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锦奉卫谚之命,来帅府为叶端临征前画像。
叶端一身银白色盔甲,身姿挺拔,眉眼间肃穆庄重,腰间佩剑,手握长枪,威武神气,英姿飒爽。
叶端看着认真作画的柳锦,一时不习惯她的身边没有柳妙。
柳锦冲叶端笑了笑,恭敬道:“姑娘可以休息会儿了,剩下的,我可自行完成了。”
叶端抿嘴一笑,摘去盔帽,绕到柳锦身后看她画着。
“你这画功又精进了,如今都能独自作画了。”
柳锦笔尖一落,微微垂首,又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熟记了姑娘的样貌,若要让我画旁人,总有几分不像……”
叶端心疼地看着柳锦,自柳妙嫁去物华宫后,柳锦消瘦了不少,眼中神采也已不复当日,面色上也尽显憔悴。
“你……这些天,可曾见过柳妙?”叶端轻声问着。
柳锦回首看了看叶端,又垂眉摇了摇头。
叶端把手轻轻放在柳锦肩上,道着:“你放心,柳妙一切都好。启王他……除了不许柳妙出物华宫外,其他事上,待柳妙还好。”
柳锦再抬眸时,眼眶里已蕴满了泪花:“真的吗?姑娘,这是真的?启王有没有……有没有欺负她?”
叶端看着柳锦急切的眼神,心中顿时自责起来。她怪自己此时怎就为那个混账说起话来。
可若不这么说,又该如何让柳锦宽心呢?
她点了点头:“柳妙如今已是启王妃了,没有人再敢欺负她。”
柳锦自是明白了叶端的意思,她自嘲似的笑了笑:“是啊,她已是王妃了。”
她转身再拿起笔,调配着颜料:“姑娘,你说……我是不是可以用身不由己来给自己找借口?因为身不由己,我护不了自己的亲妹妹,因为身不由己,妹妹被人欺负,我还要庆幸她如今做了王妃,被启王欺负算不了什么,总算是不用再看那群奴才们的脸色……”
她垂下手去,似乎一下泄了气:“真可笑,我一个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人,却整日思前想后,真是自不量力……”
“柳锦,”叶端打断她的话,“世上有几人是能随心所欲的?如今长荣,人们身不由己才是常态。”
她缓了缓语气,“我们知道许多事情是错的,想反抗就会痛苦,可这种痛苦不正意味着我们是清醒的吗?那些视这一切为理所当然的人,他们麻木地接受着一切,自是不会思前想后。
你改变不了什么,是因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可长荣不只有一人,长荣还有千千万万个百姓。
你清醒着,才能唤醒更多的人,醒来的人多了,我们的力量便会更大,才更有可能改变错误的事情,才能不再让人身不由己。到时候,人人都能爱其所爱、尽其所能,那才是真的安居乐业……
……柳妙如今被迫做了王妃,我已让人暗中关照她,不会让她有危险。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柳妙在物华宫也不能安心啊。”
听叶端轻声说着,柳锦的眼泪缓缓滑落下来,她点了点头,应着:“是,姑娘,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叶端取过手绢,递给柳锦让她试泪。
看着柳锦心情平复下来,她又道:“我记得,云长史出事后,先前与你定有婚约的那家人便将婚约作废,可有此事?”
柳锦点点头:“嗯,是有此事,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了,就算他不作废,我也不会嫁他。姑娘为何提起此事了?”
叶端故作随意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了。”她往桌边踱步,倒一杯茶饮下,又看着作起画来的柳锦。
“柳锦,你可有心仪之人?”叶端心里踌躇许久,终于问了出来。
柳锦停笔,侧目看着她,含羞笑了笑:“姑娘是有什么想说的?”
叶端便放下茶杯,径直走去柳锦身边,直言道:“那我就直接说了,柳锦,你觉得……连威如何?”
她黝黑的眸子投在柳锦脸上。
柳锦闻言,倒是平静。
她笑了笑:“连将军仪表堂堂,正气凛然,是个有大义的正人君子。”她起身,对叶端郑重道,“姑娘,我有喜欢的人了,但不是连威将军。”
集结鼓声敲响,旌旗随风飘扬。
战马精壮,士兵身披盔甲,长矛在握,于城前集结。
城下角落,卫衡方下马,便见叶端从旁驾马经过。
“殿下,是叶姑娘。”连威也看到了她。
叶端也往卫衡处看来,她冲卫衡颔首,便翻身下马,径直走来。
“叶端见过殿下。”她抱拳施礼。
卫衡看一眼连威,连威便会意地接过叶端手中的缰绳,挡在两人身前。
卫衡侧身,便与叶端一同往城下士兵值守的帐内走去。
城门校尉沈河见叶端走来,忙迎上前,低声道:“叶姑娘,属下已安排妥当,可有一刻钟的时间。”
叶端点头,沈河便退下。
她转头看向卫衡,却见卫衡正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叶姑娘好生威风,竟连沈河这个朝廷命官,都是叶姑娘的属下。”
叶端眉头一蹙:“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何必还要阴阳怪气?”
