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丹程今年临危受命,当上了高一五班的班主任。——也难怪这老头这么心系他的学生。
前几年他做科任老师时便是担忧每个学生的未来,担忧得白了头发。
现在更是愁得眼尾多了数不清的细纹,连带着眉尾都有点白。
“安静!”连丹程一马当先走在前边,单是跨进班级半步,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声便戛然而止。
贝琬踮着脚尖透过窗子看,底下学生们都低头埋在书页里,表情还颇有一副风雨欲来的紧张感,哪知连丹程踱步过去,笑盈盈地说,“同学们,今天有以前的学生来看我。想着今天没什么事,正好这节自习课让过来人学长学姐和你们讲讲经验。
你们之前老是说我吹牛,那确实大明星是我教过的学生啊,虽然只教了一年。”
他的话音未落,底下都一个接一个抬起头,“窝趣,真假啊,COOL?我还以为是他吹牛嘞。”
“不是吧,人现在正当红。而且百科里显示他是读的艺术学校,高中时候就出道过两次。”
他们的视线都紧紧盯在门口。
“先让陈千库跟你们讲两句啊。”连丹程往后挥挥手,陈千库从门后面走出来,随后爆发出要掀翻屋顶的尖叫声。
“安静!”连丹程的脸沉下来,底下的同学顿时噤声。
陈千库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我叫陈千库,是连老师的学生。”
“很高兴今天可以和大家见面,大家有什么困惑可以问,有关于心态或者心情调节之类的我还比较擅长,但是学习方面的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毕竟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他笑着说,“学习的问题,就留给你们状元学姐过来给你们讲讲。”
他看向讲台下,大部分同学的眼睛都亮亮的,另外有一部分带着探究,还有一部分埋头做作业还带着耳塞。
第一个举手的同学:“能不能给我们签名?”
“可以。”他也干脆利落地回应。
第二个站起来的同学:“你高中的时候考差了怎么办,连老师也罚你抄试卷吗?”
“开学上了没几节课就被罚抄了,因为上课讲话。”陈千库摊了摊手,想起那段被罚抄的日子。
“和谁讲啊?”“对啊对啊,和谁讲?”地下传来声音。
“同桌。”他笑起来。
“哇——”底下开始起哄。
有人就大着胆子站起来问他,问完又快速地坐下,“你成名曲雨声是不是写给你同桌的?”
他缄默了一阵,“算也不算吧,对我来说,青春像是一场异常的雨声,那肯定也包括了那几年的所有人和物。话说你们怎么感觉比记者还八卦?”
“哈哈哈哈哈哈哈。”气氛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举手的人越来越多。他偏偏抽到了一个角落里沉默寡言的同学,“如果同桌影响自己学习怎么办?”
那个同学说话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往旁边看,仔细看,他和他同桌之间堆着高高的书本,两张本该紧紧拼在一起的桌子间存在着巨大的裂缝。
陈千库思索了片刻,张嘴想回答他的问题,却不料背后传来细微的声音。
“喂,陈千库!”
清亮的音线将他拉回现实,他眨了眨眼,转头看向教室门口探出的一双眼睛。
她此刻正瞪大了眼睛,威胁自己不要乱说她的坏话。
嗯——时间好像并没有改变什么,陈千库忍不住轻笑了声。
“我没有这个烦恼欸,因为,我的同桌一直都很讨人喜欢。”他对着那个提问的同学说完,之后就下了讲台,站在教室的门边上。
苏雅已经整理好仪容,站上了讲台讲话。
陈千库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勾勒着窗子透过来的影子边缘。
“礼礼,你疼不疼?”贝琬盯着乐礼脸上的伤痕,心疼快要满溢出来,此刻走廊上只有她们两个,眼眶都有点红。
“不疼。”乐礼笑着摇头,“放心她没打过我,她伤得比我重。而且派出所的警察鉴于她先动手,还让她多赔了我点。”
“上次我过来找你,你干嘛不说,我能帮你的真的!”贝琬晃着她的手。
“那时候我还在决定要不要申请国外的学校,你那天说相信我,我才真正下定决定的。那就根本不用再去管这种闲杂人等了,何必跟你说徒增烦恼呢,对不对?”她哄着。
贝琬说道,“但我还是觉得不服气。”
“别的倒是没什么。”乐礼叹了口气,“就是你送我的那个小熊挂件被她薅下来了,真是白白便宜了她。”
“没事,我再送你一个。”她反过来安慰乐礼。
“主要是当时没发现,不然我好歹让她还给我。”乐礼说。
