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事的一早见将军府门前停马车,便来凑热闹。
附近百姓装作不经意迷路,徘徊,被鬼打墙。
她一个字脱口而出,人来人往一步三回头的将军府门前,“……”
有人凑到热闹回去这样同邻居串闲话。
“那将军夫人双目无神,似三岁小儿,上马车还要薛将军抱呢,这是真傻啊!可惜了可惜了,长再好看有啥用啊,家里就是买个花瓶还不用成日里抱进抱出呢。可怜薛将军出生就丧母,少年又丧父,没有手足亲戚,一个人孤苦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家室,又当爹又当妈,诶。”
此时马车前,薛林昭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
方秀宁也回过神,心说我这是在干嘛。
万一她知道我知道她身份岂不是要杀人灭口?
“包子……香!香!”
她手脚并用爬上去,心虚加不习惯穿这种繁复衣裙,慌里慌张中一个不当心踩到衣摆。
就在她乱抓一通想要稳住自己的时候,被一双手稳稳拖住。
薛林昭的脸近在咫尺。
此时的方秀宁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为什么确定当年是她?
为什么从来没怀疑过林雪可能只是长得像薛林昭?
或许薛林昭真的只是个长相精致更甚女子的男人,只是性情孤僻。
或许皇帝赐婚只是故意选个傻子羞辱敲打将军府,而薛林昭不愿就范才与她相敬如宾。
仔细想想,薛林昭从来没否认过自己有一个妹妹!
手中绣精致暗花的布料突然就烫手起来。
以后绝对没有这样接近她的机会了,眼前乃天赐良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反正她傻,拼了!
方秀宁心一横,借着摔倒的力道,双手攀着她肩膀用力一压,就想要扑进她怀里。
身后一声清晰的抽气声,是春芽。
她闭上眼把脸凑到对方脖颈间,身体尚未贴紧,一缕淡香率先钻进鼻子。
像是什么果子的味道,酸涩的甜。
才感觉到胸前属于对方陡然加快的心跳。
几乎就在转瞬间,后领子被人拎了一把,眼前一花,已经被丢进车厢里。
薛林昭紧随其后坐进来,脸色还有些不自然,沉声道,“走。”
外面侍卫和马夫如梦初醒,春芽也赶紧跑到车窗边站好,马车终于缓缓移动起来。
车顶装饰的流苏坠子一摇一晃,方秀宁战战兢兢缩在一角。
现在离得远,又只能闻到她衣服上传来淡淡的冷冽熏香味道,方秀宁垂下眼看着那片衣摆。
没抱成,但更加觉得是她。
马车摇晃许久,终于出了城来到盈丘,方秀宁一下马车,便见满山青绿。
山中草木香馥郁,她深吸一口气,神清气爽。
虽说游人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故而她们还是选人烟稀少的路走,一路上侍卫包围,严阵以待。
春芽带着人在前方开路,薛林昭一直在她身旁半步,也没有个声响,她也只好闭嘴赶路。
虽没有大片桃花,但这时节山中其他花草亦争奇斗艳,偶尔跑过去只兔子,惹人心中一软。
“春……春……”
春芽立马跑过来,“夫人有何吩咐?”
她伸手一指路边的花。
春芽不愧是整个将军府最有眼色之人,立马掏出把金剪刀递过来。
“……”金剪刀。
颤颤巍巍接过来,奢靡啊。
不知道豁口掉下来的能不能据为己有。
“夫人,不是采桃花么?”寒月好奇问。
小心剪下一朵艳粉的赤蔷薇放入篮中,方秀宁置身于美景中心弦亦放松许多。
神秘兮兮道,“有,有用。”
春芽也拿出剪刀过来,问她需要什么样的,和寒月一起帮忙。
方秀宁,“小,小心刺……虫没关系,回去洗……哎呀,虫剪断了……”
两个丫头被她逗得捂着嘴巴闷闷笑。
待三人有说有笑起身,满满两个篮子花朵。
方秀宁看见那道望着远方的身影才惊觉,她说停就停,居然也没和薛林昭打个招呼!
而薛林昭见她回来,一言不发,只让侍卫抬软轿来。
方秀宁上轿,侍卫主动跟上,连春芽也自觉又去前方探路。
方秀宁,“……你们,走路,不,不聊天?”
薛林昭,“嗯,你聊。”
方秀宁真的很想揪住她衣领告诉她,一个人聊天,那叫自言自语!