卫衡闻言轻笑几声,又忽而停下,认真地看着叶端:“你有何事要与我说?”
叶端便道:“是柳锦之事。她已心有所属,但不是连威。殿下还是早日与连威说明为好,以免他用情至深,徒增感情之苦。”
卫衡眸光一瞬黯然:“……我明白……”
叶端继续道:“还有,殿下若是有机会去物华宫,能否替我看望柳妙?若是你能说服启王放柳妙去画局与柳锦相见,谨义更是感激不尽。”
卫衡深呼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会的。”
说完,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叶端,眼神中满是期待。
叶端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卫衡眉头微微蹙起:“还有呢?”
叶端摇了摇头:“没有了,就这些。”
“谨义你,找我就是为了柳锦、柳妙之事?”
叶端点点头:“是。”
“你……就没有什么……”
“叶姑娘、殿下,时间差不多了。”沈河在帐外提示。
叶端看着卫衡的眼睛,嘴角笑了笑,转身往外走去。
却在帐门前,卫衡上前一步拉住叶端的手腕。
叶端回首,还是那样安静地看着卫衡。
卫衡指尖用力,手臂也略略用力,把叶端往自己身前拉了拉,让她更靠近自己一些。
他低头看着叶端,叶端的平静让他一瞬放松下来。
“我等你回来。”
叶端嘴角露出笑意。
卫衡松开手,叶端便转身走出帐外。
她接过连威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去城前集结。
“呼——”叶端坐在马上,深深呼一口气,才渐渐安抚下一直“砰砰”跳着的心。
出征队伍集结完成,卫衡与众官员在城前为将士们壮行。
“出发——”
一声令下,出征的队伍浩浩荡荡启程……
夜幕再次降临时,叶端已随队伍出了渊都,行至屺州界。
温观识下令,在城外安营暂歇。
自温萦被捕,连忠便跟在了温观识身边。
温观识命他来向叶端传话:“叶校尉,温将军有命,他待将士向来一视同仁,并无特别照料一说。故,今夜就请叶校尉与士兵们帐内安歇,明日一早接着赶路。”
叶端轻哼一声,她早就料到温观识会为难于她,她笑了笑:“是,叶端领命。”
草草吃了饭,劳累一日的将士们就都回帐去了。
此夜无月,城外暗黑一片,唯有各帐间燃着的火把,星星点点。
温观识从榻上起身,披衣走出帐外。
他看了眼帐门前蜷在地上瞌睡的连忠,皱了皱眉头,抬脚蹬在连忠胳膊上。
连忠重心偏移,顿时一个趔趄。
“将……将军。”他连忙起身颔首,又看了看帐门前纹丝不动立着的两名侍卫。
温观识拽了拽衣裳,低声道:“走,你随我去查查士兵们可都帐内安歇与否?”
“这点小事,温将军吩咐一声,小的自己去查,将军安心歇息就是了……”话未说完,连忠便见温观识面色一变,他又忙福身,“是。”
温观识径直往叶端所在的帐中去。
帐门撩起,清点人数,果真少了一人,而少的这人正是叶端。
“哼!”温观识鼻腔哼哧着,心底却乐开了花,“我就知道。”
他知道叶端绝不会与士兵们同寝,他也知道叶端机灵,可再怎么机灵,行军途中擅自离队,便是大过。
他只要抓住叶端这点,再找几人添油加醋地说嘴那么几句,不愁给叶家安一个通匪的帽子。届时,叶家便是再有人支持,也躲不过通匪的罪名。
此前,尚有叶端破解毒阵,为叶家戴罪立功,这次,她叶端便是百口莫辩,自身难保。
温观识想得轻巧,手叉在腰上,竖着眉毛出了帐。
“叶端见过温将军。”
温观识抬脚刚要走,就见门前立着的值守侍卫向其施礼。
他仔细看了看,不是叶端又是谁。
“叶端?”温观识神色顿时冷下,“……你见我来时,为何不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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