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追究起二人的第一次见面,那还是得从范阳说起。
彼时的江瑜还是裴瑜,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随着一纸调任下来,她随爹娘一起来到范阳,住在知县府。
差不多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如今的翰林学士和太傅——赵大人亦被调来,出任地方学政。
江瑜直到现在还记得她爹当时有多欢喜,能见到昔日求学时的旧友,日日谈古论今、吟诗作对,消解了许多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苦闷。
赵承昱被带到江瑜面前时,两人的个头一般高,她爹笑着道:“喏,我给你找了个玩伴来,你们一块玩。”说完便去忙公务了。
江瑜自知事起,家里就请了夫子教习认字,她本身也性子沉静,常在书房写字练琴,没怎么与同龄人玩乐过。
她眨眨眼,看着面前这个晒得黑黢黢,拿着把长缨枪舞得虎虎生风的小哥哥,心里不知怎地就存了些讨好的意味。
赵承昱也半眯着眼在打量她,末了,他似是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你想玩什么,斗蛐蛐、滚铁环、还是射弹弓?”
江瑜听得云里雾里,别说玩了,她连听也没听过。可她不想一开始就显得格格不入,于是头一仰:“都可以。”
赵承昱转身往外府跑去,他有习武的底子,平日也漫山遍野地跑惯了,江瑜很吃力地才跟上他。很快,他身边集结起四五个年岁差不多的男儿,都是莫名其妙就加入进来的。
“去捉鱼吗?”有一人问道。
“行!”赵承昱答应得痛快,说完就往小溪边走。
江瑜本就是勉强跟上的,快走到溪边时,脚下的路已经变得湿泞打滑。前面的几个孩子都挽起裤腿,脱了鞋走进去。溪水清澈,那些鱼一抓一个准,滑不溜手地投进竹篓里,全都笑得前俯后仰。
江瑜站在溪水边,迟迟不敢下去。她害怕那些让人站不稳的石头,也觉得不应该撩起裙摆,让人看见她的身子。
“赵承昱……”她先是小小声唤了几句,见他没听见,便高声了些:“赵承昱!”
这下不仅是赵承昱听见了,其他伙伴也全都看了过来,有人发出了意味不明的嬉笑声,“你怎么还带了个尾巴来?”
赵承昱一张脸绷得很紧,他抬步走过来,对江瑜道:“你要是不想下水就回去。”
“我们可以去做点别的……”
“我本来就嫌家里那一串弟弟妹妹烦,这才跟着我爹来范阳的。”赵承昱眼里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江瑜能感觉到许多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盯得她脸上火辣辣的。
“早知道要带小的,我还不如留在京城!”赵承昱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跑了回去,显然不愿再理会江瑜。
江瑜在原地站了片刻,提着裙子开始往回走。来范阳这段日子,她很少出门,偶尔要去别家赴宴,也是坐着马车,车进车出的。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迷了路,先前来的时候,她光是为了追上赵承昱就费了好大的劲,哪里还有闲工夫记路?
江瑜从来没有陷入过这样孤立无援的境地,身边没有爹娘,也没有丫鬟嬷嬷,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山林土路。
她手足无措地转了几圈,终是下定了决心要折返回溪边找赵承昱。可等江瑜好不容易再回到溪边,眼前空空荡荡,早已没了那几个孩子的身影。
江瑜不知是她记错了路,还是那些人换了地方。几经耽搁之下,日头都快西斜了,她心里一急,转身又往来时的方向赶,冷不丁脚下一滑,狠狠摔在了泥地里。
江瑜生性好洁净,看着裙边的脏污,她耷拉着眼睛,有些鼻酸。想站起来,脚腕子也传来一阵剧痛,这一日的委屈仿佛终于积累到足够满溢,她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
天已经快黑了,江瑜破罐子破摔地想,她迟迟不回去,家里总会派人出来找。可还不等她哭够了重振精神,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粗犷的成年男子声音:“哟,这是哪家的小丫头在这哭呢?”
……
赵承昱一行人等天黑了才玩够往回走,竹篓里是满满一筐还在扑腾的鱼,他发丝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别提有多尽兴了。
“咦?”身旁有人踢到一个物件,那人捡起来一看:“这是什么?”
趁着月色,赵承昱看见玩伴手中赫然是个用不同颜色绦子编织而成的饰结,他越看越眼熟,猛然想起这不就是挂在那个女娃娃身上的么?
