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下面两位同学，别再深情对望了，对方脸上有公式吗？”物理老师敲着黑板，发出笃笃的声音，“对，就是你们两个，看这！”
顿时，班级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物理老师的视线集中到这个角落。
深情对望是什么鬼。
像是被X光扫射全身，脸皮薄的程佑真瞬间尴尬收回视线，雪白耳尖微红。
裴野握拳在下巴处抵了抵，掩住上挑的唇角看向窗外。
看热闹回过头的韩序飞皱了皱眉：这两人搞什么东东？
等没人注意后，程佑真才状若不经意地抬起左手，捏了捏发热的耳朵。虽然挨了批评，他心里倒是松口气——
裴野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吗？
这种长得又凶又冷、整天睡觉没有上进心、毫无人格魅力的家伙，纪灵梦才不可能喜欢。
果然只是谣言，不可轻信。
想通的程佑真立马将这事抛之脑后，专心投入学习中。
留下裴野一个人满头雾水。
课间，体委余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跑回教室吆喝道，“听说没！过段时间有摸底考试，到时候会按成绩分同桌！”
离他最近的同学立马捂住耳朵埋到桌子上，“别搞啊！我啥都没学会呢！”
韩序飞倒是立马乐了，扭过头高兴地大声冲裴野喊道，“裴哥，咱俩肯定都是倒数，到时候就能一起坐了。”
正在做卷子的程佑真头一次听说有人考倒数还这么高兴，觉得实在离谱，忍不住笑了一声。
一道视线忽然从侧后方射来，他立马调整表情。
裴野干咳一声，冲韩序飞勾了勾手指。
韩序飞立马乐颠颠跑到后面。
没想到脑袋上忽然被拍一记，裴野绷着脸对他道，“小点声，很光彩吗？”
韩序飞摸摸脑袋，不可置信回道，“裴哥你变了！你之前每学期都考倒数，啥时候嫌丢脸过。”
每学期……这意思不就是说他不要脸吗？
裴野一噎，下意识又看一眼程佑真的方向，却见他偏着脸看不到表情。刚想转回视线，就见他肩膀颤了颤，明显是在忍笑。
“……”裴野难得有些尴尬，对韩序飞怒道，“回你座位去！”
不过说到摸底考试，不管真假，倒是提醒了程佑真。
中午放学后，他径直往校门口走去，准备去买喻意说的那本可以提分的英语参考书。
滨海高中附近设施商店都很齐全，有家书店就在学校对面的街角。
通往校门口的路上，学生稀少。
程佑真琢磨着，等会儿买完书后他可以去美食街那边吃东西，就是有点远。然而一拐弯，却看见前面走着裴野一行人，估计是要出校吃午饭。
“……”
程佑真默念一声晦气，故意落后些许，不想和他们同路。
等走到校门口时，一个女生忽然低着头飞快经过他身边，往校内冲去。
差点被撞到的程佑真连忙避让，下一刻抬眼却发现，本该在他前面走远的裴野几人还聚在门口，正围着一个身材矮胖的男生说着什么。
旁边保安室传出嘈杂的电视机声，老保安正捧着一碗西红柿炒面，目不转睛地看戏曲节目。
程佑真本来没在意，继续往外走。
结果走出几步却看到韩序飞忽然挟着那个男生往小巷的方向走去，而那男生拖着脚步推拒，抬脸瞬间露出的神情分明是害怕。
又欺负同学。
程佑真一愣，脑中闪过自己上次在小巷里被韩序飞他们围堵的事情，立马就冲保安室喊道，“大爷！大爷！有人打人！”
然而那老保安平时就有些耳背，电视声音放得比雷还响，只见他在里面摇头晃脑，看高兴了还咿咿呀呀跟着唱，敲着筷子不亦乐乎。
“……”
连叫三声都没反应，程佑真无语叹口气。
一转眼看见裴野他们已经不见踪影，犹豫一下，赶忙追上去。
……
安静的巷子里，响起打火机的声音。
不一会儿，几个男生手指间都腾起烟雾，只有裴野手里依旧干干净净。陈岭见状，将手里点着的烟递过去，小心询问道，“裴哥要吗？”
裴野皱了皱眉。
韩序飞忙夹着烟挡住他的手道，“他不抽的。”
两人从初中起就一个学校，韩序飞知道裴野私底下玩很多家长不让干的事情，但烟却是向来不碰的。
“啊，好。”陈岭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矮胖男生弓着身子贴在墙壁上，见大家都不理他，就怯懦试探道，“裴哥，韩哥，我能走了吗？”
韩序飞一听，就毫不留情地在那个男生腿上踹了一脚，“说让你走了吗？”
男生连忙将眼神放在对面的裴野身上，带着恳求。
裴野有些漠然地靠在墙上，他今天只穿了校裤，上半身则是一件灰色做旧T恤，显得很随性，手腕上则带着一只黑色手表。
他先将手表摘掉扔兜里，然后抬起手腕，活动几下手关节。
劈里啪啦的声音陡然乍响在男生耳边，吓得他缩了缩身子，恨不得自己有穿墙术。
裴野见他害怕，才直起身，俯视着他问道，“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再做这种烂事被我看见的话……”
男生不等他说完，就连忙求饶道，“裴哥，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裴野无动于衷，韩序飞则在他脸上吐了口烟雾道，“乔瑞，我记得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男生连忙颤抖着声音道，“我……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裴哥你信我！求求你，我不想退学！我爸会打死我的！”
“哦。”裴野点点头，却把手搁在他肩膀上道，“我不信。”
男生一听，眼泪都要掉下来。
