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也不知心中所想究竟为何,只是觉得身边空无一人的感觉十分糟糕。
就像每回深夜惊醒,总觉身旁爬满了吃人的鬼魅,它们把着床角被褥,似乎只要床上之人敢睁眼或是动作,它们就会立马飞扑上前,将瑟瑟发抖的苏青吞吃一般。
心脏在静谧的深夜扑通扑通的跳,苏青紧张的将其捂住,惧怕那些瞎眼鬼魅因此找到他的所在。
如果迟年在身边就好了。
他是恶鬼头子,恶鬼又是小鬼头子,有他在,一般鬼魅绝不敢找上门来!
苏青不止一次这样想。
仔细算来,与迟年分离的日子,好似还不足两月,可苏青却觉得恍如隔世,仿佛过了一百年般长久。
在这些时日里,苏青总会不受控的想到迟年,也想起那些在恶鬼山上发生的种种。比如那一碗混了盐却仍然没有味道的蘑菇汤,比如那床被他捂了很久才温暖的被窝,比如那个总是跟自己说对不起的鬼。
迟年一定不知道对不起三个字是世上最显隔阂的话,但这句话很奏效,只要他说出来,苏青就原谅他。
苏青想念那里的一切,就像是在想念他的另一个家一样。
但他知道,那里有恶鬼。恶鬼想吃他。
可,又怎样呢?
他很想他,尤其是今天,特别想,像堆积如山的思念终于爆发了一样——他想立马见到迟年,想让迟年张开双臂拥抱他、拥紧他,即便要面对寒冷也没关系,他已经穿好了厚衣。
可是,他已经让迟年回恶鬼山了。恶鬼平日里那么听话,知他不来,怎会傻傻的在原地等着他呢?
苏青的眸光再一次暗下来,像天上最遥远的星辰。
他面对熊熊燃烧的火焰,却仍然觉得寒冷。这份寒冷是从骨头里溢出来的,由内而外,无法被克服似的。
窗外大雪漫漫,屋顶像被搬空,那雪正正落在苏青头顶,伞一样的盖着,盖得他头晕脑昏。
他倒头闷尽一杯热酒,回头时,眼底染上了几分晦色。
若是,迟年嘴太慢,还未将那两袋蜜饯吃完呢?
迟年会不会还在原地等着他?
这样大的雪,他还会等他回去吗?
苏青晃了晃头,又闷了一杯热酒。
万一呢……万一那只恶鬼就是这样愚蠢……不知变通……
腊月二十八,距离除夕还有一日。
苏青顶着风雪出门了。
整座山像被白雪淹没,连着夜色一齐,灰茫茫一片,零星几棵光秃秃的树埋在雪里,只露出了一点黑褐色的枝头。雪比人高,苏青分不清是在走路还是在游水,刚抬脚踩进松垮的雪堆里,用力一拔,然后再落下下一个步子。
雪不知何时停歇。
手里的灯笼早在风雪摧残中熄了火,苏青长呼一口气,用僵硬的手掏出衣袖中的火折子将灯芯重新燃起,再用风罩子罩住。
他白着嘴唇,靠着出门前饮下的三口热酒撑着身子,继续踉踉跄跄地往山下而去。
已是深夜,白日热闹的镇子现今和高大巍峨的青松山一般静谧,凡人沉浸在梦乡,不时还会爆发出几声惊天动地的呓语。
呓语吓醒了枕边人,却吓不到过路人。
苏青提着灯笼,路过了几户忽然亮起烛火、或是整夜烛火未灭的人家,照着熟悉的路径穿越街头巷尾,努力寻找着恶鬼的身影,愈往前走,脚步愈像灌了铅似的沉重。
夜风轻拂,苏青将衣裳裹紧了些,继续往前走去。
在最后一个巷口转身,苏青的脚步忽然顿住。
他看见路的尽头藏着个被雪淹没的熟悉身影,那身影在昏暗的天地之间昏睡着,没有呼吸起伏,像一尊粗糙的石像。
是迟年。
他没有离开。
迟年的头顶、双肩,甚至于宽厚的背部都堆满了白雪,他像个被抛弃的小孩,蜷缩着身体躲在街头一角,头顶虽有屋檐庇护,可在暴风雪面前,这一角屋檐便相当于虚设。
他被雪迫害了近一月之久。雪停在他身上,化了又落,落了又化。更迭的时间一直在警告他,等待是无望的。
可他偏要等,执着的等下去。
这不?光来了。
苏青一步步朝他走进,最终矮身蹲在他面前,亲手为他扫去身上的脏雪。
迟年反应迟钝,以为是风动,怔然着微微抬头,却瞧见了日思夜想的人。
“是梦吗?”