饰结早就断了,看得出那人一定摔得不轻。赵承昱脸色一白,总算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他一把夺过饰结,急切往前走了几步,逮着个妇人就问:“大娘,您有没有见到一个小女娃?穿着绯色襦裙,长得又白又好看,像年画上的小仙童一样。”
村妇一听他的描述就想了起来,“是有这么一个小女娃崴了脚在哭,我家那口子发现了人,见她面生,就问她是哪家的孩子。没想到她小小年纪,脾气还挺大,当即跳起来说‘不许过来,不然我就去报官!’”
赵承昱听得心惊肉跳,咽了下口水,问:“然后呢?”
“我家那口子人高马大,看上去是凶悍了些,可绝对不是坏人。”村妇道:“他便伸手一指,说:‘去去去,知县就在那,尽管去报!’”
就这样,循着那男子手指的方向,江瑜一瘸一拐地回了县令府,她进了门,站在正厅外,看见自家爹爹正和赵承昱的爹在一起吃酒用饭。
“你啊,还是莫要对承昱太严厉了。动不动就要打要罚的,反而容易让人逆反。”
“你是有所不知,若是都能像令媛一样乖巧,那我何必这般疾言厉色?这小子一日不打就上房揭瓦,不是个静得下来的。”
江瑜正听着他们闲谈,忽地听见她爹问:“回来了,承昱呢?”
江瑜抬起头,看见上方两人都停下了筷子,正望着自己。她的裙摆隐在夜色里,没人看得见上面的泥污。
“应是……也回府了罢,我们刚刚才分开。”江瑜低声回道。
“他没再去跟街上那群兔崽子一起鬼混吧?”赵承昱的爹问。
“没有。”江瑜脱口道,“我……我累了,先回房了。”
她极力忍着痛,尽量正常地转过身往内院走。没想到刚经过侧门,就看见赵承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满头都是汗,身上还留着水汽,在看见江瑜的一瞬,他急急拍门,“裴瑜,快开门!”
“你别敲了,”江瑜急忙走过去,把锁打开,“你来干什么?”
推开门,赵承昱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江瑜,“你脚崴了?对不住了,我……”
“你快走吧,你爹在这里。”江瑜连声道,“你衣裳都湿了,全是鱼腥味儿,快赶在你爹回去之前把衣服换了。”
赵承昱扶着门,一时有些发怔。
“你快回去,不然又该被罚了。有什么明日再说。”
江瑜推了一把赵承昱,眼疾手快地把锁挂了回去,她在门缝里露出半张脸对他道:“快走啊。”
江瑜没告诉任何人自己脚崴了的事,她以太累为由早早睡下,第二日也在房中看书。反正她一向喜欢看书,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窗外有颗石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牖台上,江瑜翻了一页,并未在意。紧接着,又有两颗石子掷了过来。
江瑜抬起头,望窗外看去,正好看见赵承昱趴在墙上,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做口型道:“快出来。”
江瑜关上书页,见四下无人,她走出院子,赵承昱也正好跳下来,拉着她的手走到后山的石林。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赵承昱拿出一瓶药膏,正色道:“把脚伸出来我看看。”
江瑜自认这伤就是拜他所赐,因此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地把腿伸了出去。赵承昱从没做过这样的细致活,却还是小心翼翼地给她揉了许久。
“你可真是够义气!”做完这些,赵承昱张口称赞道:“比我家里那一串只会告状的弟弟妹妹强多了。”
江瑜放下腿,不禁问道:“一串究竟是多少,难道就像糖葫芦一样?”
“差不多吧,”赵承昱道:“大约有五六个。”
江瑜只在娘亲买菜时听她说过果子来“五六个”,还从未听过家中人口可以用“五六个”来形容。
“那到底是五个,还是六个?”
“目前是五个,可我娘亲肚子里还有一个,不就六个了么。”赵承昱跳下石头,“先不说这些了,你想做什么,我以后都带着你玩。”
在江瑜的脚伤恢复之前,赵承昱耐着性子陪她在房中写字画画,有时无聊了,他们还模仿对方的笔迹,也互相给对方念书。只不过每一次赵承昱都是翻墙来,再翻墙走。
等江瑜的脚伤好了,她爹也带来了一个消息:“赵家公子不知怎地忽然想通了,要去塾堂上学,你去不去?”
江瑜家中是请了夫子的,可私塾学堂里的夫子自然更博学多闻些,八岁之前还可以男女混班。
江瑜没怎么想就同意了,有人照应,她的爹娘也放心许多。于是江瑜从此开启了去塾堂上学的日子,赵承昱每日都会来帮她拿书箧,两人一前一后,上学放学都一起。不知不觉间赵承昱就已经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有天下午,江瑜回家路上还在想书里的内容。她问赵承昱:“《浣溪沙》里,花明明每年都会开,作者为何还要无可奈何?”
