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意识彻底沉入深渊的前一刻,我仿佛听到她惊恐万状、带着哭腔的嘶喊:
“阿微?!阿微你怎么了?!血……太医!快传太医——!”
那声音里,充满了毁灭过后,无尽的恐惧与悔恨。
可我已经,不在乎了。
这具破败的身体,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就随它去吧。
意识像是沉在深不见底的寒潭里,挣扎了许久,才勉强抓住一丝光亮。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像细密的针,扎在我混沌的神经上。很熟悉……是青石。他总是比墨玉更情绪外露一些。
我费力地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坠了铅。想抬手,哪怕只是动动手指,去示意他别哭了,却发现连凝聚这点力气的源泉都干涸了。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像一具被掏空、被打碎后勉强拼接起来的残破玩偶,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都在叫嚣着剧痛和无力。喉咙干得冒火,尝试着想发出点声音,却只逸出一声破碎沙哑的气音,连自己都听不清。
“公子?!”
抽泣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青石带着浓重鼻音、却又充满惊喜的呼喊。他猛地扑到床边,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声音都在发颤:“公子!您醒了?您真的醒了?!”
我艰难地眨了眨眼,视线模糊地聚焦,看到他年轻的脸庞上满是泪痕,眼睛肿得像核桃。
“墨玉!墨玉!公子醒了!快!快去请太医!”青石几乎是语无伦次地朝着殿外喊道。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
而几乎就在我睁开眼,看清头顶熟悉的、属于凤栖宫承尘图案的同一时刻,殿外阴影处,一道如同融入墙壁的身影微动,无声地打了个手势。消息通过隐秘的渠道,第一时间传递了出去——林公子醒了。
【御书房·片刻之前】
凤临月正对着一份奏折发怔,朱笔悬在半空,墨迹几乎要滴落。她试图用繁重的政务麻痹自己,但那一夜的画面总是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
她记得自己酒醒后的惊骇。
烛火下,他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紧闭的双眸下还挂着泪痕。原本细腻如玉的肌肤上,布满了她失控留下的青紫掐痕和暧昧红痕,尤其是手腕和腰际,触目惊心。而最让她心脏骤停的,是那凌乱床单上,刺目的、已经变得暗红的血迹,以及他身下持续渗出的、象征着不祥的温热……
他像一朵被她亲手碾碎的花,气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断绝。
她记得自己是如何惊慌失措地嘶吼着传太医,记得太医来时那凝重又带着些许不赞同的眼神,记得她守在他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一遍遍喊他的名字,他却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恐惧和悔恨如同毒蚁,日夜啃噬着她的心。她不敢来看他,怕看到他昏迷中依旧痛苦的眉眼,怕面对他那可能充满恨意的目光。可她更怕……怕他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当暗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殿内,低声道“陛下,林公子醒了”时,凤临月手中的朱笔“啪”地一声掉落在奏折上,染红了一大片字迹。
她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混合着巨大的庆幸和更深的惶恐。
他醒了……
她想去,立刻就去!想确认他真的没事,想触碰他,想……祈求他的原谅。
可是,脚步刚迈出,却又生生顿住。
她想起了他昏迷前那空洞绝望的眼神,想起了自己施加在他身上的暴行。此刻去,他会用什么眼神看她?是恨?是怕?还是……彻底的冷漠?
害怕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但想见他的**,终究压倒了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整理了一下并无需整理的龙袍,像是要奔赴一场比任何朝会都更让她紧张的审判,抬步朝着凤栖宫的方向走去。
【凤栖宫内】
太医刚刚诊完脉,正小心翼翼地向我禀报,无非是“公子元气大伤,需静心调养,万不可再受刺激”之类的话。我闭着眼,懒得回应,只觉得累。
殿外传来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带着一种刻意放缓却又难掩其沉重的力道。
守在床边的青石和刚刚回来的墨玉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警惕的护主幼兽,下意识地向前半步,挡在了我的床前。
珠帘被猛地掀开,带起一阵清脆的碰撞声。
凤临月的身影出现在内殿门口。
她似乎瘦了些,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往日里锐利威严的凤眸,此刻却布满了红血丝,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失而复得的狂喜,有深可见骨的愧疚,还有一丝……不敢靠近的小心翼翼。
她的目光,越过墨玉和青石,直直地落在我脸上。
我睁开眼,平静地回望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四目相对。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带着颤抖的呼唤:
“阿微……”
心中的念头百转千回,像冰冷的丝线缠绕着五脏六腑。我看着她站在不远处,那九五之尊的躯壳下,藏着一个我曾无比熟悉、甚至愿意豁出性命去保护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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