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下能做出如此悖逆之事的，除了寂王还会有谁？”
宣毅故作惊讶地抬头：“说起此事，臣也有一事不明。”
皇帝看着他，好似在判断他这话的真假：“爱卿但说无妨。”
“臣今日到了京城才听说寂王削爵一事，听闻此诏书已近举国颁布，微臣不解，为何从始至终从未收到这一消息？难不成是皇上不信微臣，有意为之？”
“混账，谁给你的胆子在此质问陛下！”
一直没说话的武相抢先训斥着宣毅，后者当即跪下请罪：“臣殿前失礼冒犯天威，还请圣上责罚。”
只是他这话说的漂亮，但看他那跪下仍挺直的腰杆，就知道他心里没有半点认错的意思。
这一幕给皇帝看到，反而笑呵呵地一挥龙袍：“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武相言重了。”
见皇帝要将方才之事揭过，宣毅刻意不依不饶：“陛下还没回答微臣。”
那神态举止，若是阮清见到，定然要感慨他这愣头青演得果真传神。
武相在旁边听着，险些被宣毅这局反问吓死，陈路德与使臣一事，宣家已经失去了皇帝的信任，武相每日在皇帝眼前行事更是谨小慎微，生怕哪下除了皇帝的眉头被找到理由发落，结果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然刚回来就主动给皇上递把柄，武相悄悄观察着不做反应的皇帝，眼睛一转便掀袍跪下：“皇上赎罪啊！”
殿外的侍卫听到声音，以为出了刺客，拔剑就要冲进殿中，被冯明之及时喝退。
皇帝故作疑惑地站在武相面前，看他颤抖着以头抢地：“今日是怎么了，话没说几句为何都来与朕请罪啊？武相说说，你又罪在何处？”
“皇上圣明，宣毅自小在训练营里长大，性情拐杖刻板，他的所作所为都与我相府无关啊！”
“武相这话说得奇怪，朕何曾说过要罚宣爱卿了，您这罪请得不免有些没道理了。”
“皇上、”
“朕还有些话要与宣爱卿说，武相无事就先退下吧。”
皇帝一挥手，冯明之立刻甩着拂尘将包括武相在内的所有人都请了出去。
“人都走了，还请圣上为宣毅解惑。”
“你啊，何时能学会转圜些？”
皇帝来到宣毅身边，亲手替他拍下铠甲上的灰尘：“武相如此与你划清界限，你不恼？”
他话中除了试探还带着一些引导，宣毅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昨晚阮清交代他的话。
‘宫中形势多变，你就是皇帝最好用的一把刀，他知道我会帮你，就一定会利用你去对付旁人。’
‘我会注意防备。’
‘不必，至少一些挡路的人，你顺水推舟当个人情卖给他也是可以的，但万万不要做得过分显眼，让他用得安心些。’
回忆席卷而来，宣毅略作思考便悄悄攥紧了右侧的拳头：“祖父是长辈，臣不敢有微词。”
皇帝自然不会忽略他的小动作，他假做没注意到的样子，继续道：“你在相府的处境朕也并非全然不知，只是总归关上门是架势，你不主动提起朕也不好多家干涉，好在上次你归京，朕找到机会让你分了府。你很早就在朕身边护卫左右，这份功劳朕自然不会忘。”
“臣分内之事，不敢邀功。”
皇帝对宣毅的反应十分满意，谈吐间也没了最开始的试探，只看神色甚至多了一丝随和与放心。
“方才武相的话你也听到了，朕不想瞒你，如今相府全力过大，使臣之事还有许多奇怪之处，但朕与你保证，来日无论相府瑞和，罪不及你，往后你护国将军府的宣字和相府再不做一家打算，所以有些事上，还要爱卿多多替朕把控。”
“臣......”
