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了。
在怀着甜蜜心情度过元旦的贝琬第二天被阳光照醒的那一刻。
她背起书包,意识到日子还在继续。
之前埋的坑也还在埋伏。
“贝琬,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当班主任几近冷漠的声音在办公室响起,她的耳鸣发作得更厉害,尖锐地掩盖过正常的声音,剩下虚浮着的一片混沌。
她不记得后续是怎么进行的。
抬起眼睛看的时候,爸妈就站在旁边。
教导主任说,“这个情况是必须要处分的。高三的学生,马上就要高考了。被处分到时候是消不掉的。”
她看见爸妈点头哈腰地奉和着,一边严厉地训斥,“贝琬!你怎么回事?我就说考试时间怎么和平时不一样,你到哪里鬼混去了!”
“还不赶紧过来向老师认错道歉!”
贝琬晕晕乎乎地抬头,有些说不出话来。
只觉得办公室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得发烫。
她的手臂被大力拉扯着,失去重心往后趔趄了几步。贝琬是想道歉认错的,只是话卡在喉咙里,上不上下不下。
她想,如果再来一次的话,她还会这么做吗?
答案好像并不需要犹豫。
所以认错是不是没有意义,只当作是虚假的形式主义。她有点儿迷茫,盯着白炽灯看不说话,
那张空白的卷子就这么横亘在她与昨天之间,让她彻底哑口无言。
“你如果不知错的话,学校会给你一个严重警告处分。”终局的裁判声响起。
“贝琬!”爸妈气盛。
办公室的门此刻却被打开了。她寻着声响望过去,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乐礼挡在她身前,拿手拦住所有人的靠近。
贝琬低垂着头,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礼礼,你来了。
“如果要处分的话,把我也一并处分好了。”
“是我帮她圆谎,帮她伪造了假条出校。如果没有我,贝琬根本想不到这么天衣无缝的办法。”乐礼高昂着头,无所畏惧地直视所有人的目光。
贝琬用手指紧紧攥着她后背的衣服,大脑一片空白。
听着旁边窃窃私语的声音又密集地汇聚起来,变成一个巨人挥舞着拳头。
她突然有点厌恶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总是这么懦弱。为什么总是这么随便。为什么连说真心话的勇气都没有。
“贝琬,你怎么回事?你去哪里了,你说。好好跟老师解释清楚。”老贝有点用力地拉扯她。
贝琬又被拉扯得趔趄了一下。
“说,到底是谁带坏你了。”
乐礼又一次张开双臂,无所畏惧地直面。
可是这一次,她轻轻拦下乐礼保护的动作。
贝琬慢慢地从她身后挪着步子出来,然后站定在爸妈、老师、还有所有的旁观者面前。
那一秒,她的头脑不同于往常无比的清醒,无比的兴奋。
“我喜欢画画,很喜欢很喜欢。以后我不会去考师范,我会去学设计。”
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然后看见爸妈和老师的目光都怔愣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可贝琬只感觉无比的畅快淋漓。
像是路演时嘶吼的那一瞬间,所有的音符冲破框架,无法抗拒地冲上天际。
她喜欢设计。就像陈千库无法抗拒音乐一样。
不用掩饰自己的内心,不用遮挡自己的梦想,因为走这些不符合他人要求的路,并不是什么错误,而是自由。
而她,渴望梦想的自由。
-
结果是五千字的保证书,没有处分。
班主任沉思了很久,以一己之力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她温柔地给了没吃午饭的贝琬一盒抹茶味百醇,她说犯错没关系,她说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很好,她说贝琬很勇敢。
乐礼轻轻地拂去她的眼泪,温柔地安抚她,“没事的,天塌了有我在。”
贝琬的眼泪无法抑制地落下,她哽咽得带着哭腔:“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
乐礼弯了弯眼角,“不要说这样的话。”
“如果我有四把宝剑的话,其中的两把会为你而战。”
“你不用害怕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危险,只管自己大胆往前走,只要你叫我,我就会出现。”
贝琬啜泣着,然后放声大哭。
“没关系的,胆子小没关系,喜欢逃避没关系,不用讨厌这样的自己,不用害怕拖累别人。反正一切都有我在。我替你勇敢就好。”
在贝琬开始有记忆时,乐礼就在她身边。如果真要追溯起来,大概就是从幼儿园一起分享小饼干的铁交情。
贝琬内向性格懦弱,乐礼就外向勇敢。
小学时受欺负,是她挺身而出;初中时,是她一句句鼓励和鞭策硬是拉着她上了延迁市一中;到了高中,她还是在身边,一如既往。
贝琬将头埋在她肩膀,紧紧拥抱住了她。
“不过,你这次到底是去哪儿野了?”乐礼揪住她的耳朵,“还学会骗叔叔阿姨说是到我家里来过元旦了,也不提前知会一下,害得我紧急编故事。”
“嗯…..”她支支吾吾。
乐礼上下打量着她,突然眼尖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个表哪来的?”
