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钻石不知道阿幸为什么死,但阿幸的被唤醒显然给予了许多人极大的欢乐,第二天早上,巴特克的请柬由嘉华带来,送到了小木屋。请柬里写,为了庆祝阿幸的回来,巴特克想要在今夜设一场小小的私宴,请大家来参加。
乔西法和稀客也收到了请柬,稀客派黑猫给钻石送来了信,告诉了他这点。两位恶魔昨天走后,没有回金池,而是在玛尔市逗留,打听金池的消息。他们打听到的消息不算好。金池已被天使掌控了,地下每一层都有天使在看守巡逻。街上到处贴满钻石和真夜的通缉令,光是走在街上,都时不时会有恶魔被盘查询问。至于钻石的家,早就是瓮中之鳖,天使们翻了个底朝天,重兵把守。除了房顶的乌鸦,来钻石家最勤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天使们。
“暂时没有人捉拿我和乔西法。”好像知道钻石的想法,稀客在信结尾安慰他道,“不过通信渠道也被他们掌控了,眼下我只信任黑猫能担起这一重任。”
今后怎么办呢?把信放在腿上,读完后,钻石盯着窗外发呆,对着严苛的情景,一时想不到任何办法。此后,他和真夜要永远像通缉犯那样躲藏起来吗?天使们会不会随着时间变迁,就放松警惕呢?
一阵悠悠的凉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将钻石从那无用的沉思里惊醒过来。尽管是中午,天色却十分阴沉,一朵朵的灰云压在天空中,抹上暗淡的色彩,从积云间透出的些许光线苍白无力,增加了凄凉感。
壁炉里烧着火,真夜又添了火柴,火焰熊熊,把小木屋照的很亮堂,与残酷的外界暂时相隔开,即使是虚假的宁静,也令人在此时感到安慰。钻石坐在壁炉前的毛毯子上,发现真夜在看书。钻石有些好奇他在阅读什么,忍着困意,爬了过去,竟然是钻石十分熟悉的《恶魔史录》。封皮已经很旧了,看上去是翻阅过许多次。
“你看这个?”钻石想了想又不对,“你哪里来的这个?”他不觉得真夜是会购买《恶魔史录》,悉心阅读的人。钻石有种感觉,在自己和真夜认识之前,真夜除了黑市交易和必要的事,恐怕懒得多看恶魔们一眼。
真夜说:“在书架上找到的。”
钻石抬头,果然看见壁炉上有一列书,中间空了一个位置,恐怕就是真夜拿下来这本书导致了空隙。
可是,人类的房子里怎么会有《恶魔史录》呢?钻石有点纳闷地揉自己的额头,或许是蜂蜜酒喝多了,有宿醉的迹象。他垂下眼,发现真夜翻到的一页,上面的文字马上吸引了他。
“尊敬的阿达,请听我谏言,尊敬的阿达,以遥远的南方的多瑙为起点,将有一位降世的恶魔到来,如凶星从天边坠下。他会颠覆天使届,改变当今的格局。因此,战争对那降世恶魔是必要的手段,必须,必须发动战争攻打多瑙,将丰饶之地置于天使神圣的羽翼下。
为了生命,阿达采纳了她的谏言,拿起武器,敲响云中塔的时钟,带着数千名天使,飞向了恶魔的巢穴,在土地上停留。在那儿居住着数十万恶魔,降世恶魔就隐藏在这片土地之中。婴儿们在哭泣,恶魔们在尖叫。降世恶魔,就在眼前。”
钻石觉得奇妙,因为上面说的和自己有关系。以前,他从来都无视。再说真夜也是亲历者,现在却从书本中去汲取信息。
“给我说说吧。”真夜翻到下一页,“你们恶魔的事。”
这可奇了怪了,钻石问真夜:“你想听什么?”
