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天气预报显示，新的一周气温直降。
程佑真没觉得有多冷，路上边背单词，边想着日后要如何面对裴野他们，昨天发生的事情光是回想都需要勇气。
来到教室后却发现裴野迟迟没来，他先是松口气，之后见身旁座位一直空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课间时，韩序飞也问那群男生道，“欸，不对啊，你们谁知道裴野哪去了？”
“裴哥早上没和你一起来吗？”
“没啊。”
“那是请假了吧。”
韩序飞三两步走到窗边，问程佑真道，“昨天你俩不是在一起玩吗，裴野没说为什么请假吗？”
“你自己问问不就得了。”程佑真对他没好气。
“他不回我消息啊，不然我能问你吗？”
程佑真道，“那我上哪知道去。”
韩序飞见状也不再多问，他走后程佑真心情复杂，猜测裴野也许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不想见到自己。
没想到上午刚过两节课，就听韩序飞嚷道，“裴野生病了，说是感冒，半夜去骑摩托车吹风吹的，好像还挺严重的。”
“那估计得在家好好养几天。”
韩序飞嘀咕道，“养什么呀，他家里都没人管他，我待会儿翘课去看看。”
想起什么，他又问程佑真道，“不对啊，昨天你俩到底玩啥了？裴野还非不让我一起去。那家伙心情一不好晚上就去骑摩托车，肯定是有啥事。”
程佑真愣了愣，低声道，“我昨天有事，没和他一起玩。”
韩序飞挠挠头，“这样啊，那可能是他家里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程佑真咳了咳，有些心虚，这回可能还真和他有关系。
他本以为裴野很快就会好了来学校，没想到一直到周四还不见人影。平时看起来身体素质挺好一人，居然一阵风就吹倒了。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在餐厅吃完午饭后，程佑真顺着湖边的小路往教学楼走，这条路走的人少，树木高大枯叶满地，很是清净。
就在这时，灌木丛后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男生嗓音粗嘎道，“你家里那么穷，我送你礼物你干嘛不要。”
“我说了，只要你和我谈恋爱，别的女生有的你也可以有。”
“让开！”
程佑真不禁拧起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料却看见一个熟人，透过树叶间隙，乔瑞一反他之前见过的怯懦，眉目很是嚣张。他缠着一个女生，一脸油腻的样子，嘴里不干不净的。
女生怒目而视道，“乔瑞，你别以为你家里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我说了我不喜欢你，看见你就恶心。”
“你说什么？你也敢瞧不起我？”乔瑞脸色涨红，五官因愤怒而挤成一团。
随后更是直接辱骂道，“叶婷你个臭**装什么装，给脸不要脸！
别以为你学习好就能怎么样，你们这些穷鬼，整天死读书考个大学有什么了不起，以后就算打十年工都赚不到我家百分之一的股份。”
他一边说一边往女生那边逼近，脸色很是可怕，女生忍不住后退。
程佑真连忙冲出来，挡在女生身前道，“乔瑞！你在干什么！”
乔瑞一看到有人来，连忙收起那副作态，好像变成一个再正经不过的学生，让人想不到刚刚那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而且他认出程佑真后忽然放松下来，还带着笑容道，“原来是九班的学霸啊，我们俩之前见过，你还帮过我呢。”
程佑真骂道，“滚，我恨不得没帮你。”
乔瑞脸色一变，想起这书呆子虽然傻了点家里没什么势力，但居然敢和裴野他们硬碰硬，恐怕不是个好惹的。
于是强撑着道，“急什么，这里面有点误会。”
人竟然可以有两幅面孔，程佑真觉得很恶心，直接骂道，“你装什么，我都看到了，你这是在骚扰同学！”
“你这种人渣，怪不得裴野他们揍你，我真是瞎眼没看出来，早知道就该也上去补两脚。瞧你那副怂样，还敢骚扰女生，你们家就算再有钱也没法掩盖你是个畜生的事实。”
程佑真嘴皮子一向很利，他爸爸去世后，在程家人的煽风点火下，文秀没少受亲戚们的闲言碎语，年幼的他通通骂回去，就是那个时候历炼出来的。
乔瑞却越听脸色越难看，索性冷笑道，“你有证据吗？我有动她一根指头吗？只不过说几句话而已。”
他很狡猾，估计干过不只一两次这样的事了，一直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但有时就是这种言语上的骚扰才让人分外恶心。
