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玉发觉自己腿麻了。
不过这是正常现象,长时间坐在马桶上就是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但是有一点不太对劲。她最近上厕所时习惯播放雅思听力,如今耳边没有丝毫声响。
好安静。
人在嘈杂的环境中睡着,周围环境突然变得安静时,惯性使然,人还是希望环境嘈杂,但环境的突变使得睡眠中的人觉得变故发生,因此会惊醒。
她意识逐渐回笼,艰难地控制着动了动脚趾头,顿时一股酥麻感直冲脑壳。
天应该亮了吧?
沙子玉一睁开眼,心脏便突突地跳,这是睡眠质量不好的迹象。
眼睛还未完全聚焦,手已经摁上胸口,只是…手感不太对。
她第一时间摸上胯骨,空间的局限和现有姿势让动作只能小幅度的进行,但好在她发现自己没有光着屁股。
睡意已经完全消散,沙子玉使劲眨巴眼勉强开机。
视线跟随下垂的头首先注意到原先的纯棉睡衣裤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色不明材质的制式服装。
而她左手握着的硬硬的东西也不是厕纸,而是一把狙击枪!
她正一手环绕着枪身靠背而坐。
…她还没醒吗?可是意识却如此清醒,难道是清醒梦?
沙子玉用空出的手去掐大腿,隔着手套和衣服两层布料,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肉被捏起来,痛感却不值一提。
这种力气起码得是撞上桌角的痛感,她感受到的却是轻轻按摩的力度。
感官体验真实,却不现实。
奇怪。梦里感受不到痛的话,为什么触感如此真实?
沙子玉悄摸地朝右边去看,旁边有物体她是一直知道的,只是一开始以为是置物架,此时她却看见了四个齐刷刷朝左上角倾斜,也就是朝着她这边的黑色枪口。
沙子玉:……
她的右侧坐着四个和她一样服饰的人,全副武装。她立马扭回头,作为一个遵纪守法二十多年的五好青年还是不太习惯面对这种热武器。
不料抬眼又对视上了对面人的视线。那人身材高大,叉腿坐着一人能抵两人座位,她坐地铁时最讨厌这样的人!
男人一身黑色制式服装,头上戴着全包围式头盔,只有眼睛部分是透明材质,隐隐闪着蓝光,总之不是她所认知的普通头盔。
男人一人坐一边,不是领导就是被孤立了。依照男人和右手边人的装扮,沙子玉猜想自己也是这样全身无一处肌肤暴露的装束,心底的疑惑慢慢被放大。
闭眼前她还是一个被毕业论文和实习逼到在马桶上睡着的大四毕业生,醒来后就成了端着枪的不明组织成员。
这跨度也太大了!
如今的她拥有自我认知,还可以控制身体和思想,却不拥有这具身体过去的记忆。这很符合网上所说的控梦状态。
她不习惯和人长时间对视,很快移开视线,对方却突然开口说话。
沙子玉以为对方会说“有事吗”或“怎么了”这种正常人对视会说的话。她已经准备好做摇头状。
但是——
“%#、@&*¥^?”
沙子玉心底“嗯?”地一下扯了下眼皮,她没听错的话是对方在说话吧?
根据男人说话时胸膛的起伏以及声音的方位,她确定,就是对方在说话。
可是,为啥她没听懂啊?
沙子玉开始怀疑是头盔的隔音功能导致的,思维开始天马行空。
男人见她不回答,视线转移又喊了一腔,语句短练,似乎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
紧接着,她的胳膊被撞了一下,失重感真实,她不免奇怪地看过去。旁边的人指了指她的头盔,又点了点自己的头盔,还说了一句短语。
“*^#”
沙子玉:……?
如果不是对方眼神认真,她真要以为是在说她脑子不好使。
旁边这人离她不过两个拳头距离,可说出的话依然模糊,甚至是很清晰的模糊!
沙子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听不懂两人的话并非是因为对方说的不是汉语,她其实根本没听出来是什么语种。
他们说出的话就像半睡半醒间周围人在闲聊的声音,知道对方在说话,但就是听不懂也听不清一个字。
语言被打上了马赛克。
难道是因为睡前听了雅思听力所导致自己进入了语言不通的梦境?但五感的真实感让她又谨慎了些。
有些事虽然离谱但不是没可能。
沙子玉有些怀疑这具身体的耳朵不好,直到——旁边的人见她没有动静,主动伸手摸向她的头盔。
她下意识往后躲,那人的手更快一步,只听“滴”的提示音,视线内闪过蓝光,一团模糊的字出现在视野里。
紧接着一个声音就像趴在她耳边似的响起。
“#^*&?”