“都行。”真夜关上书本,说。
也许是真夜待在这间屋子里,无聊了,却又不能出去,想找点事做。钻石就舔舔嘴唇,给他说:“那我给你讲我们金池底层的葬礼吧。”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开口就挑了这么一个不吉利的,但真夜也没有太大反应,合上书,耐心地盯着他。
“在我们金池,恶魔‘归家’,也就是死掉,你们称之为‘羽化’的时候,我们会为了他们,在底层的岩浆河里放上施了法术的纸船,让它们一路朝地心流去。”钻石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河边,看船一只只的流。”
“你也折过船吗?”真夜说。
钻石垂下眼:“每年,雅克都会带我给爸爸、妈妈折船,后来就是我自己来做了。我每年纪念日都会折两只,放进河里。”雅克走后,他有想过要不要折第三只,但他决定不要,他不想。
在猎鹿城听到雅克的线索时,他曾有过一阵激动,觉得可能会发现什么踪迹。但寻找下来,不仅什么也没有,还差点被天使的陷阱套牢。至于雅克呢?雅克会在什么地方呢?他真的在猎鹿城住过吗,还是那是莫哀彻头彻尾的谎话呢?钻石不知道。
钻石过了一阵才发觉,真夜一直没讲话。他疑惑地抬起眼皮,而这一眼就像看见河水忽然上涨的异像,真夜目光太专注了,有种惊人的柔和感。
钻石本能地头皮发麻,却不是恶魔对天使的惧意,而是担心自己因为这目光怯懦的产生。但当真夜轻抚他的脸颊时,他没有拒绝,这种安慰像羽毛一样轻搔他的心灵,让伤口逐渐愈合起来。他们互相凝视着,让安静持续了一阵。看着真夜,忽然,钻石想明白真夜看《恶魔史录》的理由,除了也许对恶魔好奇,在这与外界隔绝的世界里,真夜恐怕和他一样心烦意乱。
他眨了眨眼,背对火光令真夜的脸尤其暗淡和阴沉,却也十分美丽。钻石不由失了神,真夜好像发现了这点,没说什么。只是慢慢凑过来,用额头顶住钻石的额头。
这时,忽然,天空外闪过一道雷电,他们都下意识地转过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又传来一阵响,但是始终没下雨,天气始终是烦闷的干冷感。屋子地板随之轻轻震动,仿佛是为了回应,一阵沉闷的扣扣声在门外响起来。
有人敲了门。钻石坐直了身体,真夜转过头去。
敲门声还在继续。
真夜冷下脸,松开握着的钻石的手,把一旁翻开的《恶魔史录》扣上,放到壁炉上方书堆里的那个缺口,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他将手放在门拴上,却不急着将它打开,反而是试探地看着门,要把门看穿的架势。
毕竟小木屋是在玛尔城的偏远地方,很难有人找上门,更别说特意来敲门。
钻石也站起身来,像真夜那样走过去,到了门的另一边。
他们对视一眼,真夜点点头,轻轻地拉开了门。钻石伸出手,如果他需要最快速度地看到人的眼睛下命令,他会的。
尤里在门口,抱着手,在暗沉沉的阴天下,笑嘻嘻地扯下帽子,对他们说:“两位贵宾,欢迎大驾光临。”
“你怎么来了?”钻石惊讶地说。真夜转眼就没了兴趣,回头理自己的衣服和袖子。钻石朝门外看去,小麦安静地停在几米外,像往常那样拉着车厢。
“下午好,我奉命提前来接你们去巴特克庄园吃宴席。”尤里做了个“请吧”的手势,“不然你们顶着这两张脸在街上乱晃,后果很难想象。”
在走以前,钻石思考再三,还是带上了他自己的牛仔帽,上了车厢。尽管现在在脑袋上扣一顶帽子已没什么用,但在他内心深处,却仍将这和一丝生机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车厢和之前一个样,但没了别的家伙,只有他们两人,一下空了出来,显得又空又大。钻石把尤里背后那扇门的窗户打开,问他说:“乔西法和稀客呢?”
“他们其他人去接就行,不像你们两这么值钱,需要但丁叫我来接。”尤里摸小麦腹侧的鞍包,从里面取出水壶,拧开喝了一口,“怎么,有想问的?”
他发现了钻石的欲言又止,钻石说:“你,还好吧?”
尤里把水壶盖拧上,放回鞍包:“你是不是想说,我要不要去宴会?”
对。是这个意思,但钻石不敢明说。尤里并不介意,平静地说:“我并不想留下来,要回猎林,毕竟我已经不是巴特克的儿子了。但是妈妈哭了。”
他的脸色,看不出是否愿意。尤里眯起眼,对着灰色的天际线眺望,要从那鲜艳欲滴的寒冷里看出点什么,一道闪电劈下来,打破了暗淡的宁静,也照亮了尤里那张苍白的脸,他叹了口气,说:“至少呢,有人是快乐的。我从出生起,从没见过这种阵仗,真新鲜。”
闪电断裂、消失,他回过神来,对钻石一笑:“昨天喝酒挺有意思的,下次再出来一起喝。”
这是结束谈话的意思,钻石也就没勉强再继续,跟着他转移话题:“我后面喝醉了,你喝了多少杯?”
