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宿舍里弥漫着凉意。李晨曦是被一阵尖锐的头疼和喉咙深处火烧火燎的干渴生生拽醒的。意识在沉沉的黑暗中挣扎上浮，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铁架床顶棚，冰凉、坚硬。像是后脑勺上挨了重重一记闷棍，带来绵延不绝的钝痛和一片混沌的记忆空白。
“嘶……”他试着坐起，刚动了一下，尖锐的痛感便搅动着胃部，引发一阵恶心。他扶着冰凉的床栏杆，缓了片刻，才勉强将自己从狭窄的上铺挪了下来，双脚落地时虚浮无力。
“喂…李晨曦你练功呢…这么大动静…”下铺传来万泽诚含糊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他翻了个身，揉着眼睛坐起来。
靠窗下铺的罗昱成已经穿戴整齐，正将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刚站稳、还扶着额头的李晨曦脸上。眼神里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李晨曦，醒了？”罗昱成的声音不高，拿起桌上的暖水壶，倒了小半杯温水，递过来，“喝点水吧。”
“……谢了，罗……昱成。”李晨曦嗓子哑得厉害，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微温的水流过灼痛的喉咙，稍稍缓解了那份火烧火燎，但丝毫没能填补记忆的断层。昨晚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学校外面烧烤摊跳跃的炭火和泛着油光的肉串上，然后就是一片令人心慌的空白。
“快七点半了，”罗昱成看了眼手腕，“早读马上开始，得快点。”他语气平稳地提醒。
宿舍楼外天光微亮。三人冲出楼道，朝着教学楼方向拔足狂奔。走廊里已隐约响起预备铃声的余音。
李晨曦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和苍白的脸色撞进了二班教室门。几乎是踩着正式铃。讲台上，班主任周鸿娜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全班后精准地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锐利，带着无声的审视和警告，李晨曦心头发虚，慌忙低下头，快步溜到自己座位坐下，不敢与她对视。
整个早读，李晨曦都感觉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隔着毛玻璃在看书，让他无法集中精神，喉咙里就像塞了一把粗粝的沙子，干涩疼痛。
……
时间流逝得无比艰难。下课铃声响起，如同救命的福音。李晨曦长长舒了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酸痛。他拖着沉重得仿佛灌了铅的双腿，随着人流慢慢挪向食堂。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角落桌旁的熟悉面孔：万泽诚正和朱兰瑾、陶辛欣说着什么，而秦秋洵的目光则直直地望过来。
他心头一暖，加快了点步伐走过去。
“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得厉害吗？”刚坐下，秦秋洵的声音就轻柔地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清澈的眼眸仔仔细细打量着他苍白的脸，把一瓶刚买的冰镇矿泉水推到他手边。
李晨曦混杂着强烈的尴尬。他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好多了。”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迷茫“昨晚后面……从烧烤店到怎么回的宿舍……我全忘了，一点都想不起来。”
“啥？！你断片得这么干净啊？！”李晨曦话音刚落，旁边的陶辛欣就猛地搁下筷子，一双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那也太可惜…”她立刻挺直腰板，双手比划着。
“陶辛欣！”秦秋洵眼疾手快地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低声警告，“小声点！在食堂呢！”
陶辛欣“哎哟”一声，夸张地揉着手臂，但兴奋劲儿丝毫未减，只是压低了声音，凑到桌子中间：“李晨曦，你昨晚可是精彩了！在烧烤店就嚷嚷着不想回家，非要去住校，还、还——”她故意拖长音调，促狭地瞟了一眼秦秋洵，“还点名要人家秦秋洵背你呢！”
李晨曦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嘴里的米饭都忘了嚼，僵在那里。他求助般地看向万泽诚。