贝琬张口就要编。
“高考时方便看时间。”
“不对。”
“谁买的?”乐礼锐利的目光聚焦在她心虚的眼神上。
“我爸妈。”
“不对。眼神飘忽,频繁抿嘴,贝琬,你这点撒谎的小动作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乐礼哼了声,“况且你爸妈怎么可能会给你买这个表。”
“你是说,平时你口中抠门的爸妈,拿近万的钱给你买一奢侈品表,就为了让你准备高考?”乐礼一眼点破。
贝琬目瞪口呆,将左手腕珍惜地托起来,“什么?你是说———”
她惊呼,“这个表值一万块?!”
乐礼无语地瘪了瘪嘴,“不识货的家伙,别到时候欠了这么大个东西还不起。”
“不是,我真还不起啊。”贝琬咽了一口口水。
“谁啊所以。”乐礼瞟了她一眼。
“陈、千、库。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呀。”她猛地捂住嘴。
“除了他,还有谁会这么视金钱如粪土,大手一挥就是这么金贵的物件。就那个大少爷了。”乐礼啧了声,“快高考了还来勾引你,防备着点。”
“一定要考到600,听见了没?这是底线。”她大手一挥,把餐巾纸扔进垃圾桶。
贝琬跟在她后边走进教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才有时间整理这段日子的思绪。
她把旧眼镜摘下来,又掏出包里的新半框眼镜带上。
面前视线里的划痕消失了。
她又仔细端详了那只石英表,镶了一圈的碎钻在教室的灯下闪闪,表带是银色编制花纹,表盘里只标着刻度,没有数字,此刻正中指向下午两点半。
两点半。
会不会陈千库还在睡午觉。或者昨天熬了一个大通宵,描着他的稿子弹着吉他电钢琴,一直等到她背书包进校门的时间点才躺下。
这样的话,也有可能现在在吃早饭。
贝琬想着他一脸冷淡吃早饭的样子,眼下可能还挂着乌青和黑眼圈,三下五除二就把三明治啃光,于是又戴上耳机。
她没忍住勾起唇角。
心情好得想要哼起小调来,尽管可能都踩不在调子上。
她已经都规划好了,在如释重负对大家说出口的那一刹那。可能她规划这些规划得更早,只是自己没知觉,只当作是做梦。
贝琬是不可能重读一年学美术的。所以只能用文化分考有关大学的设计类专业。不管怎么样,她都打算走这条路。
这点毋庸置疑。
她坚定了决心,于是手指间握住的笔也更加平稳。
说好的下次再见。
于是时间真的就过得就如昙花一现。
日夜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只剩下教室墙上的高考倒计时数字在不断减少,仿佛一把将要落未落下的锤子。
密密麻麻的试卷、面对高考的焦虑不安朝高考生黑漆漆地压下来,有时候甚至看不见泛起鱼肚白的天幕。
贝琬咬着0.5内芯黑笔的笔盖,冲着卷子前几道选择发呆。
崭新的卷子,空白一片,拿手去翻页,还能感受到它硬朗的质感。
太烦了。所以反复翻面,好像自己还在审视这张卷子的题目架构,难易分布。以此来证明本人没有浪费时间,换取几分钟喘息的时间。
不过脑袋里也空白一片。
就这样握紧了笔,单枪匹马冲到了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春节。
-
贝琬记得很清楚。那年的春节很隆重,年味特别浓,那是她的十八岁。
到处都是烟花爆竹声,簌簌的声音还有独属于新年的那股浓烟味让她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安全感.
好像那时候她还没真正长大,还能为了一两个糖果哭鼻子。
“哎,琬琬,过来帮忙。”妈妈往外张望了一眼,喊我。
“来了来了。”
他们坐在餐桌上包饺子,饺子摆满了餐桌。
还是芹菜牛肉馅的。
“妈妈,为什么包这么多,怎么能吃的完。”她拉长了语调,带着点撒娇的语气。
“新的一年就要多吃点。”
“好——”贝琬笑意盈盈地撸起袖子猛猛包,被旁边的贝欣嫌弃地瞟了眼。
“别笑得跟个傻子似的,高考复习着复习着知识给脑子阉了不成?”
贝琬早就习惯了姐姐的毒舌,满不在乎地吐了吐舌头,“才没有。”
“待会儿你跟着你姐去中央广场逛逛,听说今晚还有烟花放。”苏女士说道。
“不过得注意安全,知道吗?高考前可别出什么幺蛾子了。”苏女士继续叮嘱。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贝琬就差没敬个礼。
贝琬啧了声,“带个麻烦上路,真是麻烦它妈给麻烦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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