“十几……杯吧。”尤里拍拍小麦的背,双腿一夹腿肚,小麦开始前行了,“你好像是喝了十杯左右?你喝醉了倒挺好玩的,还靠着真夜的肩膀唱歌呢。”
真的吗?钻石诧异地转头看真夜,真夜不置可否。尤里摇头摆尾,哼了起来,那首歌的曲调很熟悉,是钻石小时候雅克教的一首儿歌。车厢颤动起来,随着小麦往前拉,将漫漫的长路变成了跑道。闪电又闪,雷声压倒了尤里的歌声。
天气越来越闷了,天空从灰色涂抹成了一片暗淡的紫色,那是大雨前来的征兆。飞鸟低低地划过地面,消失在丛林之间,蝇虫骚动着,隐没于广阔的田野。路道渐渐变得更加平顺,景象愈发熟悉。他们是在进玛尔城的道路上。
天色不好,农民们已经撤离了自己的农田。但进了城,人渐渐多起来。钻石阔别玛尔有一段时间了,但这样糟糕的天气,让他无心去看。尤里似乎也对这些熟悉的景致感到厌倦,拉着小麦飞一样地奔跑,车厢摇着,发出咔咔的响声,像是要散架一般。
“请通过。”在银眼的入口,钻石听到守卫的声音,但守卫不是对他们说的,是对他们前面的那辆车。当尤里吹着口哨,从他们旁边轻盈地驶过时,守卫只是张大眼睛,在突如其来的冷风中,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哆嗦一下。
雨终于下下来了,透过参天大树的树叶,灌入街道和泥土。雷声隔得很远,闪电却从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劈了下去。之前天上的紫色慢慢消失了,变成滚滚的黑色。意识到了大雨降至,尤里将车拉的更快,车厢咔擦咔擦的动着,忽然一下,僵在地面。尤里始料不及,赶紧拉住绳子,小麦受惊,车厢颤了几下。
原来是车轮陷进了一小片泥地。它原本是个小凹陷,时间久了,从水坑变成泥坑。雨下得这么大,它就施展起了自己的魔力。
“车不行了。”尤里无奈地说,“反正只有几步路了,走过去?剩下的我叫人来收拾。”
巴特克庄园门就在二十米之外。
“行。”钻石看真夜一眼,回答说。
闪电闪过天边,雨势更盛。天色阴沉沉的,发出一声呓语。尤里将小麦从锢桎中放了出来,脸在闪电的光亮里,白的和死人一样。
巴特克庄园的房顶上几只乌鸦像感应到天气的危险,它们盘旋一阵,飞离了此地。
这种气氛,给钻石一种不祥的感觉。
就在这时,巴特克庄园的门忽然开了。小麦一下蹿了进去。
嘉华身穿西装,站在门口,朝他们点了点头。他大概已经等很久了,没有撑伞,身上完全被雨水打湿了。见他们过来,他眼神空洞着俯身,与其说鞠躬,不如说他佝偻了身子。
四下漆黑,只有远处的屋子有一点光亮。这让钻石有种古怪的感觉,就像要进入一座监狱。
“请下牢。”尤里快活地说。
嘉华就着雨,直愣愣地站在他们背后,雨水从他头上往下滴,再落到地上,他没有任何反应。
“你不走吗?”钻石忍不住问他。
嘉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大概是还要等待下一批客人,或是巴特克不允许他离开。
“你和他说没用。”尤里无情地说,“有失魂症在,他就和木偶一样,不是自己了,就和死了没区别。”
似乎想起很不愉快的事,尤里不再说话了。
经过乱糟糟的灌木丛,他们停在房子前,时间太久,又因急雨受潮,它发出难闻的腐臭味,轻轻用力,就像棺材门一样陷进去。
屋内太亮堂,也太温暖了,钻石一时没适应,眯起眼来。壁炉烧着火,映衬的崭新的灰皮沙发发亮。地板整洁干净,头顶的水晶灯熠熠生光。几个女仆和男仆从不知哪儿钻了出来,向他们鞠躬,给他们擦鞋和整理衣服。
“我也很惊讶,阿幸姐姐回来第二天,这里就成了这么漂亮的地方。我还以为那老头老了就养成了收破烂的习惯呢。”尤里看着钻石困惑的表情,苦笑说,“走吧,去二楼。”
闪电和大雨已是门外的事情。就着楼梯,他们到了二楼。
如果说,一楼的客厅只是让钻石觉得惊讶,那二楼的就餐室,钻石忍不住后退一步,撞到真夜怀里。长廊也打扫的很干净,这没什么,但就餐室特意刷成猩红色的墙面,椅子全换成有天鹅绒垫的红木椅子。虽然并不完全相似,钻石马上联想到多年前巴特克家在多瑙的住宅,他在回忆里见过,那种氛围几乎一模一样。
“你看到了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些不舒服,小声问真夜。
“看来他有恋旧癖啊。”真夜嘲讽地说。这地方显然也让他不太舒服,不过钻石是出于对巴特克这么做原因的惊惧,但真夜恐怕是想起了当时在房子里的不愉快。
钻石听到一阵爽朗的口哨声,声音很熟悉。吹口哨的家伙从厨房出来,朝他打了个招呼。
“稀客!”钻石高兴地说,又说,“乔西法!”