程佑真看了看女生一直低着头的身影，知道暂时不能拿他怎么样，气道，“快滚，再不滚我去和老师讲一下。”
乔瑞瞪他一眼，得意洋洋地走了。
程佑真握紧拳头，旁边却传来小声抽泣声。
女生刚刚一直很坚强，直到乔瑞被赶走后才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不明白这样的烂人为什么偏偏缠上她，就因为她平时性格孤僻，家境低微好欺负吗，她好多次想要去告诉老师却又觉得羞耻，几乎是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程佑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递过几张纸巾。
女生接过，半长的刘海下眼眶通红。
程佑真总觉得女生眼熟，他的记性一向很好，仔细想了半天想起第一次见到乔瑞被裴野他们堵在巷子里时，就见过她。
当时他从校门口往外走，女生急匆匆往里跑，撞到了他的肩膀。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乔瑞就在欺负同学。
程佑真想了想，按照他的性子，自然要去办公室找老师严厉惩处乔瑞。但他沉吟一瞬，没有替女生做决定。
而是对女生道，“如果你想去办公室找老师谈的话，我会替你作证。”
女生终于擦掉眼泪，抬起脸小声道，“谢谢你。”
“不客气，我是九班的——”
程佑真还没说完，女生就道，“我知道你，你是年级第一。”又说了自己的名字。
程佑真点点头，安慰道，“你别听他胡说，现在有我作证，老师肯定会管。”
叶婷犹豫道，“真的吗？他经常纠缠我，我又没什么证据，告诉老师可能也不会有什么惩罚，乔瑞还说到时候会告诉全班人是我勾引他，我，我……”
女生说着又忍不住流眼泪。
程佑真听后自然气愤难当，“这当然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心术不正……”
说着忽然想到什么，他脱口而出道，“对了，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们班还有个人可以作证——”
话说出口，他愣住了。那一瞬间，程佑真脑子里下意识想到裴野，他之前抓过乔瑞那么多次，肯定有办法。
但是裴野现在肯定连话都不想和他说。
“怎么了？”
程佑真顿了顿道，“没事，总之我肯定会帮你的，一个人作证不行的话那两个人呢，三个人呢？他肯定会受到惩罚的！”
女生点点头，眼中霎时也有了信心。
……
程佑真神思不属地回到教室。
韩序飞在教室后面和几个男生打闹，手里的篮球拍的咚咚作响，忽然被程佑真看了一眼，以为是他嫌吵，挠了挠头准备放下球回座位。
经过时却被叫住，他诧异道，“啊，叫我？”还有点惊喜的感觉。
程佑真点点头，直接道，“想问你点事。”
“你问你问。”
程佑真迟疑道，“你们之前堵乔瑞那两次，是因为他骚扰女生吗？”
“差不多吧，你怎么知道的？”
程佑真大概说了下刚刚发生的事情，韩序飞顿时义愤填膺道，“那家伙真是个坏怂，早知道就该狠狠揍一顿。”
见程佑真诧异看他，他挠头道，“看我干嘛，那些人可比我坏多了，我至少不欺负女生。”
“那些人？”程佑真拧眉。
“你知道五班的方天锡吗？”
程佑真点点头，他从关胖胖的科普中听过不少次这个人的名字。
韩序飞一看他知道就来劲了，不需要他细问，就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干净。
“之前乔瑞就是天天跟着他混的。”
方天锡家里也蛮有钱，从小就是个标准的纨绔，年纪不大抽烟泡吧就算了，还经常在学校里拉帮结派霸凌同学，而且手段和乔瑞如出一辙，专挑那些家境不好性格柔弱的学生欺负。
还会时不时恫吓他们，让这些学生敢怒不敢言。
“那傻比一直看不惯裴野，经常和裴野较劲。”
韩序飞道，“我和裴野也早就看不惯他，原本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直到有个喜欢裴野的女生——”
不知道方天锡是不是故意的，知道后就跑去追求那个女生，追求不过就开始人格羞辱，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对女生污言秽语。
当时韩序飞和裴野也在，于是上前对峙，没想到方天锡挑明道，“裴野，别装英雄了，你不过也是个没人管没人爱的可怜虫。”
“等你家老爷子一死，裴家谁还会把你当回事？”