不多时,几株巨大的桃花树出现在山坡上。
她提上一个空篮子,先绕着树转一圈,观察花瓣状态还好,如果不下雨的话还能盛放枝头至少三日。
桃花香气不似赤蔷薇浓郁,凑到近处才可闻见淡淡的香气。
一朵朵桃花落入提篮中,方秀宁折了尖端花瓣最饱满的一枝,唤寒月过来。
轻轻插在她发髻间,傻笑,“好看。”
寒月脸一红,回头瞧将军站得远没看这边,从怀里摸出快巴掌大的铜镜悄悄照。
时常出现在方秀宁身边这几个丫鬟,龙雀稳重,纯钧天真,数寒月年纪最小,也就十四五岁。
表面看着一板一眼,可数日相处下来,发现还是小孩子脾气。
据说是因为崇拜薛将军才故作老成,薛林昭这个没有人性的上梁。
方秀宁亦偷偷打量薛林昭。
她周身肃杀冷意,本该与美景格格不入,奈何本人着实神清骨秀,倒显得灼灼桃花都成了添头。
她折花一枝,朝薛林昭走去。
却见那薛林昭突然目光一凛,转头冲过来。
方秀宁大惊失色,双脚却像是被那双冰冷的眼钉在原地。
薛林昭转眼即到眼前,她身体还未及反应,已经被人紧紧搂住朝边上一拽。
手中篮子高高飞起,薛林昭的脸在洋洋洒洒的花瓣后面,难掩杀意。
“我的花!”
摘得手都麻了啊!!!
刀剑碰撞接连响起,她这才发现,侍卫与一群黑衣人杀成一团。
那群黑衣人杀气腾腾,不要命般直冲她来。
而就在她身后两步的一棵树上,钉着一支短箭。
那块树皮眼看着已经变成焦黑色。
她倒吸一口凉气,又来?!!
没有给她后怕的机会,树林后面又冲出数名黑衣刺客,个个手持双刀。
只听“锵”一声。
春芽挡在她们身前,横刀格挡,一脚将那刺客踹出去。
一柄刀从后面捅出刺客腹部,寒月拔出刀,看也没看,反手又在其脖颈砍上一刀。
刺客彻底没了声息。
耳边同样“唰”一声。
薛林昭不知道哪里抽出来把剑,轻飘飘一甩竟然能缠住刺客的脖颈。
只见她干脆利落抬手,鲜血喷涌。
刀风剑气卷着落花沙石,杀了一个还有一个,刺客前赴后继。
方秀宁被她拎着,胃里翻江倒海,只觉得身前脑后到处都是刀风剑雨。
薛林昭一把软剑长眼一样,剑剑封喉。
又一次被血溅到脸上,她大气不敢喘,生怕影响到薛林昭。
春芽和寒月手中舞着大刀虎虎生风,守在她后面,宫里来的侍卫杀气腾腾保护周围。
她心中默念,死不掉死不掉,我今天一定死不掉。
前方空中突然出现一个黑点,急速飞来,正对她面门。
那是什么玩意儿!
眼前蓦地闪过一物,那东西被撞了一下,擦着她耳边呼啸而过狠狠钉进她身后一棵树上。
又是一支淬毒短箭。
打偏短箭的东西亦碎裂落地,花瓣纷纷。
是她戴在寒月头上那枝桃花。
寒月忙上前扶住她,“夫人!”
薛林昭手中不知何时多出把小巧铁弓,她扫了方秀宁一眼,张弓搭箭,对着暗器来的方向连放数箭。
几个呼吸间,远处传来重物落地声,几个侍卫立刻冲过去。
最后两名刺客倒地,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薛林昭将弓扔给春芽,甩落剑上的血问,“没事吧。”
她脸上还有血迹,眼里杀意未散。
方秀宁脚下一软,所幸被寒月一把捞住,她大喘两口气,只觉一股热气上涌。
终于“哇”一声哭出来。
刚才那支箭就在眼前!那上面有毒有毒啊!大树被扎一下都黑了她要是擦上一点不得当场噶掉!
连大夫都等不到!
在杭州钝刀子拉肉但是好歹能活,这遭瘟的王城今天蒙面刺客明天淬毒暗器,刀刀冲着她脸来。
差一点就死了!
第一声大哭确实是装傻成性,但也是真的怕,所以越哭越肝肠寸断,还不忘嚷嚷几句,“花,我的花……”
王城军接到信号弹带人匆匆赶来的时候,一片狼藉。
侍卫们在处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
树下一块干净石头上,将军府的春芽正搂着一个人说话,还有个丫头蹲在地上给那人擦手。
而他们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薛将军正穿梭在桃树间。
今日巡城统领叫赵劲,一挥手,手下立刻分散开,封锁现场帮忙。
他过去行礼,“薛将军。”
“有血影堂纹身,尸体送去大理寺。”
赵劲领命称是。
这时候才看清,薛将军手中还挎着个小竹篮,说话这会儿功夫将一朵朵桃花摘下来放入篮中。
在干什么,采花?
他曾在薛林昭麾下一年,知道将军铁血心肠,足智多谋,一定另有意图。
正色问,“这可是物证?交给末将吧。”
“不是。”薛林昭说完便走,赵劲忙不迭跟上。
只见薛将军将盛满桃花的竹篮递上前,“够吗?”
被春芽护着的那人抬起头来,赵劲才看清这人全貌。
是个有些瘦弱的女子,应该是才哭过,看着有些凄惨,但难掩清丽。
这是……将军夫人吧。
但是不知为何,将军提着花篮这一幕,咋就,这么怪呢,几年不见,将军是不是长变样儿了?