沙子玉忍不住缩脖子面对放大的声音,同时意识到对方应该是开启了头盔的类似通讯的功能?以便他们交流。
还怪高级的。
可是,面对百分之五十音量的外星语和百分之百音量的外星语对她而言都没用。她能听到的信息就是讲话人是男性,对面的声音严肃,旁边的则带了些友好。
沙子玉终于意识到不是隔音和耳朵的问题,她就是听不懂话。
旁边的人有双蓝色眼睛,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等待回应,语言文字不通的情况下沙子玉不敢轻易用汉语回复。
对方大概是问她“头盔开启了吗”或“听到声音了吗”这样的话,她试探性地点了下头。
蓝眼睛像是笑了一下,又扭回去坐好。沙子玉心里松口气,看样子没出错。
再说她眼前模糊的字。
沙子玉明白这些字是在头盔开启后出现的,分布在透明镜片的左右两侧,还在不时跳动,并不阻碍视线。
模糊程度大概就像近视眼不戴眼镜从教室最后一排看黑板上的字一样。糊,但隐约分辨得出是某种文字。
文字被迫患上屈光不正。
但她明明看人看环境都很清晰。
沙子玉有些焦虑地想要扣手,但是手上带着特制的手套,她能做的就是用指尖摩挲坚硬的枪身。
她讨厌一切不在掌控之中的事,这些都是麻烦事。
这究竟是在哪里?为什么她语言文字不通?她是谁?要去干什么?以及,面前的人在说什么话?
是的,对面似是小队长身份的男人在她头盔开启后突然开始讲话,沉稳的声线清晰有力,身边的人立刻自觉地挺直腰背。
看样子是在布置任务吗?
问:什么情况下语言文字不通最危险?
答:执行任务时。
特别是手持着枪、领导正在面前发言时,而她根本不知道任务是什么,还听不懂指挥!
即使是可能是梦,这种熟悉的在掌控之外的感觉上来后沙子玉还是忍不住一阵心悸。奇怪,她的身体在梦里也会条件反射地不适吗?
她隐约有了不好的猜测。
很快到了目的地,沙子玉跟着队友下车,即使知道他们刚才可能是坐在某种交通工具上,但看到面前形象普通的小汽车还是非常诧异。
且不说一路上没有任何颠簸和失重感,简直比高铁飞机还要稳当,就论这个体量也是放不下六个装备齐全的人的。
考虑到一身的高科技,她还去掉了没露面的司机,也许是无人驾驶呢。
前往目的地乘坐交通工具逻辑合理,但这个小汽车太违背常理了吧。
目的地是一处荒废的六层大楼,平时揽客的闪光牌子碎成几块堆在门口,周围的房子老旧阴暗,看上去荒废了很久。
——一个类似郊区城中村的地方。
沙子玉趁着走进楼的那几秒快速观察,发现了远处闪着霓虹灯的高楼大厦,根据停车的方位他们大概是从市区过来的。
为了避免暴露,所以将出行工具伪装成常见的小汽车?
沙子玉晃眼一看,突然发现了城市上空有飞行物在快速移动。
咦?
距离太过遥远,她正要仔细去看,身前被一截胳膊拦住了。
是队长。
男人拧着眉看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虽然语言不通,她通过语气也知道是在表达对她的不满。
队长边说边隔空轻轻点了点她手中的枪,沙子玉微妙地察觉出对方的轻蔑和挑衅,自己和队长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好在对方也没想让她回答,说完便领队进了大楼,蓝眼睛却留了下来,斜肩膀示意路线 。
沙子玉用一个无所谓的耸肩回应队长的背影,正要跟上蓝眼睛,这时她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她手中的枪式似乎和其他人手中的不太一样,他们相比她的更加轻便,一个不妙的念头冒了出来。
进去后六人分成三组行动,蓝眼睛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奔走在沙子玉前面。
到三楼时,其他人从不同方位的窗户跳到相邻房子的屋顶上,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目标不在这栋楼,是在废弃酒店后面那条街的二层居民楼。
而她和蓝眼睛的目的地是六楼屋顶,这是一个狙击的绝佳地点。
坏运气又偏向了她这边——她是一名狙击手。
沙子玉面对蓝眼睛拿出的枪械零件大眼瞪小眼,她对枪械没有研究,刚才也一直没有观察仔细手中的枪,感情是个半成品啊。
她知道有些枪械拥有极高的精度和射程,但重量大不便携带,需要现场组装一些零件。问题是,她不会啊!