她哼了声,“阴险小人。”
-
短暂的交流时间结束以后,他们便退出了教室。
阖上的教室门将所有躁动的心都隔绝在内。
“今天谢谢你们啊。”连丹程笑意盈盈地一边走一边回头,“以后有空也多回来看看。别怕进不来,我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不出意外肯定驻扎在这个学校里。”说着这话,他还瞟了贝琬一眼。
贝琬一脸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行,老师你先去忙吧。我们再随便逛逛。”乐礼礼貌地说。
“好,我先回去了啊,下午要开会。”他拎着保温杯,慢悠悠地走了。
“我和苏雅要先去看望陈老师。”乐礼回头和贝琬说话,“你们先逛着,待会儿来找你们。”
陈老师是乐礼和苏雅高中时的生物竞赛辅导老师。
“好。”贝琬爽快地应下,看她们下了楼梯往办公楼的方向走,正看着突然前面覆盖下一片阴影,她下意识抬头看却被陈千库的胸膛挡得严严实实的。
没等问他干嘛,就听见轻笑在耳边响起,随后头顶感受到一片凉意。
贝琬退后几步,抬手去摸,发现是一杯冰饮料,此刻正被陈千库拿在手里晃了晃,还漫不经心地喝了几口。
“好喝。”他享受地眯了眯眼睛,快落山的太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
“喂,陈千库,我的份呢?”贝琬不满地出声。
对方却无辜地摊手,“不知道啊。刚刚学妹给的。”
贝琬撇了撇嘴,自顾自往前走不想理他。
“我要向以前的你告状。”她嘟囔着,以为对方听不清。
“嗯?”陈千库在前面走,此时却已经停在原地转头看她,“你要和他告什么状?说来听听。”
贝琬的眼睛黯淡了一秒,“你又不是他,干嘛告诉你?”
“你说说看,要是你说得有道理,我心情好的时候就顺便和他说一声。怎么样?”眨眼的功夫,他已经走在和她并排的地方,插兜放缓了脚步。
“你骗谁,他早就已经不存在了。”她回他一句,“我也没十八岁的时候那么好骗。”
陈千库抬眼看着远方的天空,“没骗你,万一他还躲在我身体里面,只是现在被我给关起来了呢,你就不想抓住这个机会试试和他讲话?也许,他也很想你。”他的话说得诚恳,眼眸深邃地望着她,似乎有一种魔力一般吸引人。
贝琬张了张嘴却没发声,随手拨动这走廊栏杆上挂着的铁环,铁环转动的声音让人起鸡皮疙瘩。
微风吹拂过来,她抬头看向湛蓝的天,方方正正的镜片框出那么一小片天空。阳光折射下,透亮的蓝色里又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痕迹。
她下意识要拿T恤的衣摆去擦,捏着金丝镜框取下眼镜时,她才恍然记起——现在是二十二岁,不是18岁时画稿被撕就哭唧唧很久的高中生。
镜框也早就已经在大学时更换过。
“怎么不说话了。”陈千库侧过脸俯视她,“反正这里也没别的人,你说了什么别人也不会知道。”
贝琬静默了一会儿,“算了,我才不想说给你听。”
两人并肩走了许久,这句话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气氛有些凝滞。
陈千库慢慢地跟着她的脚步走,垂着眼睑用余光看她闷头走着,也不看前面的路,眼看着就要冲撞上树桩之间的铁丝。
他眼疾手快地攥住她的胳膊。
她有点懵地抬头,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别生气了成不,你想喝什么我给你买。”他弯腰将她腰上被铁丝勾住的线头扯开,“累不累,要不要先去那边坐会。”
“不累...”贝琬闷闷地回答,“就是有点生气。”
然后似乎又意识到这句话有些歧义似的,连忙补充了句,“不是气你,是气欺负乐礼的那个坏东西。”
他的视线转过来,“说吧,想怎么出气?”
贝琬对上他的视线,得到他的默许,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
她恶狠狠地说,“说什么我也要把属于乐礼的小熊猫挂件夺回来。”
“就这?”陈千库问。
“就这。”她肯定地回答他。
“走。”他将饮料瓶扔掷到垃圾桶里,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后知后觉的贝琬连忙跟上他的步子,“诶,去哪儿啊?”
“夺回你的”,他停顿了下,“小熊挂件。”
不确定的语气。
“不是啦,是小熊猫挂件好不好。”
“反正都是熊。”
“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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