乔西法跟在稀客身后,端着菜从厨房出来,钻石眼尖,瞧见盘子里是黑松露薯条。乔西法将盘子放在餐桌上,上面已经有数道餐点,像烤鸡,蛋糕,肉盘和酒。
“口哨吹得不错。”尤里将外套脱了,挂在一边的墙上,“你们还在厨房里帮忙呢?”
“是啊,只叫你们忙我们不好意思。”稀客回答道。
“这次宴会没有叫仆人来帮忙,是妈妈、但丁和伊思一起动手做,就是为了感谢你们。”尤里不客气地选了个位子坐下来。和上次钻石在这里用餐时一样,还是长桌,数条椅子,但今时今日,它被布置装点得精美许多,铺了层丝绸布,又摆上鲜花和长蜡烛,一股清新之气。
“我们没做什么,要谢就谢钻石吧。”稀客坐在他旁边,靠过去,谨慎地说,“什么时候才开始?”
“你觉得无聊了?”
稀客没料到有别人听到他的话,转身对伊思笑了笑,丝毫看不出慌张:“没有的事,只是觉得耽搁你们很久了。”
伊思毫不吃他那一套,坐在稀客旁边的位置。卡林和但丁也从厨房出来,他们各端着一道甜品,看来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钻石惊讶地发现卡林看上去是如此幸福和放松,她一见着尤里,就上前抱了抱他,亲吻他的脸颊,并朝钻石和真夜笑了笑。这和之前记忆里那个不苟言笑的女人判若两人。
“坐吧。”她拍了拍椅子,对他们说。
真夜和钻石就近选了两个位置坐下来。真夜挨着尤里,尤里和乔西法分别坐在伊思和稀客对面,但丁在伊思和空的位置间坐下。于是就只空了三把椅子,长桌的主座,和挨着主座的两个位置。
当卡林在这三个座位间的其中一个坐下时,钻石心中有了数,剩下两个是给谁的。他趁着这个空档问尤里:“格林没来吗?”
灯光忽然灭了,房子陷入到一片黑暗中。钻石吓了一跳,却不见周围的人有任何反应。尤里只淡然地回答道:“这是私宴,他来不太好,伊思叫他走了。”
既然如此,恐怕这突如其来的黑是某种安排,钻石就坐在原地没动。黑暗令他其他的感官变得清楚了些,在这一片漆黑之中,他听到雨点声重重地打在玻璃窗上,一口狂风从远处拍打而来,让树叶吱吱作响,零星的月光穿过掩盖上的窗帘缝隙,幽怨地照在墙对面。在长廊上,响起地板塌又起的咯吱声,有什么东西穿过长廊,到餐室来。
忽然,门打开了,阿幸从门口飘了进来。
在夜色中,她是淡蓝色的,就像凌晨四点的月光。
她看起来是在飘,但仔细看,身下有人背着她。
她探着头,好奇地看着房间,像在看捉迷藏的玩闹。
黑暗中,响起歌声,十分轻柔,让阿幸竖起了耳朵。
有人应和起,也轻轻地唱起歌来,只是五音不全,钻石听出来,是但丁的声音。也许是看不下去,伊思的声音也加入了。然后是卡林的声音。这也令其真正变成一支歌。
这歌钻石没听过,但很简单,像是童谣,听了一阵,他也加入了,不会唱,就只伴奏。钻石的,稀客的,乔西法的声音。
阿幸在笑,笑得很幸福,也很开心。
“欢迎你回家,阿幸。”有人在离阿幸很近很近的地方说,那是巴特克的声音,“你以前最喜欢这首歌,这是给你的惊喜,这也是属于你的宴会。”
灯光亮了,钻石看到了巴特克。原来阿幸刚才一直搂着巴特克的脖子,只是巴特克弓着背,让阿幸看上去像站着。那根钟表形状的项链,就系在他脖子上。
但丁走过去,接过那条项链,小心地放在卡林对面,那个空出的席位上。阿幸就跟着飘过去,她做了个坐的姿势,但其实仍飘着,身体离椅子有约一根拇指的距离。
最后剩下的主座,自然就是给巴特克的了。和卡林一样,在巴特克脸上,钻石发现之前从未有过的喜色。
巴特克坐下来,凝视自己的女儿,又望着自己的妻子,尽管身穿漂亮的西装,却像个享受后半生的老园丁。只是可能是灯光的原因,钻石觉得他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感谢你们今天愿意赶过来,同聚一堂。”巴特克举起酒杯,却发现杯中无酒,拿过酒来,给自己倒上,“你们也都看到了,和往常不一样,没有仆人,没有厨师,只有我们自己举行私宴。”
他把酒递给卡林,卡林给自己倒,巴特克喝酒,又看向阿幸,一片喜色:“因为……阿幸回来啦!”
