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若觉得,眼前一片黑白,整个世界都没了色彩。
他绝望地想,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为什么要和奚照岚同床共枕?
回想刚刚……
照岚说:“不,不好吧。”
铃若想:“没错,是不好,你别同意。”
“没事,我的床很大的。”
铃若想:“不要,不要,不要,你不要同意。”
照岚说:“还是不行,我回去了。”
铃若想:“慢走不送!”
“你就留下吧,我多跟你说说话,省得你又瞎想。”
照岚稍显羞涩地说:“那我不跟你客气了。”
……
床是不小,可此时此刻,二人之间仿佛隔着条银河。
“铃若兄,”照岚翻过身来,“你还是把被子盖上吧。”
铃若面如死灰:“我屋里就一床被子。”
“要不我还是回去……”
“都躺下了,还回去什么?躺好吧。”
“那,那我们一起盖?”
“哎,你想都别想,”铃若推开他递来被角的手,“两个大男人盖一床被子像什么话?那是跟媳妇做的事。”
如此一遭,照岚那边彻底没了声音。
自会记事起,铃若大多都是自己一个人睡的。较年幼时,姑姑偶尔看着他睡,也不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又在心中埋怨自己的一张臭嘴,什么话都能往外冒,到头来,给自己闹老大不自在。
他以为自己会别扭到睡不着觉,谁知才翻了几个身,就没了意识,睡死过去。
待到醒来时,身上盖着被子,照岚却不知去向。
铃若坐起身来,发觉自己躺在昨晚照岚睡着的里侧,不由得想:“我不会睡相很差吧?可别让他再看到我笑话了。”
铃若简单收拾了床铺,便出门了。巧的是,才到门口,就见钰荏也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
见钰荏手中握着一柄剑,他问道:“哟,什么时候开始练剑了?”
“去年开始的。你那时候问了一模一样的问题。”
铃若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他才不是真的忘了,只是此刻还没彻底清醒!
他忙转移话题道:“你看见照岚了吗?”
“看见了。”
铃若只是随口一问,不曾想她还真看见了。他以为钰荏也是刚醒不久,此时才出门。
“我看他今早从你屋里出来的。”钰荏说。
“唉,别提了,”铃若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模样,“他何时出去的?”
“卯时四刻……你怎么了?”钰荏话未说完,便见铃若匆忙地折回屋子。
铃若蹲到桌下去看那记着重要东西的册子,昨晚什么样,今早还什么样。
他拍了拍脑门:“我真是的,想什么呢,他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
铃若又将那踹到怀中,关上了房门。钰荏尚停留在他门前,没有先走一步。
铃若见她难得有亲近之意,有些受宠若惊:“怎么了?等我一起走?”
“他为什么会睡你屋里?”
平常不爱说话,一开口,就是问别人。
他冷哼一声,道:“还能为什么?他昨晚抱着我的腿,一边撒娇一边说:‘铃若哥哥,外面好黑,我好害怕,你陪陪我吧。’我没办法,只好收留他了。”
铃若说得有鼻子有眼,钰荏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
“怎么不说话了?”铃若挑着眉毛追问。
钰荏冷笑一声:“扯淡。”
“不信的话,你自己去问他喽。”铃若算准了她问不出口,才这样说。
两人又一起走了几步路,铃若要往书房的方向拐,暂与钰荏告别。
钰荏道:“你不去晨练吗?”
“有事呢,你先去吧。”
说罢,铃若一挥手,扎进书房,又关紧了门。
他翻来昨夜手抄来的册子,坐到椅子上研究起来。
他记得六年前,在奚燕岚牺牲的消息传出后的第二日,公玉升就带着自己的大弟子季英弥以及奚照岚,从不远处的晋南地区匆匆赶来。
铃若仔细回想那位叫季英弥的人,他记得,当年他远远看过去,还以为那是个女的,一开口却是雄浑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除此之外,就是他与奚燕岚之间的关系,也是个迷。
铃若亲眼所见,季英弥对奚燕岚的遗体,发出了极为不屑的冷笑声。
奚燕岚遗体失踪后,铃若又听他说了句:“哼,遭报应了。”
铃若跟姑姑提起过此事,痴恨言:“他就那样。不可能是他。”
十岁的铃若惊道:“姑姑,你怎么谁都认识!”
铃若不知季英弥与奚燕岚之间到底有何恩怨,就是让他现在想来,也总觉得这人嫌疑最大。
可是。
可是没过多久,季英弥自己的报应也来了。他也没比奚燕岚多活几天。
铃若不禁叹气一口。捉妖师的命,真是比纸还薄。
他又照着人名对了几遍,仍对不出个所以然。一筹莫展之际,还是选择回到阵术的角度继续研究。
铃若站起身来巡视了这书房一圈,抽出几本阵术相关的书籍,抱回桌上翻阅。
时间随着漏壶滴滴答答的声音一去不复返,终于,铃若合上最后一本书,长舒一口气。
“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啊!”