万泽诚正埋头扒饭，接收到李晨曦的目光，抬起头，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欠揍的笑容：“校外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回寝后做的事我可一清二楚”
“万泽诚！”李晨曦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名字。
话音未落，万泽诚已经笑嘻嘻地掏出手机。凭借昨晚零星的记忆，李晨曦顿感不妙，
“看镜头！”万泽诚的声音突兀地从手机扬声器里传来。
屏幕上的画面剧烈摇晃，镜头猛地怼到李晨曦脸上，闪光灯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将他整张脸照得一片煞白。随即画面一黑——是李晨曦的手狠狠捂住了镜头。手机里传出他自己的声音，黏黏糊糊：“别拍！”镜头重新亮起，只见万泽诚握手机的手被李晨曦攥住，画面开始疯狂抖动。
“哎呦，还会害羞？”万泽诚戏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镜头再次蛮横地贴近李晨曦的脸。“来，说‘万泽诚最帅’！”视频里，李晨曦嘟囔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下意识地向后退去，砰地一声，脑袋重重撞上了身后的水泥墙。万泽诚现实中和视频里的笑声同时传来，以及旁边三个女生的笑声混杂在一起。画面一阵猛烈颤抖后重新聚焦，捕捉到李晨曦正弓着身子靠在墙边，吃痛的呜咽着。
就在这时，万泽诚感觉小腿在桌下被重重踢了一下，抬头正对上秦秋洵绷着的脸。“这有什么可看的！”她不笑了，语气冷淡，话音未落，手一伸就迅捷地从万泽诚手里夺过了手机。万泽诚显然没反应过来，愣在当场。
‘视频发我一份。’秦秋洵又说。
‘不行！’李晨曦猛地侧身扑向右侧的秦秋洵，也想去抢手机。秦秋洵反应极快，顺势就向后朝长凳上躺倒避让。失去了支撑点的李晨曦一下失衡，整个人向前栽去，万幸最后一刻，他手臂猛地在长凳边缘撑住，才没有完全砸下去。
秦秋洵仰躺在长凳上，傻愣愣地瞪着上方离她只有咫尺距离的李晨曦。李晨曦脑子也一片空白——她怎么突然躺倒了？自己怎么悬在她上面了？万泽诚他们人呢？
“哇——！”万泽诚的声音第一个炸响，紧接着是陶辛欣的惊呼。这声音将李晨曦猛地拉回现实。身下的秦秋洵似乎还没完全回神，依旧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李晨曦大脑飞速运转，没有丝毫犹豫，他眼疾手快地从秦秋洵还握着手机的手里一把将其夺回，随即猛地起身，利落地一步跨出长凳，转身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我去买瓶水。”
冲出食堂侧门，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却压不下耳根火烧火燎的热度。他靠在冰凉的瓷砖墙上，后背的布料瞬间吸附了薄汗。
“操……” 他低骂一声，胸腔里心脏狂跳，刚才那混乱的几秒钟在脑海里不断闪回，还有那独属于她的干净气息……他猛地甩甩头，试图把那些画面驱散，却感觉脸颊更烫了。
……
秦秋洵猛地从仰躺的长凳上坐起身，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刚才李晨曦扑下来时那近在咫尺的气息和温度仿佛还烙在皮肤上。脸颊滚烫得厉害，她飞快地理了理散乱的鬓发，手指有些微不可察的轻颤，强作镇定地避开万泽诚和陶辛欣的目光。
“哇哦——！” 万泽诚开始怪叫他，激动地拍着桌子，震得餐盘叮当响，“秦秋洵啊，高！实在是高！”他挤眉弄眼，“说说感想？什么感觉？嗯？”
陶辛欣也终于从短暂的呆愣中回过神来，加入了调侃的阵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秦秋洵：“对对对！快说说！贴到了吗？心跳加速没？”尾音拖得老长。
“无聊”秦秋洵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羞恼而微微发颤，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李晨曦消失的方向，又迅速垂下。她“啪”地放下筷子，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声音的平稳，对陶辛欣说：“我们先走，还有事要做。”
“哎？什么事啊？我还没吃完……”陶辛欣一脸茫然，嘴里还嚼着东西。
“非常重要的事！没时间了！快！”秦秋洵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她一把抓住陶辛欣的手腕，迈步走向食堂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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