“再开的就不是同一朵花了,作者的心境也不一样了。就像……”赵承昱轻笑一声,忽然飞快地说了句:“就像观游鱼——一种爱鱼心各异,我来施食尔垂钓。”
他将“爱鱼”二字咬得极轻极浅,江瑜没听清,跑上前追问:“什么?”
还不等赵承昱再开口,巷子两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几个半大孩子趴在墙边看过来,俱是一副嘻皮涎脸的样子。
“我听人说,知县家的女儿从不出门,也不晒太阳,因此白得像瓷玉一样。”
“我也听人说,她的衣物都是用最软最细的纱线缝制而成,但凡穿过一次粗布麻衣,皮肤就会被磨出血。”
“我还听人说,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就会说话,不叫爹也不叫娘,张口就是四书五经。”
“哈哈哈哈哈哈……”
那几人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江瑜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上回跟在赵承昱屁股后面,与他一起抓鱼的那些人么?
她当即转头去看赵承昱,他的脸色难看至极,怒目而视的神态,像要把人抽筋扒皮了似的。
不等对方笑完,赵承昱已经拿着那把红缨长枪过去了。他挑起一个人的衣领,恶狠狠道:“不出门,不见太阳,那你是怎么见着她的?”
一记闷响打在另一个胖小子的心口,赵承昱眸中戾气更甚:“你以为天上仙子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好不容易见着了,还不感恩戴德,伏地跪拜!让你这滚瓜溜圆、不学无术的猪头看一眼都是你前世修来的福!”
那天晚上,大获全胜的赵承昱一回去就迎来了家法伺候。指头粗细的藤条打在背上,足足打了二十下,他愣是一声也没吭。
就在赵承昱卧床养伤的时候,学堂也因大雪封路而停了课。鹅毛般的大雪飘飘扬扬,起初大家都还兴致盎然地出门赏雪,可渐渐地,大雪变成了雪灾,街上饿死的、冻死的百姓皆而有之。
府中上下也被那阴冷萧瑟的氛围笼罩,爹娘成日愁眉不展,不仅要操心赈灾安置的事宜,还要把家里的余粮都拿出来,亲自出去搭棚施粥。
在这样的境况下,江瑜没敢说自己的生辰到了。爹娘都已经那般焦头烂额了,忘记她的生辰也情有可原,她不应该再任性。
话虽然这么说,可当晌午赵承昱来给她送羊肉羹的时候,江瑜还是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其实今日是我的生辰……”
“什么?”赵承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你爹娘怎么连这样的日子都能忘,那我回去让厨房给你煮碗长寿面。”
“不要了,面煮完再带过来都坨了。”江瑜道:“最近形势非同小可,我们不应该再拿这些小事去让爹娘烦心。”
雪灾自然是件大事,可小小的人儿哪里懂那么多,天大的灾祸听上去也不过是大人嘴里的数字,有些置之度外的天真懵懂。真正与自己相关的才是大事,压在头上都是一样的沉重伤怀。
赵承昱仓皇无措地在身上摸索许久,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贺礼,只好将腰间一块玉佩解下来递给江瑜:“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算了,还是祝你生辰快乐。”
江瑜接过那块还带着赵承昱身上体温的玉佩,推拒道:“不行,这太贵重了。”
“一点都不贵重,家里还有块一模一样的。”赵承昱推了回去,“正好你之前有个绦子编的饰结因为我损坏了,我本来也该赔你一个。”
不久之后,跟随父亲回京述职的赵承昱回到赵府,在家翻箱倒柜一阵,果然找出了那块一样的玉佩。他拿出来挂在腰间,晚上用饭时,娘亲忽然道:“你怎么换了块女子的戴上?”
赵承昱拿起来看了半晌,“不是一样的?”
“自然不一样了。这两块玉佩是赵家世代传下来的,一块给你,另一块是要等你成亲的时候给妻子的。”
赵承昱震惊不已。恰逢江瑜一家也被调任回京,他着急忙慌地找到江瑜,可提前打好腹稿的那些,让她归还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赵承昱嗫嚅道:“这两块玉佩意义重大,你还是还……换一块吧。”
江瑜不解地问:“你说意义重大,是指有什么特殊含义?”
“也不是多特殊,就是,材质的区别……”赵承昱磕磕绊绊,语不成调:“有的玉适合女子佩戴,有的适合男子。总之你快跟我换一下。”
江瑜“哦”了一声,解下腰间玉佩,“是不是真的很贵重?”
