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羲和路东律在广陵市公安局待了整整三天三夜。
警察们也没想到他们接到一起看似寻常的街头斗殴报警后，抓回来的三个活人都不是人类，其中两个甚至是“政界人士”，而唯一个人类是那具尸体……
广陵警方紧急联系了三界事务部，三界事务部紧急派出了部长，部长立刻从龙游市赶到广陵公安局，玄羲和路东律把整件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部长，以及他们没有将案件进展及时同步给事务部的顾虑。
部长一开始感觉自己在听故事，还很跌宕起伏，但当他听到下界领主的权柄碎片出现在人间的时候，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又紧急把事务部的几位领导叫来了广陵，几个人开了会，评估了路西法本人的消失和权柄碎片出现在人间的影响。
三天后的晚上，玄羲终于从公安局出来了，但路东律和苏梨远还在局里。
玄羲没什么事了，但路东律还有一堆事情需要善后，比如把命运之书、疾病碎片，还有意外获得了“命运”权能的苏梨远打包送回下界安置好，把被命运之书拿走寿命的作家复活，以及尽快确认界路西法的其他权柄碎片的去向。
公安局离壶春园有三公里多，玄羲三天几乎没睡过觉，但他不想打车也不想叫司机，步行走了回去。
夜间，有人敲响了玄羲房间的门。
玄羲打开门，路东律站在外面，他也从公安局回来了。
“一起喝一杯？”路东律拎着一袋子啤酒说。
“我不喝酒。”玄羲说。
“我想喝，你陪我。”路东律说。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玄羲说。
“你在凌晨两点、穿戴整齐地说出这话没有任何说服力。”路东律说。
玄羲：“……”
十分钟后，两人临着莲花池席地而坐。
园里早已熄灯，今夜萤火虫没有出来，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亮，园里除了疏散指示灯外没有一丝光亮。空气湿度接近百分之百，像有一场暴雨正在蓄势。
路东律身为下界人，黑夜对他来说如同白天。
但夜晚对玄羲来说就是普通的夜晚，四下是无边的黑暗。
两人都不说话，路东律一瓶接一瓶地喝酒。他也塞给了玄羲一瓶，玄羲对酒精没有任何嗜好，但冰镇过的酒瓶冰冰凉凉，被他拿在手里当冰袋把玩。
“谢谢你！”
路东律突然开口，打破了园中的寂静，把玄羲吓了一跳。
真够神奇，就算这家伙已经喝了十瓶，可他是一只恶魔，不至于这就醉了吧？玄羲心想。
“我没醉，我是说真的，如果没有你的帮助，这个案子不会这么快就结束。”路东律补充道。
“嗯。”玄羲应了一声。
“你心情不好。”路东律说。
“你心情很好？”玄羲反问。
“不好。”路东律说，“我知道，于琛的结局让你也很难过吧……我们没能保护他。”
“我没有。”玄羲说。
“你骗人。”路东律说。
玄羲深吸一口气，说：“于琛被阎罗杀死，确实在我的意料之外。我讨厌意外。”
作为一个上界人，他本能地厌恶失控感。
路东律叹了口气，说：“他只是……无法逃离他的宿命。”
“我讨厌任何无法掌控的东西，包括‘命运’。”玄羲说。
“什么？以你的性格，难道不是应该说‘如果命运能改变就不叫命运了’吗？”路东律有点意外。
“……那是白川会说的话。”玄羲说。
“你不也这么说话么？啊，我明白了，你不是惋惜于琛没有逃离他的命运，而是不爽他的命运没有按照你预期的发展。在我们解决一系列事情，把命运之书改回去之后，他和苏梨远互相表白，然后在一个平静如常的日子里死去，这才是你给于琛安排的结局吧，哼，你这个控制狂。”路东律直戳问题核心。
“嗯，我就是控制狂，那又怎样？”玄羲提高了音量，难得置气似的说话。
路东律忽然一手搭在他的肩上，说：“你已经做到了最好，但人间不同于上界，总是充满意外的，不要苛责自己。”
玄羲没有说话，片刻后，他转移了话题：“你打算怎么复活那个作家？”
“我得把他的骨灰带到下界去，用一些圣器完成一个仪式，一般来说，像他这样死于非命的人，‘时空’会同意他复活的，不过，即使他复活了，他也不再是以前的他了，他会丢失掉他死前最大的执念，说不定复活后会出家当和尚去。”路东律说，“所以我一直觉得‘涅槃’的最高阶效果蛮鸡肋的，首先真正符合‘死于非命’的条件的人很少，而且复活但失去了生前最强烈的**的话，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那你为什么选择成为‘涅槃’君主？”玄羲随口问。
路东律几不可察地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是哥哥。”
玄羲没听明白：“什么？”
“是哥哥杀死了上一任‘涅槃’君主，让我继承了她的权能。”路东律说。
“这样啊。”玄羲点点头。
他一直奇怪路东律为什么有种不属于下界人的天真烂漫，下界人以力量为尊，他们的权力更替靠的是纯粹的力量比拼，有人戴上王冠，就有人变成尸骨，就像苏梨远和阎罗的对决，这一现象直到路西法上任最高领主后才有所改变。
