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上看的。”沈一尘回答道。
谢灼，“……”难道是他想多了？
“那你知道结契的代价吗？”谢灼又问。
“知道。”沈一尘回答。
“为什么？”谢灼眯着眼睛望向沈一尘，他不理解沈一尘为什么一定要结契。
“你不是说可以帮我升官，发财，迎桃花么？
沈一尘缓缓道，“我怕你到时候赖账。”
谢灼皱了皱眉，“只是因为这个？”
沈一尘点头，“只是因为这个。”
只是为了这么点名利好处就把自己的脖子架在刀上比划，谢灼突然觉得他有点看不懂面前的人了。
“你这个疯子！”谢灼说。
沈一尘勾唇一笑，“过奖。”
谢灼，“……”
院里绿树成荫，夏蝉疯叫，谢灼盯着沈一尘手中把玩的茶杯，眸光复杂。
半响，谢灼再次开口道，“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一定会做到，但我不会与你结契。”
“为什么？”沈一尘问。
因为有人叮嘱过他，不要轻易与人结契。
谢灼移开目光，“因为我不相信你。”
“这世上能帮我的人千千万。”谢灼撇了一眼沈一尘，“你既然不愿意说实话，这交易不做也罢。”
说完，他转身就走。
“等一下。”
谢灼背对着沈一尘，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嘴角，果然另有所图！
“怎么？”谢灼问。
“会算卦吗？”沈一尘问他。
谢灼皱了皱眉，本来是不会的，但是前不久好像有点无师自通了。
况且他自称祖宗，怎么能在小辈面前说不会？
他抬起下巴，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自然会。”
沈一尘点点头，从棋盘上捡了几颗棋子递给谢灼。
谢灼有点懵，“什么意思？”
“给我算一卦。”沈一尘道。
“你说什么？”谢灼脸有点黑，这个人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一点事儿没帮他办成，要求倒还多。
“不算。”谢灼转身要走。
“是不会用棋子算？”沈一尘问，“那我去给你找几枚铜钱。”
谢灼脸更黑了，他转过身，重新在沈一尘对面坐下，没接沈一尘手上的棋子，自己在棋盘上胡乱抓了一把。
“算什么？”谢灼问。
沈一尘望着被谢灼故意抓得一团乱的棋局，笑了笑，道，“算寿命。”
谢灼抬眼看了沈一尘一眼，咬牙切齿道，“行，算寿命。”
话闭，他却捏着手中的棋子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
“怎么？”沈一尘问。
“没怎么。”谢灼梗着脖子道。该怎么算来着？
他记得当时沈一尘是直接把棋子往地上一丢就好了。会不会要默念咒语什么的？但是他哪里知道咒语是什么？他只会看结果啊！
“心中默念问题就可以了。”沈一尘道。
“我，我当然知道！”谢灼瞪着眼睛道，“要你多嘴？”
沈一尘笑了笑，没再说话。
谢灼闭着眼睛，将几颗棋子合与两只手掌之间，上下摇晃了几下，再往地上撒了出去，最后他睁眼一看，懵了。
谢灼转头诧异地望向沈一尘，只见对方沉默不语。
谢灼不信邪，蹲下身，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
一共试了三次，结果都一样。
沈一尘要死了！！？
卦象上明确显示，沈一尘的寿命会终止在今年的冬天。
也就是说，沈一尘只能活半年了。
“你…”谢灼转眼打量着沈一尘，“你生病了？”
“没有。”沈一尘说。
…
沈一尘被老爷子捡回来的第五年，老爷子带着他去陈长生家玩儿。
彼时还是孩童的陈长生见到他的第一面便喊人“短命鬼”。
陈长生为此遭了好一顿毒打，可不管怎么打，他都始终坚持这个说法，这才引发了两个大人的警觉。
后来很多人都算过，可结果都如出一辙。
沈一尘这辈子的下场是不得好死，活不过25岁，而他今年刚过24岁生日。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生的是长寿安康的命格。
“可是这跟结契有什么关系？”谢灼问。
“和你结契，可以减少亡魂近身。”沈一尘说。
可能是魂体不稳，最近一年身边的鬼来得越来越多了，但也是因为魂体不稳，沈一尘已经有些无暇处理这亡魂了，但那些鬼很怕谢灼。
“？”谢灼闻言表情一眼难尽，“你拿我当侍卫呢！？”
沈一尘摇摇头，“不是侍卫。”
停顿了一秒，又说，“我们现在管这叫保镖。”
谢灼，“你他妈…”
谢灼深吸了口气，愤懑道，“就算结契，也改不了你这命。”
“嗯。”沈一尘说。
谢灼沉默了片刻，好奇道，“你就没想过逆天改命？”
“想过。”沈一尘回答。
这种情况无非是被人换了命，且事情一定发生在沈一尘被老爷子带回家之前。
