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孙子就在2楼躲着呢。”
前面那人边走边抽烟，孟乘风偏了下头，躲过楼道里纠结成蜘蛛网的各种线，低低“嗯”了一声。
上个世纪的老家属楼楼道里灯泡全坏了，就着外面的路灯勉强能看清台阶，以及牛皮癣一样到处都是的小广告。空气也被楼道里堆着的废纸箱子旧皮鞋污染，孟乘风面不改色，却放缓了呼吸，
这么霸道的空气，少吸一口是一口
没得到孟乘风的回应，前面那人也不在意，“老子早说了他个杂种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今天就栽到他爷爷手里了，还敢拿着老子的钱跑路，看我今天不把他屎给打出来……”
堵在门口的几人听到动静，探头一看是他俩来了，吴信招呼一声：“孟哥，杨哥。”
孟乘风又“嗯”了一声，“人在里面呢？”
他神色恹恹的，脸白得像白瓷，又冰又冷，眉眼倒是黝黑，像被水洗过一样，嘴角一抿，有股说不出的凶厉。
周围鸡人却仿佛已经见惯了，顶着鸡窝头的吴信面不改色冲大门扬了下头，“在呢，刚还点外卖来着。”
说着，他指了指脚下，一份国潮外卖正搁在门口。
孟乘风抬手就敲门，咚咚咚的声响激起一片灰尘，“你外卖到了，开下门。”
杨嘉随手将烟头熄灭在门板上，压着嗓子问孟乘风，“这招能行吗？”
话音未落，门吱一声开了，门里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孟乘风一把攥在他手腕上往里一推，让出空间后一脚踹在门上，闪身跟了进去。
“哎呦——你们是谁！干，干嘛的！”
等这人叫出声时，孟乘风已经带着杨嘉一伙人乌泱泱站在他家客厅里了。
孟乘风也不等他，自顾自坐在了沙发上，“好久不见啊秦老板，今儿钱应该已经趁手了吧？正好把欠我们的钱结清。”
听到久违的秦老板这三个字，秦胜才猛然意识到，孟乘风是来讨债的。
但是这年头，欠钱的都是大爷，他原本以为今天自己要遭遇不测了，手脚都有点不听使唤，但是找回自己欠债人的身份后，他又莫名多出了点底气。
“要钱啊……”他慢悠悠晃到沙发边坐下，“我欠你们多少来着？”
孟乘风：“一月工资1万2，我们一共7个人，被你压了3个月的工资，加一起是25万2。”
秦胜掏出根烟点上，慢悠悠地说：“我知道了，但是还是那句话，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我秦某人的债主多得是，你们想要我的命就先开个债主沟通会议商量一下，看谁要哪一块。”
杨嘉怒了：“我操了你他妈的在这儿装你妈呢煞笔玩意，我给你脸了是吧，还敢跟我狗叫！”
站在孟乘风身后的几人，也是气得不轻，但是孟乘风没发话，他们都没动。
杨嘉骂起人来声如洪钟，气势惊人，再加上乱飞的唾沫星子，物理攻击的同时还带附魔，一般人被他这么骂都受不了。
但姓秦的躲债多年，唾面自干的本事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被杨嘉如此怒斥，对他来说也是不痛不痒。
他不但没生气，反倒晃了晃勾着旧拖鞋的脚，“我就是说点实话，你看你们还不爱听。”
他说着，将烟盒打开，冲着孟乘风抖了几下，抖出一根烟，“来，孟兄弟，先抽根烟下下火。”
孟乘风还没动，杨嘉一把夺过烟盒，将秦胜抖出来的这根烟反手插进了他鼻孔里，“抽你妈！”
孟乘风被杨嘉这么一打岔，刚憋出的几分火气又没了，比起气得不轻的几人，他心态倒是挺好。
今天走这一趟，主要是姓秦的藏头露尾的被杨嘉给逮住了，但他真没想着能从这孙子手里要来钱。
刚才姓秦的也没说错，他债主太多了，欠他们这几十万都排不上号。
秦胜还在那边不知死活地挑衅杨嘉，“来啊来啊，有本事你今天弄死我，快弄，我求你弄我……”
杨嘉气得整个人都红了，尤其那张发胖了的脸，活像吹起来的气球，感觉下一秒就能炸开。
孟乘风起身从后面拉住杨嘉，“行了。”
“你别拉我，我今天非得打死这个牲口！”杨嘉还不甘心，挣扎着要将拳头抡到秦胜脸上。
孟乘风用了点力气，“行了，你没看他是故意在找揍吗？你打他一顿是爽了，等他报了警你还得给他赔钱。”
秦胜的衣服被杨嘉扯得乱七八糟，他终于神气不起来了，杨嘉拎他就跟拎鸡一样，揪着他领子时，他连挣扎都挣扎不开。
秦胜见计划落空，丝毫不见心虚和尴尬，还得意洋洋地冲孟乘风笑，“孟兄弟，就你是个聪明人，要不是你拉着，你的这群好兄弟，人均最少劳改三次。”
他还没嘚瑟完，孟乘风猛然握拳砸在了他胃部，这一拳不太重，至少去医院验伤根本验不出来，但这一拳也不轻，打得一整天没吃饭的秦胜接连干呕好几声，才勉强将泛上来的酸水咽下去。
“这下冷静了吗？”孟乘风淡淡地说，“冷静了就来谈谈还钱的事。”
秦胜就是个滑不留手的的混子，这些年到处躲债时没少靠激怒债主挣零花钱，冷不丁被孟乘风来了一下，顿时感觉自己丢面子，拉不下脸。
他瞪大了眼睛，冲孟乘风扑去，“你他妈的当年就是我手底下一个臭保安，还敢跟我在这儿耀武扬威，我呕——”
孟乘风面无表情，又送了他一拳，“还没冷静？”
秦胜已经跪地上了，胃里泛酸的动静越来越大，几息的功夫他已经出了一身冷汗，面色也开始发白。