也没想到“自己”身为狙击手,零件却在队友身上,怪不得只有蓝眼睛背了个包。
面前人期待的目光实在难以忽略,沙子玉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如果这是梦,组错了也没关系,如果这不是梦,狙击手不会枪会有暴露身份的风险。
沙子玉习惯性地思考了多个可能性。
总而言之,她得组装。
她轻呼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既然这具身体是一名可以上战场的士兵…
就在蓝眼睛奇怪对方怎么闭眼的时候,隐蔽在黑暗中的士兵动了。
枪管、瞄准镜、两脚架……这些零碎的部件在对方触摸到的一瞬间变得轻巧灵活,东西在她手中飞速组装,速度让人眼花缭乱。
组装完毕后迅速伏地调整姿势,枪托抵着肩膀,手指虚虚地搭在扳机处。
呼——
沙子玉睁开眼睛,隔着手套的双手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她猜对了,这具身体拥有肌肉记忆,不用去看,曾经千万次的练习让组装变得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成习。
这种掌控的感觉真不错。蓝眼睛趴在另一侧,空出一只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看来大拇指是通用的表扬手势,沙子玉好心态地想着。
准备工作做好后,蓝眼睛一边查看手中仪器一边对她说话,他是观察员。而沙子玉聚精会神地观察情况,没有回话,也没有听懂。
队友已经靠近目标楼房,沙子玉在瞄准镜里一个个数过,紧张又期待下一个人头的出现。
狙击手在战场中起远程监视和远距离打击的作用,不过一旦开枪很容易暴露位置,非必要用不上她开枪。
耳边又传来了队长压低的声音,他们已经进入一楼,沙子玉扫过每一个窗户,在二楼边缘的窗帘处发现了异动。
突然,一个人影出现了!
她立刻调整枪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可疑点,可能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目标出现时下意识扫过对方的头部、太阳穴和心口。
举止慌张的男人像是突然意识到窗外会有人盯着他,立即弯腰驼背离开了窗口。
这些在沙子玉的瞄准镜下一览无余。
外形普通、没有武器,甚至没有反侦察能力,只是一味地躲藏。这样一个普通的人,值得一个精锐小队全力出击?
不过这样的话,可能用不着她上场了。
男人躲在房间的床底下,不用沙子玉提醒,进入房间的两人借用热成像仪立刻锁定了目标。而另外两个人则在走廊等待支援。
在队长的大声呵斥下,双方僵持了近三分钟后,男人哆哆嗦嗦地从床底钻了出来。
只要一个人上前将手无寸铁的目标摁下,任务就结束了。沙子玉手指稍微离开扳机一点距离。
队长举着枪一点点靠近,另一个人站在另一侧呈射击状态。就在队长靠近的一瞬间,目标突然瘫软在地,就像被吓晕了一样,房间的两人迅速后退。
高度紧张下沙子玉被变化吓了一跳,手指骤缩,差点射了出去。
“&*#、%¥!”
只听队长在耳麦里大喊一声,紧接着一连串的子弹射了出去,只不过攻击方向是他们!
不对,目标没有武器,哪里来的子弹?!
身边的蓝眼睛惊慌地开始叽里咕噜,胳膊蹭到沙子玉的肩膀,导致她的枪口偏移了半寸。
沙子玉心烦意乱,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观察情况。她猛地扭头,伸出食指放在头盔的嘴唇位置,对方的话卡在喉咙处又咽下去了。
很好,“嘘”也是通用手势。
沙子玉重新瞄准,男人自从倒下后,窗沿便遮住了他的身体,此刻她从他仅露的胳膊发现了端倪。他的胳膊动了!
不,是在变形!
子弹还在持续射击,几百发完全如瓢泼大雨般逼得几人退至安全距离。
变形如面条般的胳膊搭上了窗沿,然后是另一个胳膊,紧接着一个金黄如太阳的…向日葵冒了出来。
沙子玉膛目结舌,因为向日葵的旁边是男人狰狞的头。
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一个脖子长出了两颗头!其中一个还在飞速吐瓜子!不过速度和坚硬度完全不输子弹,房间的墙壁密密麻麻都是洞。
“*!”
队长的喊声急促地传来,余光中蓝眼睛也看了她一眼。饶是沙子玉再迟钝也该知道——需要她射击了。
头顶向日葵的人形怪物正用柔软的胳膊大力打向玻璃,他始终在她的射击范围内。从二楼冲下来再逃跑,沙子玉给对方也给自己留了三秒钟。
从醒来后经过实验。她感官体验真实且清晰,只是与现实略有偏差。
——玻璃破碎。
逻辑合理且具有连贯性,大多数都可以用高科技解释,只有这个“向日葵”不符合认知。
——怪物跳下窗户。
对自身行为和周围部分环境具有一定掌控性,知道所处境地,但是不拥有过去记忆。
——怪物用变长的胳膊支撑地面准备跑路。
“砰!”
沙子玉射出第一枪,子弹并没有击中怪物的身体,而是射在脚边。
怪物因此偏离了原先的路线,这两秒的间隔让队长和其他队员得以追了出来。
沙子玉不适应地来回调动肩膀肌肉,这是她综合考量下迈向新世界的第一步。
无他,实验证明这里是现实的比例大于是梦的比例,为了符合当下身份,她必须射击。
沙子玉用那三秒在脑中划掉了“做梦”,用上了新词。
是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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