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副将被软禁的消息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在朔风城驻军中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其麾下部分将校躁动不安,虽未敢公然抗命,但消极怠工、阳奉阴违之势已显。宋之河深知,武力压制只能治标,若不能尽快稳定军心,一旦北狄来犯,或是京城再有变故,内忧外患齐发,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她一方面让赵破虏联合依旧忠诚的将领,加强对军队的掌控和巡逻,另一方面,则让陈司马以官府名义,再次明确各级将领职责,强调大敌当前,唯有上下同心方能保全北疆,试图以大局分化韩副将的势力。
然而,就在她焦头烂额地处理内部问题时,一个更直接、更致命的威胁,伴随着马蹄声抵达了朔风城。
“圣旨到——!”
宣旨的是一位面白无须、眼神倨傲的年轻宦官,身着紫色内侍监服色,在一队精锐京营骑兵的护卫下,直接闯入了王府议事厅。他手中明黄的绢帛,像一道刺目的阳光,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带来了京城那不容置疑的意志。
厅内众将官员纷纷跪倒。宋之河心中一凛,整理官袍,于主位前跪下接旨。她心中已有预感,这绝不会是好消息。
那宦官展开圣旨,尖细的嗓音带着一种刻意拉长的腔调,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皇叔镇北王迟边澍,为国戍边,劳苦功高。今不幸重伤,朕心甚恻。然北疆重地,不可一日无主。特擢雍王府长史周勉,为北疆宣抚使,代天巡狩,总揽北疆一切军政要务,便宜行事!原巡边观察使宋之河,辅佐有功,着即卸任,即刻随宣抚使返京述职,另有任用。钦此——”
圣旨内容如同晴天霹雳,炸得厅内众人目瞪口呆!
雍王府长史周勉!谁不知道他是雍王的绝对心腹?让他总揽北疆军政,等于是将迟边澍经营十年的基业,直接拱手送给了雍王!而宋之河被卸职召回,明升暗降,只怕一回京城,便是龙潭虎穴,生死难料!
这分明是雍王趁着老皇帝病重或已驾崩?迟边澍昏迷,要一举吞并北疆,并清除掉宋之河这个知晓太多秘密的“前朝”耳目!
“臣……接旨。”宋之河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平静地叩首接旨。她知道,此刻绝不能流露出任何不满或抗拒。
那宣旨宦官,周勉,将圣旨合拢,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宋之河:“宋大人,一路辛苦。王爷……哦不,陛下”他压低了声音,带着试探,“对大人可是惦念得紧啊。还请大人尽快交接,随咱家返京吧。”
他已迫不及待地改口称雍王为“陛下”,其嚣张姿态可见一斑。
厅内众将领面面相觑,有人面露喜色(或是早已投靠雍王),有人忧心忡忡,更多人则是沉默观望。韩副将被软禁,宋之河被调离,迟边澍昏迷,周勉手持圣旨,似乎大局已定。
宋之河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周勉,又看向厅内众将,忽然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周宣抚使,接旨自然要接。不过,如今王爷重伤未醒,昏迷前将朔风城防务与后方事宜交托于本官。骤然交接,恐生混乱,于防务不利。况且,北狄新败,贼心不死,随时可能反扑。若因交接之际出了纰漏,致使边关有失,这责任,是你我来担,还是……京城来担?”
她直接将“边关防务”和“北狄威胁”这两座大山抬了出来,作为暂缓交接的理由,合情合理,让人难以反驳。
周勉脸色一沉:“宋大人,你这是要抗旨不成?”
“非是抗旨,”宋之河不卑不亢,“乃是为国尽责。王爷曾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非是不尊君父,实乃战机瞬息万变,需临机决断。如今王爷无法视事,北疆安危系于一线,若因一纸文书便仓促行事,置边关将士与百姓于何地?若周宣抚使执意立刻交接,也可。请宣抚使立下军令状,保证交接期间乃至之后,北疆防线万无一失!若有一丝差池,甘当军法!”
她目光灼灼,逼视着周勉。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王府长史,如何敢立这等军令状?
周勉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宋之河,言辞如此犀利,直接将了他一军。
“你……强词夺理!”周勉气结。
“非是强词夺理,乃是实事求是。”宋之河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依本官之见,不如请周宣抚使先在驿馆安顿,熟悉北疆情况。待王爷伤势稍稳,或前线军情明朗,再行交接不迟。在此期间,一应军政事务,仍按王爷昏迷前定下的章程办理,由本官与诸位将军共同署理,确保平稳过渡。周宣抚使以为如何?”
她这是要拖!以时间换空间!只要迟边澍能醒来,或者前线能再传捷报,局面就可能逆转!
周勉眼神阴鸷地盯着宋之河,他岂能不知她的打算?但他初来乍到,毫无根基,手中虽有圣旨,却无兵权,若强行接管,逼反了边军,那才是真的万死莫赎。他深吸一口气,强行挤出一丝笑容:
“宋大人思虑周详,言之有理。那咱家便依大人所言,暂住驿馆。还望大人……早日准备好交接事宜。”他话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那是自然。”宋之河微微颔首,面上不动声色。
送走周勉,议事厅内气氛凝重。所有人都明白,暂时的平静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雍王的手,已经毫不掩饰地伸了过来。
宋之河回到书房,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骄兵悍将,如今又来了一个手持圣旨、虎视眈眈的周勉。她仿佛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
她走到窗边,望着王府内院的方向。迟边澍,你还要睡多久?你若再不醒,这北疆,我怕是真的要守不住了。
就在这时,玄一的身影再次如同鬼魅般出现,他这次带来的,不是纸条,而是一句低语:“宋大人,王爷……手指动了一下。”
宋之河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冲出胸腔!她强忍着激动,压低声音:“当真?!”
玄一重重点头:“军医确认,虽未苏醒,但确是自主反应。王爷……或许快醒了。”
希望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骤然亮起。
然而,几乎同时,赵破虏面色凝重地快步进来,低声道:“大人,监视周勉的人回报,他入住驿馆后,秘密召见了……之前被我们软禁的韩副将的一名心腹将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