铃若瘫坐在椅子上。他早晨一口东西都没有吃,此时正闹饿,但手头的工作毫无进展,他也没什么胃口。
他阖上双眼,闭目沉思。
奚燕岚,早年经历不详,只道父母早逝,变成孤儿,独自带弟,多有凄苦;幸遇良师,拜贤门,后初出茅庐,一鸣惊人。然英年早逝,乃天公不公!尸身异处,更为人之不幸!
铃若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奚燕岚啊奚燕岚,你说你哪不好,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连你的尸体都不放过?”
铃若好一阵自言自语,待嚎够了,又端坐起来,重整思绪。他想,回归他最初的想法也许没有问题,一定是有什么厉害的妖或厉害的人轻而易举地入阵,让他爹无所察觉,或许那个人与奚燕岚并没有什么交集,也可以说,旁人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交集,所以,就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
能做到那种程度的妖怪,必然是旧日与仁爱馆狼狈为奸之流,且等级颇高。但它们之中,多数在奚燕岚出事前就被处理了,其余的,在那之后也该收的收,该除的除,该压的压,哪有谁见过什么尸体?再说妖怪只吸活人,人尸的气味较重,反而会暴露他们踪迹,就是与奚燕岚有血海深仇,这么做,也极容易得不偿失。
如此想来,还是人的可能性更高。
铃若回想起那段时日,晋南地区不太平,不只红蝎卫驻防在那里,净祟盟、破煞司皆有出没,他们虽没有出入过引湘堂的责任范围,但保不齐有什么高手,是引湘堂不知道的!
铃若翻开新的一页,拿笔,沾墨,先是写下引湘痛忧与公玉升的名字,随后,又在它们之后各画了个小叉。想了想,在公玉升名字下画了个圈,代表他们红蝎卫的另一位高手。
“这人混的,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思来想去,铃若觉得,自己还有许多事情得去问,去找,于是,收好东西,终于肯走出书房了。
他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没法子,纵是没有什么食欲,也不得不填饱肚子了。他将册子揣好,向食堂走去。巧的是,路上就遇到了照岚。
他忙追了上去,叫住他:“照岚,我正要去找你呢。今天早上怎么那么早就走了?”
“醒了便走了,”照岚无措地摸了摸脖子,“铃若兄,你找我有何事?”
铃若却道:“你要去哪?一起。我们边走边说。”
“我也只是随便走走。铃若兄,你直说便好。”
铃若点点头,先是问些看似无关紧要的:“我想请教一下,红蝎卫,最出色的阵术师是何人?是公前辈不是?”
“我师母的确是此行翘楚,但若要说红蝎卫最出色者,陆必诚陆前辈,可能略胜一筹。”
“哦?是吗?”铃若故作无意:“我倒从没见过这位陆前辈,不知他是男是女,多大年纪?”
“是位女前辈,”照岚笑着说,“她很少出外务的,你若想认识她,下次来芜城,我介绍你们认识,如何?”
“那感情好啊,”铃若也跟着吟吟笑道,“要不怎么说要多交朋友?有了你,估计我很快就能人脉满天下了。”
“你说得太夸张啦。”
势头正好。铃若向四处看看,神神秘秘地问:“我还想问……你哥哥,在红蝎卫有没有和什么人结过什么仇?”
照岚不想会他话风急转,疑惑道:“为什么这么问?”
铃若眯起眼睛:“你说,你哥哥的尸体,有没有可能是被红蝎卫的什么人掳走了?”
“我认为,绝无此种可能。”照岚摇头道。
“为……”
“没有人有理由那样做。再说,”照岚又加大了摇头的力气,“那是具活生……死生生的尸体,藏不住的。”
这层原因谁不知道?这事奇就奇在真就有人能硬藏一具尸体,让所有人都察觉不到。
铃若不说话了。但聪慧如照岚,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照岚遂道:“六年前那次,陆前辈并没有跟来,不然你也不会一点也不知道她。”
“是,是。”铃若说:“我也不是说一定就……唉,你再多给我些时日……”
照岚捉住要害:“给你什么?”
铃若吞吞吐吐道:“我都答应你了,一定要找到你哥哥。我一定能做到的,你信我。”
照岚却说:“你这两日,都在忙这事么?”
铃若听他这么问,打马虎眼道:“也没有,我就是随便想想。”
“谢谢你,铃若兄。”照岚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对他道谢。
“说什么谢不谢的,”铃若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你称我一声兄,那你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我急我自己哥哥的事,天经地义。”
话说得潇洒,可他饿扁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
铃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照岚轻笑道:“走啦,去吃点东西吧?”
铃若只想赶快翻过这一页,推着他就往食堂的方向跑。
边跑边想,怎么又开始说胡话了?什么你哥哥就是我哥哥,谁要奚燕岚当哥哥?
铃若彻底抓狂了:他到底是怎么了?
写这章就是完美地诠释了“痛并快乐着”这一状态……顺的地方特别顺,卡的地方特别卡,好想修修文[可怜],等发完十章就浅修一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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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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