但沈一尘从婴孩时就被爷爷收养，没人知道在那之前他经历了什么，更没人知道给他换命的人是谁？唯一的线索就是那颗从一开始就被他紧握在手里的珠子。
“等一下。”谢灼脸色有点黑，“也就是说，你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与我合作？”
沈一尘沉默地倒了一杯茶。
“靠，那你这几天又是拒绝，又是请道士的，什么意思？逗我玩儿呢？”
就在谢灼即将炸毛之际，身前赫然出现了一杯茶水。
谢灼看了看面前冒着徐徐白烟的茶，狐疑地问道，“干什么？你想毒死我？”
沈一尘问道，“你还用毒死吗？”
谢灼哑然，下毒好像的确对他没用，毕竟他早就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谢灼撇了撇嘴，挑剔道，“我不喝茶。”
“我要吃点心，甜的那种最好。”
大约二十分钟后，谢灼面前赫然出现一个巴掌大的白色食品。
谢灼曾经在游荡人间的时候见过，现在的人管这东西叫蛋糕，这东西能好吃？
谢灼试着吃了一口，眼珠子瞬间亮了，入口即化，香甜不腻，难怪那些鬼那么喜欢！
死了一千年，沈一尘是第一个给谢灼烧纸钱的人，也是第一个给他贡吃食的人，香甜味儿从舌尖蔓延开来时，谢灼突然觉得其实沈一尘人也不耐。
鬼道然给的蜡烛已经燃烧大半，风一吹，烛火就跟着晃悠一下，忽地，那烛火“啪”地一声轻响。
谢灼将吃到一半的蛋糕往前一推，这蛋糕不错，但他总觉得缺点什么。
缺什么呢？大概是他从前吃过比这个更好吃的糕点，但他记不起来了。
他不在乎能不能入轮回，也不在乎是不是要魂飞魄散。但他潜意识里始终绷着一根弦，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但他知道，他必须要找到那个真正该遭天谴的人，必须！！
这是他以这恶鬼之躯，游荡在这世间近千年的唯一理由。
“结契吧。”谢灼正视着沈一尘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沈一尘挑了挑眉，“想好了？”
谢灼叹了口气，很认真地凹出了一副做长辈的姿态，“我毕竟承了你一声祖宗，子孙有难，我自然要帮一帮的。”
沈一尘“……”
人鬼结契需以人额间血为引，再取鬼魂心口处最盛的那一股阴气与之融合，滴入特定的容器中，施以专门的术法咒语便可完成。
在混着阴气的指血滴入红珠中的那一刻，谢灼忽地瞥见一旁桌子上的东西，他脑海里忽然又想起了那场梦。
—
“你能看见我是因为你的修为吗？”
“不是。”那人回答，“是因为我这双眼睛。”
—
桌上的烛火晃了晃，谢灼眉心一跳，忽地开口道，“我记得我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你眼睛上架着那个镜片，那是做什么用的？”
最后一丝阴气被珠子吸收，结契完成，沈一尘看了一眼手腕，那上面多出了一颗红痣，这是他与谢灼结契的标志。等到有朝一日，两人解约，这红痣自然也就跟着消散了。
“一般都是眼睛视力受损的人用来看清事物的。”沈一尘回答道。
谢灼敏锐地察觉到了沈一尘话里的蹊跷，一般是这个作用，那不一般的呢？
“那你是拿来干什么用的？”谢灼追问道。
“为了避开视线里的一些东西。”沈一尘说。
“比如呢？什么东西？”谢灼问。
“比如鬼。”沈一尘回答。
“？？”谢灼当场木在了原地。
沈一尘天生一双灵眸，能看见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沈一尘日常都会带上这副施了法咒的眼镜。
可自从谢灼到来之后，即使不带眼镜，沈一尘也很少能看见其他亡魂之物了。
可谢灼终究是鬼，无法时刻与他呆在一起，这也是沈一尘要求结契的原因之一。
“你的意思是你从始至终都能看见我！？”谢灼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
那他自以为隐去身形的这些天跟不穿衣服奔街有什么区别！？
沈一尘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要不你还是死一下吧，谢灼心里盘算着。
可这念头刚起，沈一尘便将手腕上的红痣瘫在谢灼面前，提醒他两人已经结契。
谢灼，“……”
谢灼皱了皱眉，他盯着沈一尘看了半响，突然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他一直想当然的以为沈一尘只是个普通人，可万一他不是呢？
谢灼眉头轻拧，沉声问道，“你究竟是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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