迟年沙哑着嗓音,用一种谁也听不见的低沉,囫囵吞枣地说完这句。
苏青为他摘下‘面具’,让他重见天日。
一只卑微的恶鬼,在幽深的夜里暴露了行踪。
迟年幽幽的眼神落在苏青脸上,微微一动,审视着这个绝情的凡人。
“不是梦,”苏青回答他,“我来找你了。”
“怎么现在才来?”迟年的语气混杂着不少责怪,苏青听了直直发怔。
“一直等在这儿,不苦吗?”
他不问‘累不累’,而是问‘苦不苦’,仿佛早就知道等待是一件极为累人的事情。
“只要阿青肯来见我,就一点也不苦了。”
“蜜饯何时吃完的?”
迟年不敢说实话。两袋蜜饯,他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塞,只花了半天便尽数吃完了。
他希望快些见到苏青。
因为苏青说,只要吃完蜜饯,就可以见到他。
苏青在迟年这儿,是被坚定信任着的。
既然苏青说的做的不是欺骗和撒谎,那么欺骗和撒谎的人,便只能是迟年了。
迟年弯起眼睛,露出孩童般的笑容,“今天吃完的,才吃完,你就来了。”
话音不知落了多久,被冻僵的笑容来不及收回,唇上,便落下了如春日一般的暖意。
迟年瞪大眼睛,似乎还有些懵,但身体的反应快得不像样,唇关微启,男人张开獠牙,噙住了苏青的软唇。
苏青只‘唔’了一声,并未拒绝。
恶鬼见状,立马得意忘形,只见他张开宽大的手掌将苏青紧拥入怀,手掌在对方的腰线、臀部上肆意游走,誓要将他狠狠欺负一番。直至听见苏青略微混乱的喘息声,迟年才恶趣味的挤出一声笑,接着顶开对方的齿关,饿狼扑食般长驱直入,将那温暖如春的地带搜刮一番才肯离去。
“阿青想我了?”
被问的人红着脸,很是难堪。
“看来是很想很想。”迟年撩拨着苏青,修长的手指妩媚的划过苏青的脸颊,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跪坐在面前的人身上。
“要在这儿?”
“不要。”
浓密的眼睫垂下来,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现在很晚了。客栈都不开门。”
“你也不让我上山去……”
迟年继续控诉苏青,薄薄的嘴唇有弧度地撅起来,像个小孩子。
“我带你上山。”
“嗯?”迟年疑心自己听错了,正思考着要不要再问一次,苏青便开口了。
“我带你上山。”苏青抿着唇,将决定又说了一遍。
迟年好像听见了自己紧张又兴奋的心跳,他一把将人提起来,放在双腿之间,然后学着苏青担忧的动作去扫净苏青身上的雪。
“怎么这么烫?”迟年被苏青的体温吓了一跳。
“天气冷。”苏青很平静地回答:“加上,来找你之前,喝了酒。”
迟年锋利的眉毛拧起来,颇有些学堂里拿着戒尺的先生气质,“这时要带我上山,明日后悔了怎么办?阿青,到时你要赶我下山吗?”
“……你不会赖着不走吗?”
“你不想见我,我自然不会在你跟前碍眼的。”
“所以就一直守在此处?没挪过身?”
“没有,怕你回来寻不见我。”
幸好是恶鬼,不用吃,不用喝,不用睡觉,连方便都不用。不然要真的错过了苏青,迟年会后悔一辈子的。
苏青垂下头,软塌塌的环上迟年的脖子,“幸好你在这儿。”
思念化作轻柔的吻,如微风细雨般赐予虔诚的恶鬼。
骨节分明的手稳稳的托住苏青的脑袋,欲拒还迎地姿势仍在惩罚着躲了多日的凡人。凡人苏青被迟年惹恼了,对准迟年的唇角猛然咬下。
被咬的恶鬼嘶了一声,眯着眼睛喊疼。
恶鬼哪里会疼?
苍白的嘴角连个印子都留不下。
因着这份欺骗,苏青亲得更狠了。
迟年嘴角含笑,任凭苏青欺负。
情浓蜜意时,迟年骤然抬眼,眸底的温柔尽数换成了犀利的狠绝。
他盯着远远的一处角落,那正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瞧着身形相貌,是周无漾。
迟年给偷窥者甩了一个挑衅的眼神,而后又撩拨着苏青做一些羞耻的、却能证明爱意的动作,不知情的苏青羞着脸,却仍是一一应了下来。
直至角落的身影离开,迟年的心底才心满意足的开口。
“今天的阿青好乖。”
迟年落了一吻在苏青眉心,对苏青奇怪的示好仍然不为所动。
“你不想要我么?”
眼前人身上的衣衫被扯得凌乱,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出,迟年眯起眼睛,忍住了心里的痒意。
他帮苏青穿好衣服,一板一眼地说:“想要。但是,你不对劲。”
“哪里不对?”
苏青顶着一张潮红难退的脸发问,迟年咽了咽口水,“哪哪都不对劲。”
“迟年……”
“乖宝,别急。”
“先带我上山去。”
收藏掉了,心碎碎,连载果然不适合我,我要放飞自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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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引鬼入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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