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事，它们发生在下水道一样的黑暗迷宫里，需要去破坏它们的人也得走进那没有地图、前途未知、布满陷阱的、致命的迷宫里。嗓门粗大、喜欢张扬、招摇过市的人是做不到的，能执行任务的人，是安静、说话轻柔、不露声色、自我控制能力强的人，往往是人群里的孤独者。他们必须十分冷静，甚至冷酷，具有铁石心肠。
如果不是早年的影响，赤井秀一自己并不介意站到哪一边。他也更了解琴酒、潮崎久世这样的人，他们并不在意头顶是否被乌鸦的羽翼遮蔽，在普通人难以忍受的黑暗世界里如鱼得水。
“但他并不是那种享受猎物濒死前哀鸣与挣扎的人，他只是刚好擅长做这些事，又找不到其他事情去做。”赤井秀一接着说明。
这些话稍微让柯南放松了一些，他思索着潮崎久世曾经说过的“分公司遭遇结构调整”那些充满隐喻的话，“也许组织内部正发生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动，或许就是由朗姆引起的，才让潮崎久世想要借助我们的力量去做点什么。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但只要有1%的几率，你也会想方设法地抓住，对吧？”赤井秀一调侃，又提醒他说：“别紧张，我会让人盯着毛利先生他们。至于你，小侦探，不要大意，不要激怒潮崎，他只是不喜欢杀人，但并不介意去做点什么，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柯南从沙发上跳下来，“那我们就等着他出招吧。”他又振奋起来，脚步轻快地向外走，在门口时他突然想起什么：“赤井先生，有没有可能，也许是那百分之一，我们遇上了一个彭科夫斯基？”
房间里一片沉静，这个词语如同一个开关为轻松地气氛按下了停止键。赤井秀一起身收拾起茶杯，清脆的瓷器碰撞声非常刺耳：“我也曾希望会有这样的奇迹。”
他不会忘记从电话里传来的那个谨慎冷漠的声音——他的枪瞄准了正向着这边飞驰而来的车辆——苏格兰威士忌——从瞄准镜里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脸：脖颈缠着绷带，左眼下方又黑又肿，鼻子下和嘴角都有血迹。这样的一张脸，实在不像人的脸。
‘开枪，莱伊。’电话那头如此命令。
他在想办法，或许可以打中车辆的其他地方？或许可以这个距离和速度自己力有未逮？但那个声音抬高了一点声调：“两枪，人和油箱。”
他的枪里装的是 NATO弹，可以轻易击穿内部墙壁、隔板、办公家具和家用电器，人体和只覆盖着薄薄铁皮的油箱也很容易，潮崎久世很明显不想留下什么线索。他犹豫了两秒，眼看轿车就要离开射击范围，他终于开枪了。
汽车正面的玻璃窗被击碎了，玻璃碎片和子弹像暴雨一样飞进来，整个头颅被完全撕开。紧接着油箱被击中，车辆爆炸后带着火焰冲下山道，又引起第二次猛烈燃烧。在一小段时间的彻底安静后，他听到电话对面传来的第二个命令：“可以离开了，莱伊。”
赤井秀一挂掉了电话，他没有动弹，依然用狙击镜看着车辆燃烧的方向。大概三分钟后，另一辆车赶来了，他看到波本从驾驶室钻出来，他望着下方，似乎在发抖。赤井秀一几乎觉得自己能听见他猛烈喘气的声音，他的肩膀上下起伏着，气息像水波一样往外扩散，然后被吸入周围的暮色之中——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在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柯南到哪儿都保持着警惕，甚至被园子嘲笑为“随时竖着耳朵的警惕小狗”。但夏天过去了，甚至怪盗基德的应邀出席也已经过去了，班级上来了新的老师，是个本堂瑛佑那样的马虎大王；小兰买了新的泳衣，漂亮得让他不敢直视，不过也因此想起了十年前和赤井先生一家初见的情景。
‘所以他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却还一直在看笑话。’柯南不甘心地想，即便当时被夸奖为‘我们国家引以为傲的名侦探的弟子’，还是觉得这个人实在太恶趣味了。
如同季节转换时频繁的雨水，身边的人与事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在隔壁的“米花IROHA”寿司店吃寿司时，厨师胁田兼则被毛利小五郎的精彩推理震撼，仿佛安室透当时那样强硬地成功拜师。
“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解决完若狭老师邻居的伪装谋杀案后，柯南试图向灰原说明自己的感觉，但小女孩只是冷淡地投来一瞥：“像我们这样的流亡者，大概从来不会有好的时候。”
在她离开客厅回到地下室以后，柯南才小声地询问阿笠博士：“你最近又不肯好好减肥吗？”
阿笠叹了口气，他艰难地蹲下来，也压低声音说：“新一，有的时候你也应该试图去理解下别人的想法。”他瞥了一眼地下室的入口：“自从你说那位潮崎先生已经知道了你和小哀的身份，她就很害怕。她只是伪装得很好，没有让我们看出来。刚到这里的时候她经常花很长时间洗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阿笠圆圆的眼镜后面，是一双慈悲的眼睛：“洗澡的时候，别人就听不到她的哭声了。不要忘记她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的，性格形成期所遭遇的创伤是永远不会被忘记的。”
半个小时后柯南也走进地下室。通常这里是灰原的秘密基地，她的录音带、时光胶囊...这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把这里蒙上了一层惆怅的颜色。柯南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在成为灰原哀之后，她并没有获得一个平等而安全的出口：她没有像赤井或者服部、基德这样能够能够倾诉烦恼、共同谋划的同伴，也没有父母、爱人的情感支持。仿佛她只是一个故事里偶尔出现的配角，她的渴望与选择被封闭了，只有一份旧日的回忆还在微弱的照亮她的内在坐标。
他停住脚步，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应该劝说她“打起精神”来吗？或者向她保证“一定会击败他们”。如果他们真的是某位漫画家笔下的人物，或许他会理直气壮地许下这样的承诺。但他们是真实的人类，即便在这个故事里。
人会老去，失去弹性、松垮绵软的肌肉会吃力地挂在瘦削的骨头上；会受伤、会生病，只要不小心扭一下，踝关节就会肿起来，疼痛像波浪一样涌现晃动；会做出错误的选择，会难以释怀地后悔...无论这个故事写得有多么有趣与轻松，真实世界就是这么粗粝而艰难。你得像蚂蚁一样一遍又一遍衔着食物才能喂饱灵魂里那些饥渴，而灾难也随时会像推翻一座大楼一样把从前的生活夷为平地。
最后他还是选择继续走下去，小心地敲了敲那扇紧闭的门。敲第二遍的时候灰原“嘭”地打开了门，她穿着那套红色高领打底，搭配无袖黑色全身裙，走出来的气势简直是个娇小的哥斯拉。
①彭科夫斯基：苏联最大间谍，出卖了上千位同志，看小约翰可汗讲历史和《豺狼的日子》时，感觉无限欷吁。
②景光在这里，至少没让零看见，天台回忆时候感觉降谷零直接崩溃了。
③班级上来了新的老师——若狭留美，以及寿司店厨师——朗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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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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