目送将军府一行人离开,赵劲带人处理地上的血迹,以免吓到百姓。
有手下奇道,“那便是薛将军吗?与想象中不同,好像没有赵统领壮硕?”
“薛将军练的并非硬功,无须体型壮硕。”
“不过确实,薛将军两年没回王城,这次回来是不是没长个儿?”
“将军都二十二了,不长个儿才正常吧。”
赵劲眉毛一竖,“闭嘴,妄议薛将军,找死?”
大家顿时不敢再吭声。
回城的马车内,安静非常,只有阵阵花香。
方秀宁惊惧犹在,听他们方才所言,血影堂是一个江湖杀手门派。
按照赵劲所说,血影堂武功在江湖算不得一流,佣金却最高,因为杀手出任务前服毒,无论任务成不成,时辰一到都死。
但他们今日无一人死于毒发。
薛林昭剑下,不留活口。
似乎过去许久,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马车也缓缓停下来。
外面有人问,“车上何人?”
春芽道,“护国大将军府。”
“将军,是大理寺在小南巷抓人。”寒月已经来到窗边,低声道,“小南巷龙蛇混杂,会不会是抓买白芸香那人?”
从盈丘回将军府,会从小南巷前方经过。
寒月撩开一点窗帘。
在这里只能看见两人并肩行的小巷错综复杂,其中官兵穿行,似乎在找什么人。
远远的,一行人自小巷深处走出来。
司徒铭亦看见这辆马车,面容整肃过来,“薛将军是特地到此处?”
“采花路过。”薛林昭淡淡道,似乎不是很想理他。
什么踩什么东西?司徒铭一时没听懂,也放弃追问。
直接到近前来道,“挽心阁后门确实有一处地道,就通向这里,大理寺已查到买药之人,邻居都叫他赖二,一人独居,身体不好没钱看病,手上的疤就是偷钱被人烫的,手差点废了。”
方秀宁探着头很好奇,“什,什么样子?画像,像吗?”
“我们到的时候家中无人,他家后面是河,河边放着鞋和外衣,经邻里辨认是赖二的,还有一封遗书。”
司徒铭让手下拿过来。
薛林昭展开那张黄纸。
上面狗爬一样的字写着赖二当年偷钱被人打至重伤,没钱治病差点死在家里。
是月挽心好心,雇佣他帮挽心阁日常采购,给他找大夫治病,还接济他饭食,但对于挽心阁的事他一概不知。
现在月挽心死了,他没钱治病又病重,干脆投河一死了之。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在纸面搓了搓,举起来对着光瞧。
递信来的官差顿时大喜,“薛夫人有何发现?”
方秀宁嗅了嗅,“包子。”肚子咕噜一声。
那官差脱口而出,“薛夫人好能耐!不愧是将军夫人!”
司徒铭没有理他,只道,“赖二住处是找到用这种纸包的包子。”顿了顿,“一只。”
方秀宁眨眨眼,“香吗?”
司徒铭,“……还成。”
那官差又忍不住道,“猪肉白菜的。”
“你们……”方秀宁十分严肃,似乎想要说什么,一时卡壳。
春芽她们也都关注过来,夫人话说不清楚,但有些事上还是很灵的。
那人见此顿时一喜,“如何?”
方秀宁,“你们……不,不要,偷吃。”
“……”她们为自己之前的心怀期待感到抱歉。
只有那开朗的官差凝重点头,“您所言有理,末将受教。”转头告诫司徒铭,“大理寺当严格约束手下,不能偷吃证物,听到了没?”
司徒铭,“……”没。
方秀宁好奇问,“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殿前司都虞候,秦烈。”那官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久仰薛夫人大名,幸会幸会。”
居然不是大理寺的人,而是邱秦的下属。
方秀宁,“我的,名字?”
秦烈,“……”
左右看看,将军夫人的闺名,这是他可以站大街上说的吗?
他就是客套客套,大家都这么客套啊!
司徒铭移开眼,看起来不想理这蠢货。
薛林昭亦没有搭腔,只将她探出窗外的手拉回来,用毛毯掩住。
“为何不能吃包子?”薛林昭问。
“藤黄染的。”方秀宁指着薛林昭手中的纸,慢吞吞道,“有……有毒。”
小剧场:
在呱呱童话世界中,有一个美丽的国度,秦烈是这个国度唯一的小公主,或许是领养的吧。
直到有一天昭昭国王娶王后。
巴拉巴拉一大堆情节过后……
这天七个小矮人不在家,烈血公主拉开门,门外站着恶毒王后小宁子。
王后展开手中黄纸包,里面是香喷喷的热包子。
烈血公主惊喜,“猪肉白菜馅的?”
王后恶毒微笑,“吃吧,烈血公主。”
公主娇羞,“其实,我更爱吃猪肉大葱馅的。”
烈血公主还是死了……
王后: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魔镜:国王。
王后:你说得对。
杀青后采访:
记者问:剧情中公主不吃包子是怎么死的呢?
秦御:我演猎人,回头补枪……我想打他很久了,算我大义灭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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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要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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