“不贵重的,换回来就好了。”赵承昱道。
这天以后,两家人都相继回到京城,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见面,但赵承昱还是隔三差五就来找江瑜。
“我每日都要进宫,除了看望姨母,还要当表兄的伴读。”赵承昱语气不无遗憾,“宫里规矩可多了,一点都没有我们以前上学自在。”
“可是我早就已经满八岁了。就算留在范阳,我们也已经不能一起上学了。”江瑜提醒他。
“也对。”赵承昱轻叹一声,眼中的落寞更深。
春去秋来,霜凋夏绿,赵承昱除了长高许多之外,翻墙的本事也日益见长。
在江瑜和赵承昱的眼里,他们拥有世间最古板的两个爹,每次张口不是“之乎者也”就是“礼道纲常谓之”。他们凑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偷偷发牢骚,称那两人一个是老学究,一个是老古董。
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两个老古板有一天竟做了件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
赵承昱有一日从宫里回来,听见他爹在正堂高声道:“裴家的女儿,我是早就认定了要做儿媳的。小小年纪就持重大方,沉稳聪慧,是个做当家主母的样。等再过几年及笄了,那些高门大户恐怕要为提亲挤破了头,不行,我得将婚事先定下来。”
赵承昱站在门外,像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得。手心无端出了许多汗,整个人也有些发热。
一门之隔的屋内,娘亲还在追问与江瑜相关的事。他爹提起她时不乏溢美之词:“以前同在范阳为官,我每回去知县府上借书,不便进内院,便在前院高喊几声,每次不过须臾,我想要的那一版书册就放在了门口。里面还时有歪歪扭扭的批注,一看就是出自稚子之手。照这么看,日后我们有孙辈了,有个这样的娘亲也不愁后辈不读书了。”
赵承昱听得心跳如鼓。不远处,他那最小的弟弟摇摇晃晃走了过来,赵承昱凝神望过去,脑中竟浮现出他与江瑜携手大婚,在宅子里相濡以沫、生儿育女的画面。
赵承昱想得出神,就连弟弟抱住了他的腿也没反应。幼弟还在牙牙学语,不知听见了什么,竟伸出一根手指头,刮在脸上,嘴里不住地说着“羞羞”。
赵承昱脸都红到了耳根子,眼看爹娘听见声响都走了出来,他霍然掀开衣袍,厉声道:“真是荒唐!男子汉大丈夫,不成就一番功名伟业,如何能娶妻成家?你们莫要将那过时的老一套强加于我,我才不……才不会娶什么裴家的女儿!”
说完,他怒气冲冲回了房,一连几天都闭门不出。
后来,还是娘亲抱着弟弟来他房中赔罪。床榻边,温声细语的嗓音传进他的耳里,“你爹就是个老顽固,根本不听我劝,他与那裴中丞私交甚好,早就想给你们定娃娃亲了。这次虽是去圣上面前请了婚,可你们到底年岁还小,事情还有转圜余地……”
赵承昱闷声问:“已经在圣上面前请旨了?”
“是啊。不然娘再去求求你外祖……”
“不必了。”赵承昱倏地道。他心中百感交集,既欣喜于婚约真的定下,又生怕被人看破心思,一时间全都化作羞恼,让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正常行事了。只好语无伦次地道:“都闹到圣上那里去了,自然就是定下了。那就这样罢!”
再见到江瑜,是在府中的元宵宴席上。赵承昱不知她是否已经得知了订婚一事,因此不敢贸然开口,可若是她主动问起,他又该如何作答呢。莫非要装傻?那装完傻之后是不是应该立即流露出欣喜之色?要是太过平静,江瑜会不会以为他在抗拒这桩婚事?
可他总不能表现得太猴急吧!就算再板上钉钉,两人的婚事也还有几年,显得太迫不及待会不会招人厌烦?
就在赵承昱踟蹰不已之际,旁边的江瑜已经默然无声地等待许久了。她心中正觉奇怪,这人怎么心事重重地走过来,却始终不发一言?
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脚边突然走来了一个小孩,仰着头,咿咿呀呀张着嘴道:“嫂嫂——”
江瑜还没认出来这是赵承昱的哪个弟弟或者妹妹,对面的人猛然回过神,蹲下去手忙脚乱地捂住那张嘴,“住口,谁让你乱叫的!奶娘呢,快,快过来把他带走!”
好不容易把人赶走,再站起身的赵承昱看见江瑜是笑着的。她脸上笑意盈盈,对上赵承昱的目光后,飞快地垂下眼睫,脸颊升起几抹红晕。
只这一眼,赵承昱就明白过来,她已经知道了,不仅知道,而且是愿意的。
只不过那时的赵承昱绝不会料到,那会是两人的最后一面。再见到江瑜,她已然变成一具焦尸,连着那块玉佩,齐齐出现在他眼前,也撕碎他的一颗心……
《观游鱼》出自白居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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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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