在裴野动手之前，韩序飞先替他忍不过，挥了拳头，两群人在校门口打群架，影响很恶劣，率先动手的韩序飞背了最严重的处分，还被方天锡骂是裴野的狗。
韩序飞也没想到，被通报批评的第二天，裴野就独自堵住了方天锡，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方天锡腿骨骨折，并主动退学。
原来是这样。程佑真心情复杂。
“所以你知道了吧，我们也不是无缘无故就会欺负人。”
韩序飞现在很想洗白自己，不仅将方天锡干过的坏事大讲特讲，还说道，“总之比起他来，我根本不算坏。”
“有时候对付这种人，就得来点硬的。”
程佑真说，“这件事是我误会了，我道歉，对不起。”
韩序飞呆住，连忙道，“没事没事。”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程佑真又道，“不过用暴力吓唬别人这种事，我不敢苟同。”
韩序飞一愣，眼睛黯了黯，看着他雪白的侧脸，张张嘴想说点什么，教室后面呼啦啦回来一群人，只好道，“那你……需要帮忙的话叫我。”
程佑真点点头，“谢了。”
午间，教室逐渐陷入安静，程佑真掏出手机，犹豫半晌后还是点开裴野的头像，主动发消息。
【烘焙小真：你身体好点了吗？】
之后他索性一鼓作气，将中午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烘焙小真：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发完后程佑真感觉心里好受了点，然而过了很久，对面都没有回复，他忍不住心道：难道裴野打算以后再也不和他讲话了吗？
可当时他表白也是一时情急，万不得已之举，谁能想到裴野这种恐同直男会真的喜欢上他啊！
想到这，程佑真深沉地叹口气，烦躁地一连写了两张卷子。
·
裴家。
整座别墅空空荡荡的，很安静。
卧室床头的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灭，医生刚刚离去，裴野一只手吊着水，正在睡觉。
睡梦中他眉头紧皱，眼皮颤动，似乎是做噩梦了。
他梦到了小时候发生的事情。
“小野，告诉妈妈，去了学校要做什么？”女人面容还很年轻，声音严肃。
小男孩嗓音稚嫩地回答，“要好好学习，不许调皮！”
女人这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梦中的一切开始模糊，床上的裴野眉头皱得更紧。
他妈妈那时还并没有对他撒手不管，反而对他方方面面都很严格，尤其是成绩。他还很小，没有发觉自己得到的母爱和别人有什么区别。
长大后，裴野经常在想妈妈爱不爱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漠然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梁云筝希望他一切都可以做得很好，让他爸爸喜欢，他就像是她用来向裴父展示和讨好的一个工具，只是一个名叫裴野的壳子，其实内里是谁妈妈根本不在意，没有人会在意。
他可以是任何人。
所以，裴野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打着感情的幌子欺骗他，得到后又失去，确定与不确定之间，究竟爱不爱自己？
他不能再忍受这种不确定性。
梦里，仿佛回到了那日，傍晚的太阳缓缓下沉，程佑真说，“裴野，我从来不喜欢你，我喜欢的是女生。”
裴野一想到程佑真对他的“喜欢”，原来只是因为惧怕所产生的谎言，就心痛得要死。
但他也是有骨气的，还是下定决心抬起头道，“好，那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
下午，教室浓厚的学习氛围中，程佑真察觉到书包里的手机震动两声，写下一行笔记后，还是忍不住低下头。
手机屏幕上——
【y：我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那怎么办？
【y：放学来我家，我看看你的诚意。】
程佑真转笔的手一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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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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