“在多年之前,我就曾想要阿幸回来,想过数个办法,只是一直不如愿。对于但丁去猎鹿城,我抱有很大希望,也许是最后的希望了。恶魔们竟能想出唤醒灵魂之妙招,实属让我惊叹。谢谢你们。钻石。”他向钻石一伸酒杯,钻石杯里没有酒,只好拿着空酒杯和他碰了一碰。
“我不相信。但没想到,我的女儿阿幸,她真的在这里。谢谢恶魔们!你们啊——是天使们甜蜜的劲敌。”
巴特克最后一句话有些挑衅,说的时候,他看着真夜,似乎意有所指。但因为巴特克比任何时候的夹枪带棒都要愉快,没什么真的杀伤力,真夜只是不置可否。
“好啦!举杯吧!”巴特克命令说。
酒瓶倒酒才传到一半,于是一半人空着酒杯,一半人杯中有酒,草草地举杯庆祝。
阿幸瞧着大家喝酒,仍保持那温柔的微笑表情。
巴特克心情爽快,叫钻石道:“钻石,听说你在被通缉?”
钻石正观察真夜的表情,忙不甚地:“是啊!我和——”他想了想,没有说出真夜的名字,在巴特克面前,他想保护真夜。
巴特克却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看来即使钻石不说,他也知道了:“你们在我的小木屋里,爱住多久住多久吧。”
他的声音被掩盖住了。原来尤里唱起了歌,他唱的是钻石昨天喝醉时的恶魔间的童谣,原来他已经差不多学会了。
乌鸦叫,岩浆流,你我坐树上……
巴特克皱起眉,十分不耐烦,他伸出手,用勺子去碰杯子,想要叫停,却见旁边的阿幸看得津津有味。他犹豫了一下,放下勺子,任由尤里唱了。不知是否是巧合,等他放下,尤里唱的更大声了。他的声音又宽又广,像个吟游诗人。
外面雨下的更大了,碰碰地敲打窗户,像在给尤里伴奏。歌声越高,那声音也就越高。等到尤里停了下来,碰碰、碰碰,那声音摩拳擦掌,如要翻过窗户朝他们扑来,将风雨全部收进来。
唱完了,巴特克总算松了一口气,对阿幸一笑。
“吃饭吧!”巴特克敲敲杯子,高声宣布道。
尤里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像个捣蛋成功的孩子。他朝坐在对面的伊思一昂头,传达了某种秘密信息。但丁见他这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稀客喝了一点酒,皱起眉头。钻石等吃饭的一刻很久了,他推开旁边的餐巾,拿起刀叉,它们撞在餐盘上,发出叮当的响声。
他吃着,看着围聚在周围的朋友和熟人们,恍惚间,觉得不可思议,不久前,他们还对彼此一无所知。
他后背有些冷。大概是风,窗户战巍巍地响了两下,吹进一丝冷风。他回过头去,想要起身把窗帘拉得更紧些,长廊里突然的声音却引起了他的他的注意。像是有人朝这儿走。
真夜也抬起了头。其他人仍在聊天谈话,沉浸在快乐中。
咚、咚、咚咚。
那声音太大了,尤里他们也停住了说话声。
巴特克沉声问道:“谁?”
脚步声忽然在门前停住了。
过了一阵,通往长廊的那扇门犹豫地打开了。
嘉华推开门,衣服全湿透了,像沉在水底的海草,双目空洞,气喘吁吁。
所有人面面相觑。巴特克因为被打扰,有些不高兴,不耐烦地问:“怎么了?”
嘉华没有回答,他嘴唇轻轻颤抖,好一阵,他点了点头,湿答答地朝右一移,让开位置。
只见西维从嘉华身后,从那黑暗中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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