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竺将画笔浸入洗笔筒,看靛蓝色在水中晕开。文化祭海报已经完成大半,深蓝的底色上,校园建筑被抽象成几何形状,流星般的彩带环绕四周。他在右下角预留了一小块空白——这是他的秘密。
凌晨两点,桦竺的台灯还亮着。他咬着下唇,笔尖悬在那片空白上方微微颤抖。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更显得房间寂静。最终,他小心地画下两个极小的人影,并肩坐在屋顶看星星。其中一个人的发型明显是朝桢那撮永远翘起的头发。
画完最后一笔,桦竺迅速合上颜料盒,仿佛怕被谁看见似的。他盯着那个不到指甲盖大小的细节,胸口像揣了只不安分的麻雀。这是他第一次将私密的情感具象化,哪怕隐藏得如此之深。
第二天清晨,桦竺比约定时间早半小时到达篮球场。晨雾尚未散去,他坐在长椅上反复翻看素描本,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哇!你居然比我还早!”朝桢小跑过来,头发因为匆忙而比平时更乱。他弯腰喘气时,桦竺闻到了淡淡的薄荷牙膏味。
桦竺默默递上装海报的筒子,心跳快得发痛。朝桢接过后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先掏出一个纸袋:“我妈烤的菠萝包,还热着。”
他们并排坐着吃早餐,朝桢讲着昨晚电视上的篮球赛,桦竺则小口咬着面包,甜腻的菠萝馅在舌尖化开。直到吃完,朝桢才小心地展开海报。
“太棒了!”朝桢的眼睛亮了起来,“老张绝对会爱死这个设计。”
他的目光在海报上游走,桦竺的呼吸几乎停滞。当朝桢的视线扫过右下角时,桦竺不自觉地摸向手腕上的编织手环——朝桢送的那个。
朝桢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又继续若无其事地赞美着整体构图。桦竺既松了口气,又莫名感到一丝失落。
午休时分,桦竺照例躲进美术教室。推开门时,他惊讶地发现朝桢已经坐在里面,面前摊开的是桦竺的素描本。
“抱歉,未经同意看了你的本子。”朝桢抬起头,表情异常认真,“但有些东西...我必须确认。”
桦竺僵在门口,手指紧紧攥住书包带。朝桢翻到最新的一页——正是昨晚桦竺练习那两个小人造型的草稿页,至少有十几个不同版本的尝试。
“这是...”朝桢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桦竺的耳朵嗡嗡作响,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想逃跑,双腿却像生了根。就在这时,朝桢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金色墨水笔,在草稿页的空白处画了个精致的爱心,然后轻轻推回素描本。
“我喜欢。”朝桢说,嘴角扬起桦竺熟悉的弧度,“特别是右边那个,头发画得很传神。”
阳光透过纱帘在朝桢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的睫毛在光线中变成透明的金色。桦竺突然发现自己的双腿能动了,他慢慢走过去,在朝桢身边坐下,肩膀与对方轻轻相贴。
仿佛爱人。
文化祭前一周,桦竺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推门前,他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桦竺同学根本不适合这种场合!"是李铭的声音,"开幕式现场作画?他连话都不说!”
"正因为如此才更有意义。"朝桢的声音罕见地强硬,“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外向。”
桦竺的手悬在门把上,心跳加速。
“朝桢,你太护着他了。”李铭冷笑,“该不会有什么特殊关系吧?”
“我们...”
桦竺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三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向他,办公室瞬间安静。
“桦竺同学,”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正好,关于文化祭开幕式……”
"我可以。"桦竺的声音轻但清晰,“现场作画。”
朝桢瞪大了眼睛,李铭则一脸不可思议。
“太好了!”班主任拍手,:就画十分钟,不需要说话。”
走出办公室,朝桢快步跟上桦竺:“你确定吗?我可以帮你推掉……”
桦竺摇摇头,从书包里掏出素描本,翻到一页递给朝桢。那是他昨晚画的草图——开幕式现场,一个男孩站在作画的自己身旁,像道屏障隔开人群。
朝桢盯着草图看了很久,突然笑了:“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高大啊?”
桦竺耳根发热,伸手要拿回本子,朝桢却躲开了:“等等,这页空白处我要征用。”
他掏出那支金色墨水笔,在桦竺的草图旁写下:“我会一直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
文化祭当天,体育馆挤满了人。桦竺坐在舞台中央的画架前,感觉汗水正顺着脊背往下滑。聚光灯太亮,他看不清台下观众,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那就是海报设计者?”
“好安静啊……”
“听说他从不参加集体活动……”
桦竺的手指开始无意识地摸向手腕,却触到一个温暖的东西——朝桢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旁,正轻轻按着那条编织手环。
“别怕,”朝桢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说,“就当只有我们两个。”
桦竺深吸一口气,拿起画笔。最初的几笔很生涩,但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忘记了周围的人群。画纸上浮现出校园钟楼的轮廓,与海报设计呼应却又不同。最后一分钟,他在钟楼尖顶旁加了两只飞鸟,一前一后,翅膀几乎相触。
掌声响起时,桦竺才恍然回神。朝桢在一旁微笑,眼睛里盛满骄傲。下台后,桦竺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但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轻松感。
“太棒了!”朝桢递给他一瓶水,“那两只鸟…我很喜欢。”
桦竺小口喝水,感觉喉咙不再干涩。他想说谢谢,但觉得这个词太单薄,于是轻轻碰了碰朝桢的手背——这是他们之间表示"我很好"的方式。
文化祭结束后,桦竺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家。母亲罕见地没有加班,正在厨房忙碌。
“回来了?”母亲头也不回地说,“我做了双皮奶,在冰箱里。”
桦竺打开冰箱,发现里面有两份甜品。他疑惑地看向母亲,后者正专注地切水果,仿佛随口一提:"可以邀请你那位朋友来尝尝。"
桦竺的手停在冰箱门上,心跳突然加快。他从未向母亲提起朝桢,至少没有用语言提起过。但那些画作,那些素描本里无数个朝桢的身影,显然已经替他表达了什么。
回到房间,桦竺翻开素描本最新一页,画下今天的场景——母亲在厨房的背影,冰箱里并排放着的两碗甜品。他在角落写上:“明天,要不要来我家?”
第二天清晨,桦竺比平时更早到达篮球场。朝桢来时,他正反复翻看素描本上那则邀请,考虑着要不要撕掉。
“早!”朝桢小跑过来,头发因为晨跑而湿漉漉的,“今天练什么?”
桦竺深吸一口气,将素描本递过去。朝桢看完那页画和文字,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我可以去你家?”
桦竺点点头,紧张地观察朝桢的反应。
“太好了!”朝桢兴奋地原地转了个圈,“我需要带什么?水果?还是……”
桦竺摇摇头,在本子上写下:“只要你在就好。”
朝桢突然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桦竺:“我一直都在。”
阳光穿过树梢,在他们之间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桦竺想,或许有些情感不需要大声宣告,就像他画中那两个看星星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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