了一只轻柔的手。
多日来冷漠的伪装一下就被这只手击溃了,江赦像个被海妖歌声蛊惑的水手,将所有的忌惮和顾虑全都抛之脑后。
急切又温热的唇压了下来,韩泽文沉溺在这个久违的熟悉的吻中。身上的人浑身散发着热气,像一座轻巧的山,胸膛没有一点缝隙地紧贴着,江赦收着力,又不至于让人喘不过气来。
韩泽文忍不住开始哼哼,抬手环住了江赦的脖子,一声声地叫他名字,就像之前情意正浓的每一次。
青年被按着后颈,避无可避地听着,身体一软,脑子也转不动了,登时就丧失了冷静思考的能力,晕晕乎乎地丢盔弃甲,在心里骂天骂地,骂专门和他对着干的闵武,骂那支胡说八道刻着残忍判语的凶签,还骂那个为他抬了十几年轿也不肯施恩庇护他爱人的圣祖,骂这他妈该死的劫难和命运:
死吧!死吧,两个人一起死好了,活得这么窝囊到底有什么意思?这他妈的大劫能不能扛过去还不一定呢?万一没挺过去,文哥现在对自己恨之入骨,前脚他翘辫子,文哥后脚就能毫无心理负担地找新欢,自己一只孤魂野鬼戳在两人赤身肉搏的床边干瞪眼,会气得永世不能投胎的。
永世不能投胎,眼睁睁地看着文哥和另一个人约会、说情话、上床、在床上用这种语气叫对方的名字,哪个男人能忍受这种折磨?
如果对方脸皮厚一点,求文哥带他回家,文哥心这么软,一开始或许不答应,磨几个月下来会不会松口?
两人回了韩家,那人甜言蜜语把一家子嘴硬心软的长辈们哄骗过去,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到文哥这间卧房休息,然后躺在他的位置上,睡他的床,抱他的人。
江赦猛然摇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就算他死了也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还有戒指,怎么他拿了一个,韩晟那边还有一个?他从前厅出来的时候好像看到文哥的姑父无名指上还有一个同款。
韩家这样的的戒指究竟有多少个?!难道是市场批发来的吗?
还是韩家祖传的不是这些戒指,而是一份草稿图纸?需要了就拿去店里打一枚?
文哥会帮他那个虚伪的新小男友再打一个全新的吗?还是直接来挖他的坟,把自己的那枚抢去给他戴?
可戒指已经是他的戒指,上面还刻了他的名字缩写,是文哥亲手交给他的生日礼物,是韩家长辈对他的肯定,是他被文哥家人接纳的证明,怎么可以擅自拿走?
江赦赤红着眼,按紧胸口位置下的特殊吊坠,嫉妒起一个并不存在的情敌。加上他从原来几乎日日笙歌、无节制的和谐幸?福生活,无过渡地进入近一个月清汤寡水的工作狂魔禁欲模式,早就憋坏了,一时之间小头占领大头,急躁中带着不甘,理智和自持通通随着那个天鹅白酒瓶子被丢到了池水里,哪里还有心思去管场合和时机。此刻他被江小弟支配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眼前这人月兑个精光,好好地γ上一顿。
韩泽文有点难受地推了推身上乱挪乱动的山,可也没真用劲,毕竟以前每次他轻轻一推江赦便会意停下,可青年这次却越推越来劲,每推一下,扯扣子拉皮带的速度就会更快。他只好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嗓子命令:“……等一下。”
“不等。”
韩泽文又说了两次等等,毫无疑问地又被拒绝了。
“……痛。”
“稍微忍忍,我轻一点,好不好文哥,我真的要死了。”江赦头发被揪着一大撮也没耽误他手上动作飞起,韩泽文从没带外人回过这个家,自然这间卧室也没有现在他们急需要的东西,可都到这了,哪里还踩得住刹车,江赦浑当没听到,大不了酒醒之后被恼火的男人呵斥一顿,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文哥每次都会很快原谅他,便不管不顾地闷头继续拆外包装,接着脸上就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
清脆的巴掌声仿佛一粒摔炮在两人旖旎的气氛间,是男人动怒前的示警,江赦暂且停下毛躁的行为,喘着气,抬眼与男人半垂的眸子对视。
被窝里,他那用发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头发被酒醉的人挠得横七竖八,如同一只青涩的小喜鹊初次筑巢的杰作。
“这不舒服。”韩泽文埋怨地指了一下。
箭在弦上,弦被忽地撤走的滋味并不好受,青年身上剪裁得体的西裤某些部分已经严重变形。
可江赦还是很快跪起身子,轻轻松开脚腕,因为他终于注意到了男人腹部露出的那三枚的暗红色的叉形疤痕。
每次深夜从韩泽文的单人病房偷溜出来,他都会给闵家的家庭医生去个电话,询问急性胃出血恢复期注意事项,以及术后腹腔镜创口是否会疼痛、会痛多久、愈合时间、容不容易留疤诸如此类的问题。
闵家医生被连续打搅了一星期好梦,生物钟倒逆过来后,小老板又不打了。他猜想应该是小老板那位牵肠挂肚又不知什么原因竟耻于亲自慰问的重要的人已经成功出院了。
韩泽文肤色浅,连带着痂的颜色也浅。伤口肉眼看着恢复得很好,可他知道短短一个月,里头创伤层肯定尚未痊愈,动作一大就会拉扯粘连的部分,又痒又痛。
适才韩泽文嘟嘟囔囔个不停的疼指的原来是这个。他疼惜地心都揪成了一团,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十几个巴掌,直骂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连这种事情都能忘记。
他自责又懊悔地连声道歉。
韩泽文没再打他,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腿指向床尾,脚拇指轻轻勾了勾,示意青年去把柜子打开。
江赦听话地下床,打开柜子,里头放着个和床上一模一样的新枕头,一看就是一对。他猛然回头,男人还躺在床上,柔顺的黑发在湖色的重缎香云纱枕头上随意地散开,像一副诗意泼洒优美的水墨画,双眸柔和,静静地偏头看着他,等着他拿东西回去。
他艰难道:“这是给我的吗?”
男人对他提出的这个问题感到很奇怪:“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文哥连带他回家过夜的枕头都准备好了。
江赦对着幽深的衣柜,突然失语,周遭的一切都失了焦,眼里只余下那个独属于他的枕头,他的胸膛开始剧烈地起伏,脑子里好几句话在回荡:
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他该回去了,不应该继续待在这里的。
回去后要加快进度,争取早日一劳永逸地回到文哥身边来。
酒精催得韩泽文的大脑有些疲乏,他催促道:“拿过来啊。”
江赦郑重地捧着枕头走回去,那小心谨慎的架势像是怕枕头会不小心摔到地上摔漏了一样。
没想到一靠近床边,他宝贵的枕头下一秒就被人粗鲁地拽走,行云流水地垫在了腰下,“垫着做会好一点。”
刚归位一秒的理智又欢脱出走。
还是一起死吧。
江赦面无表情地想。
枪压不住了。
高品质的白酒口感温润,第二天醒来后不太会头痛,反而神清气爽;体内酒精更易挥发,稍事休息,酒劲会很快过去。
特别是对一些酒量好的人来说,醒酒更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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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订婚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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