现在他明白了，原来这家伙的手一开始就没有沾血。
路东律把酒喝完，两人各自回了房间。
玄羲踏进门后，大雨在身后瓢泼而至。
第二天，路东律带着陶雅来到龙游市公安局，去见苏梨远。
三界事务部虽然没有追究苏梨远的过失，但她身为新任冥君，不可能继续留在人间了。
按照规定，她昨晚就应该在三界事务部的陪同下出发去往界关，但路东律说服他们再给她一天时间，因为有人想跟她告别。
苏梨远在公安局忐忑了一晚上，她“失踪”的时候没回过陶雅一句消息，还让于琛因为自己被阎罗害死，现在自己又要离她而去，她害怕陶雅怪她……
陶雅走进接待室的那一刻，苏梨远看到了陶雅憔悴的脸色，她的心沉了下去。
然而陶雅直接奔向她，紧紧抱住了她。“你没事，太好了。”
苏梨远一瞬间泫然欲泣。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后，路东律开口：“苏小姐，你如果想继续留在人间的话，只要放弃君主之位就可以了。”
苏梨远笑笑：“路先生，你觉得可能吗？”
“根据我的经验，做一名人间大学的学生比做下界的君主快乐得多。”路东律说。
“想要放弃权力，首先得拥有它，不是么？”苏梨远直视路东律的眼睛。
“这又是什么道理？”路东律说。
苏梨远轻笑：“路先生，你生来就注定继承君主之位，你已经彻底地品尝过权力的滋味，以至于都对它腻味了，所以你才能轻易说出放弃权力的话。
“但我不是，我从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鬼，但也梦想有一天站在权力之巅，现在我好不容易实现了梦想，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厌倦，主动从君主之位上走下去，好像风轻云淡，但那一定是在我好好地品尝过权力的美味之后。”
路东律愣了愣，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苏梨远又看向陶雅。“雅，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是……”
“没关系，”陶雅打断她，强作无谓地笑笑，“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大不了我以后办了下界签证去下界找你玩。”
苏梨远也微笑：“我等你。”
玄羲把他和夏屿澄、东关街城楼艺术馆馆长对话的录音发给了广陵市公安局，意思是他们抓错人了，虽然这两段录音因为有他的法术影响，不能作为证据，但他们俩人跑不了，警方亲自审问出证言也不是难事。
薛仲芳终于被释放，但合伙的保洁公司经营不善，灵霄帮她付了她女儿的医药费，让她以后慢慢还。
夏屿澄被抓了，娱乐圈地震，《月无声》开机后两主演全被换的事在书迷圈中闹得沸沸扬扬，玄羲那段视频再次被生生刷上热搜……最后主演选定了之前因受伤被周致轩顶替的演员和另一个有潜力的新人演员，周致轩拼命跟人说他的演技“回来了”，但没有人相信。
作家程晓松复活了，震惊全国，三界事务部也知道这事儿太毁三观，让龙游市公安局对外宣称之前的死亡结果为“医院的误判”，至于人们信不信就不好说了……不过程晓松“复活”后就宣布封笔了，从此淡出公众的视野，人们又开始争论他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灵霄的生意人朋友被女朋友踹了，从此封心锁爱，专注事业，又把破产的公司经营起来了……
玄羲和路东律回到了龙游市，玄羲每天摸鱼画漫画，路东律每天在隔音很好的办公室弹吉他。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
除了龙游大学退学了一名下界的留学生。
除了斯蒂芬每周都要请一次假，飞两百公里去瘦西湖找猫头鹰约会。
除了路东律三天两头往三界事务部跑，报告路西法行踪和其余权柄碎片的调查进展。
除了外交事务大楼的人们惊奇地发现，玄羲主任和路总领事偶尔在外交事务大楼的电梯里撞见了，居然能聊上两句，还被人看到一起在楼下喝下午茶……
第一幕完结，下一幕场景定在米兰，作者去写第二幕大纲了，复更时间待定。
第二幕预告：
“放松。”
“目光保持水平。”
“大腿发力。”
“再来点律动。”
玄羲：“……你玩我呢？”
路东律：“你看看你像走T台的样子么，用夏国人的话说，你这叫领导视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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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命运之书（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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