“怎么，爱卿难道不信朕？”
宣毅闷声不出，过了一会儿才双眼迷茫地看向皇上：“皇上，他们、、毕竟是臣的血亲。”
他话尾的颤抖掌握得十分醇熟，以至于皇帝听到他这话后脸上笑意更浓，满是对他的安慰和肯定：“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朕明白，不过这事也不急，你回去慢慢想，朕不会逼你，左右只要朕在这皇位上一日，便会保住你将军府的地位与安稳。”
“臣叩谢陛下圣恩。”
“快起来吧，”皇帝笑着将人扶起来，“这也是说远了，寂王削爵之事朕的确该与你解释一二。”
见宣毅并没有阻拦一二的打算，皇帝更肯定他就是块不通情理的木头：“这事的确是朕授意瞒着你的。”
宣毅配合着他装出一副意外的神情，皇帝为了安抚他还亲手将桌上的茶放到他手上。
“你的脾气性格朕最清楚，阮清借着你的名义谋反，又从京中重伤逃走，可知他为人凶残，若这个时候再将捉拿他的消息传给你，你这刚正不阿的性子定然要将他捉拿跪安，但穷寇莫追的道理朕想你也明白，故而谋反之人是阮清的事朕并未与你直说，爱卿对朕的解释可满意？”
“臣不敢。”
“好了，朕看着你这次回来确实与朕生分不少，动不动就要请罪，不知道的以为朕是何等凶神恶煞呢！你这次回来也是连日奔波，真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快回歇歇吧！”
宣毅低头谢恩，倒退几步后却又站定：“陛下，臣还有一事当与陛下解释。陛下派给臣的几名侍卫，此次全部折戟，是臣的不是。”
“朕还当何事，他们本就是为了保护爱卿才派去的，只要你无碍，其他的都不重要，爱卿不必挂怀。”·
再三拜别圣恩，顺便为那几人求得几句口头抚恤后，宣毅这一关才算彻底过去。
回府时，他站在将军府门口，看着不过一月便已衰败不堪的王府，不由自主地挂念起在庄子上养伤的人，门口守门的家丁见他对着王府发呆，看着周围小声提醒：“将军，外面天海，屋子里备好了暖炉，您有什么喜欢的物件不如告诉小的，小的去买？”
宣毅淡然应了一声，这才进府。
“宋步沉呢？”
“在审问主上送回来的人，可要属下去找？”
“不必，我自己过去，你退下吧。”
地牢里空气湿冷，宣毅刚一进来就被铺面的血腥味刺得皱眉，他循着鞭子的击打声走进某间牢房，宋步沉正带着人在问话，见他进来众人的动作才停下来。
“皇帝的心思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不必再耽搁时间了，直接处理掉。步沉，你跟我出来。”
重新走在院子里，宣毅嫌弃地检查着身上的衣服：“血腥气太重，稍有不慎就会发现，让他们平日里小心些。”
“这宅子是皇帝赏的，弟兄们紧赶慢赶才刚启用地牢，主上放心，再过些日子便能完善好。”
宣毅心不在焉地点头：“地牢的事交给他们去做，你去将府上的药材登记好，庄子的人明日进城都送过去。还有，让他们告诉姜昼把君意这些日子的脉案都准备好送进来，你想办法给萧无名送去，他是君意身边的医师，想来用药上会有不同。”
“主上，咱们出来的时候王爷不是说，若非局势巨变，否则不让您擅自做主送东西吗？”
宣毅眼睛一横：“谁是你主子？滚去做事！”
等宋步沉快要退出房间时，宣毅又突然出声：“别让安福看到，他素来不喜安公公替他操心。”
“属下明白。”
宋步沉走后，宣毅按照阮清交代的办法召来一只王府的信鹰，那鹰在空中盘旋几圈后缓缓飞走，不过半个时辰，后门暗卫便送来一张纸条。
宣毅：“稍后有两个王府的人从后门进府，往后他们过来直接放行即可。”
暗卫得令离开后，果然很快将老四和老六带了进来，两人见到宣毅也不复往日那般警惕，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时，两人更是直接叩首行了一个大礼：“殿下。”
“不必如此，往后还是叫我将军即可，先给我讲讲暗卫营的情况。过几日我还有些事要你们去办。”
老四和老六大概也是被阮清嘱咐过了，两人连阻止语言的时间都没用，就飞速将暗卫营情况讲了个大概。
老六：“暗卫营是将、贵妃娘娘当年留下来的，后在王爷手中，与京中各位大臣都有私下联系的办法，将军此次回京，我们可暗中为您和诸位大人传信。”
“此事不急，明日下朝后我先随你们两个去见见兄弟们，我今日让你们两个过来是让你们看看这个。”
将阮清绘制的暗道图交给两人，宣毅解释道：“暗道里有些东西需要取出来，君意说暗卫营中有腐蚀砖石的药水，你们提前准备着些，等宫里人手准备好，便要你们配合。”
老四：“将军放心，今日回去我二人便开始准备。”
宣毅想了想：“之前追查使臣和长公主一事，是你们谁去做的？”
老四：“我二人都有所涉及。”
宣毅：“一会儿我让人把贺风叫过来，你们三个一起尽快摸清楚长公主和使臣以及那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是如何联络的，暗号、地点，越清楚越好。”
等将一切都交代清楚，天色已经大黑了，宣毅把人都打发走，坐在院子中独饮冷酒，正是晕晕乎乎的时候，宋步沉从远处走来。
“主上，这是方才老四他们离开时让属下转交给您的。”
宋步沉将一块玉牌递给宣毅，后者本不欲接过，却在看清令牌上的字迹后猛地将玉牌抢下来。
是暗卫营的调度符。
“怪不得父皇母妃那么放心他。”
从怀中拿出阮清找张寻嫣为他定做的那枚玉佩，宣毅将两者放在一起，月光的映照下，两块上好的玉质上都折射出温润的光圈，让宣毅满腔的思念更为热烈滚烫。
-
京外庄子。
阮清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枕边触手可及放着的是宣毅刚刚送给他的扇子。
咚、咚、
“谁？”
姜昼苦着脸，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认命哀叹：“奉将军命，给深夜不睡的将军夫人送安神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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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对月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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