这时，忽然有人在巷口大喊道，“喂！你们在干什么？”
“程佑真？”韩序飞惊讶。
程佑真一看里面又站着好几个人，心里就有点害怕，但是还是硬着头皮道，“我劝你们别做坏事，看见没，学校门口有保安！我一叫就来！”
“真的！我一叫就来哦！”
韩序飞把烟扔掉，指了指他道，“别多管闲事。”
裴野则在一片烟雾中朝他看过来，似乎是不想做坏事被人发现，脸上带着点烦躁，在程佑真看来就是做贼心虚。
他胆气更壮，喊道，“我今天还就管定了！再不出来的话，我就去叫保安了。”
韩序飞对裴野无语道，“这家伙轴劲又犯了，欠吓唬。”
“正好把他也拉进来教训一顿了事。”
“你□□啊。”裴野拧了拧眉，忽然一脚踹在矮胖男生屁股上，“出去，你知道怎么说吧。”
……
程佑真也没想到裴野他们这么简单就被自己唬住了。
见那个被欺负的男生慢慢走出来，便正义感爆棚道，“他们打你是吧，别怕，我上次也被堵了，正好一块儿去政教处。”
韩序飞臭脸道，“你知道什么啊就多管闲事。”
“哦。”程佑真一抬下巴，冷冷道，“我只知道我的眼睛看见你们欺负同学，还抽烟！”
那个男生忽然小声道，“他们没欺负我。”
程佑真一愣，“你说什么？”
他指了指裴野道，“他明明还踢你了，我看见了，你裤子上还有鞋印呢。”
“我……我是自愿的。”那个男生低着头说完，看到裴野扬了扬下巴，就连忙跑走了。
啥玩意？自愿被踢？
程佑真忽然明白过来，不可置信地望向裴野，肯定是这家伙胁迫的。
这也太阴险太嚣张了。
“你……”他刚开口，裴野就淡淡道，“好学生没事在外面溜达做什么。”
说完就走了。
“？”
韩序飞则撞了一下他肩膀，留下一句，“烦人精。”
神经啊！打人还有理了。
程佑真震惊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口气骤然憋在胸腔中。
以至于等他买完书，一直到了晚上放学还在想这件事。
他知道每所学校暗处都会有校园欺凌发生，但当真正遇上的时候，却发觉比自己想得更可恶，被欺负的同学连说出来都不敢。
放学时程佑真准备先去店里，正好在校门口碰到喻意，两人便结伴去等公交。
这时，纪灵梦忽然从他们身边经过，程佑真心想有喻意在，两人肯定要互相打招呼，正纠结自己要不要避开。
只见喻意忽然偏开头，纪灵梦也十分冷淡地与他们擦肩而过，坐上等候已久的一辆豪车离开。
程佑真愣了愣，看向喻意，而喻意望着纪灵梦离开的方向，神色怪怪的。
他想了想，还是关心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喻意拨了拨头发道，“女生的事，少打听。”
“……”好嘛。
程佑真没多想，到达文秀开的真心烘焙坊后，两人一起下车。
烘焙坊小本经营，店面并不大，走进去却干干净净，里面摆放着的甜品精致可爱，有几个客人在挑选。
文秀一见两人来，就塞给喻意新做的甜品让她帮忙尝尝，又让程佑真换好衣服帮忙收银，自己则去忙后厨的事情。
等客人走后，无聊坐在一旁吃甜品的喻意憋不住了，烦恼道，“欸，你帮我参谋参谋。”
“……”谁刚刚特别冷酷说少打听的，程佑真脸上闪过无语的神色。
“哎呀，就是上午大课间那会儿——”喻意一开口，就把来龙去脉说个不停。
“校花回来后找我聊天嘛，你记得的吧，就是纪灵梦。”
“聊着聊着校花就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她说了一堆男生我都摇头，她就开玩笑，问我喜不喜欢她那种。”
“我一听！”喻意一拍大腿，“你知道我是拉拉嘛，这可不能乱开玩笑。”
程佑真：“然后呢？”
“总之她一看就很乖不懂这些的，我又不好吓到她啊，就说她像个公主，公主要配王子啊。”
喻意托着脸烦恼道，“她可能就以为我在说她有公主病，生气了，一天没理我了啊啊啊。”
程佑真听完，默了默，他以为是什么大事。
半晌才干巴巴道，“会不会是你误会了。”
喻意望天道，“你不懂的！”她虽然好多时候脑子线条很直，但别人有没有生气还是能分清楚的。
“虽然我也没啥错，我要不要送点什么挽回啊。”
程佑真指了指玻璃橱窗里的某样甜品道，“她喜欢吃这个。”
“欸，和我口味一样哎。”喻意惊奇后，忽然道，“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程佑真抿了抿唇，他高一经常偷偷给纪灵梦的课桌里送甜品，口中却回答道，“她来店里买东西的时候偶然发现的。”
喻意点点头，一边看程佑真包装一边随口自言自语道，“不过啊，没想到她喜欢那样的男生。”
程佑真拿着取甜品的夹子一愣，下意识问道，“她有喜欢的人？”
“对啊，当时她生气了，可能觉得没面子，就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喻意顿了顿，诧异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程佑真干咳一声，“没有，好奇而已。”
又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装作平淡地问道，“她喜欢谁啊。”
“就你们班的那个，叫什么来着——”
喻意吃完最后一口甜品，在程佑真紧张的视线中，放下叉子，轻轻吐出两个字。
“裴野。”
程佑真手里夹着的蛋挞“咔”地一声碎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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