他终于从死不还钱的泼皮无赖中找回一点理智，恍然想起来孟乘风这群人是练家子，想收拾他就是随手的事。
他不说话，孟乘风又坐回了沙发上，杨嘉大笑一声，拎起秦胜放在孟乘风面前，“当年用得着的时候，一口一个兄弟，叫我们礼宾部，现在用不着了，管我们叫臭保安？没有我们，你他妈当年被人一啤酒瓶砸死了……”
孟乘风抬手打断杨嘉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话头，盯着秦胜直接了当地说：
“我知道你手里还有东西，利索一点自己掏出来，我不想花功夫跟你耗。”
秦胜：“我手里哪儿还有东西啊，值钱的不都还债了嘛，你看看我，我以前抽的烟档次最低也要一包50，现在抽的是一包8块的……”
孟乘风啧了一声，“还没冷静？”
秦胜像个铅球一样，被杨嘉拎着抡了一圈，冷汗又出来了，“冷，冷冷冷静了……”
孟乘风指尖在茶几上点了几下，“想好了再说。”
“我在大学城那边还有个仓库。”秦胜强忍着对杨嘉拳头的恐惧，“但是那个仓库卖出去也值八百多万呢，你直接拿去不合适吧。”
孟乘风没想到这死玩意儿手里居然还真有东西，听他说起大学城的仓库，不动声色地向前倾了点，俯身说：
“那就压给我吧。”
秦胜要钱不要命，“不行，你还不如直接要我的命呢，那仓库租金一平20块，总共三百平出头，一年租金算你七万二，三年半的租金正好抵清。”
“不可能。”孟乘风根本不吃他这套，“大学城附近300平的仓库，你租得出去吗还一平20块，一平10块，完事我还得找下家接手，麻烦死了。”
秦胜头摇得像风扇，“不成，真不成，一平10块没有这样的价钱，外头村里的厂房也就是这个价。”
杨嘉在秦胜身后比划了几下，孟乘风冷笑，“人家一个厂房几千平，你一个三百平的仓库也敢和人家比？一平15，不成咱们就继续耗着。”
一平15的价格虽然低了点，但也不算离谱，秦胜原本还想继续讨价还价，听到孟乘风身后几人活动手脚的动静，顿时怂了，缩着脖子说：“行行，15就15。”
孟乘风冲身后的吴信说：“来的路上有家彩票店干打印的生意，我给你一个合同，你去打印出来。”
签完合同，秦胜丟开笔对孟乘风说：“咱们的债清了，你们以后别来找我。”
孟乘风没说话，杨嘉一手叉腰骂道：“你这狗窝当我们乐意来啊，要不是你个狗东西欠债不还，求老子都不来！”
孟乘风收好合同和仓库钥匙，冲他们招手，“走了。”
下楼后，杨嘉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他拢了拢身上的夹克，“眼看着要下雪了，今年真是有够冷的，这个仓库咱们咋办？我去大学城找个中介挂出去？”
今年寒流来得很早，刚进10月下旬，已经有了下雪的征兆，空气又干又冷，风顺着领子往人后背钻。
孟乘风不动声色将夹克的拉链拉高了些：“也行，今天时间晚了，先上班，明天再去看，等租金到手了咱们再分。”
吴信缩着脖子：“也不着急，反正这钱又不着急用，能租多少是多少吧，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要不回来了。”
外面冷得厉害，孟乘风都不愿意将手伸出来，酒吧里倒是很暖和，孟乘风换上统一的礼宾部制服，整个人愈发挺拔，站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也是鹤立鸡群。
也不知道是不是客人的脑子在外面被寒风冻硬了，进了温暖的酒吧化成了一滩浆糊，今天喝酒闹事的人格外多。
孟乘风刚和杨嘉将一个耍酒疯骚扰台上女DJ的客人抬出去，卡座区两位大哥又因为“你瞅啥”“瞅你咋滴”干上了。
孟乘风一边在对讲机里喊礼宾部的人都过来，一边往卡座那边快速挤过去。
杨嘉用自己宽阔的肩膀挡在两伙人中间，趁机将一人手中的烟灰缸顺了过来，孟乘风开口安抚：“两位消消气，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有什么事都好商量，要不换个卡座，我给你们送个果盘，再让gogo过来给二位跳一首？”
一般人听到孟乘风的条件，都愿意顺水推舟，今天这人却直接推了孟乘风一把：
“去你妈的，我跟你一个臭保安有什么说的，给我把你们老板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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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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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要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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