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征与澄王踏出大殿,彼此沉默着往宫门外走。
顾远征行得快了些,远远就看到顾谦守在午门外朝他挥手,刚要往那面走,澄王却在身后叫住了他。
“顾大人如此赶着回去,可是去寻陆姑娘?那就奇怪了,”澄王脸上露出抹不怀好意的笑,“你若这般在意她,为何不把她带进你那顾府,唯留她在胡姬酒肆里?难道是她的身份,入不了你那母亲的眼?”
顾远征停下脚,转头朝澄王冷冷一望,“王爷与其担心我的私事,不如担心如何从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吧。”
“顾大人这话说的,本王可就听不懂了。”
与方才殿上的争锋相对不同,澄王好整以暇,颇有些志得意满,“这天下说白了只是我皇兄一人的天下,你我二人各司其职,守好各自的本分便是。顾大人,我的初衷一直未变,只要成为我的人,你的未来便能一片坦途。那无涯之主的权势再高,过的也不过是刀尖饮血的日子。你若真心悦那陆姑娘,就该多为她着想才是。”
顾远征低头,轻蔑一笑,“王爷这番‘宏图大志’,铤而走险,又可曾为王妃着想过?”说罢,他抬脚快步走了几步,与顾谦汇合,一同上马离去。
顾远征和顾谦二人刚走,守在一旁的澄王府幕僚便急急迎上前,与澄王商讨对策。
听到澄王在大殿上的建言时,幕僚一惊,“王爷今日反应,为何如此急切直白?
“顾远征准备充分,强攻不下,我若不表现得直白些,又如何放松那老谋深算的皇帝警惕?好在我也寻了个他的软肋,皇帝最厌恶儿女情长,顾远征这颗为了女人公私不分的种子,可算在皇帝心中种下了。”
“这顾远征,也当真是执拗,”幕僚面露惋惜,“如今满朝文武,皆为我们所用,唯独这顾远征,偏偏挡王爷您的路。”
“不急,有了软肋的人,我自有手段应对,”澄王变了脸色,一双锐利的眼直勾勾望向顾远征远去的背影,沉着问道,“李纯明父女,可都安排妥当了?”
幕僚连忙点头:“都已妥当。他们藏得很安全,不会有人知晓。”
“如此我便放心了。李家商铺和钱庄,后续会由朝廷接管,安排我们的人接手便是。”
幕僚心领神会,“属下明白了。”
澄王舒展起眉眼,安然坐进轿子内,淡淡吩咐道:“回澄王府。让膳房把今晚的膳食备得丰盛些,我要与王妃小酌几杯。”
于是,一刻钟后,澄王的轿子还没到王府,便有小厮提前禀报给澄王妃和李梦楠。
自从得知王爷晚上要来用膳的那刻起,王妃便拉着李梦楠站在铜镜前选衣裳。
“这件朱砂团凤纹夹衣如何?”王妃兴奋地朝李梦楠比划着手语,还未等李梦楠笑着回应,便又自己否决,“不行,这颜色太过高调,王爷定不会喜欢。”
她又拿起一件鹅黄织金缠枝纹短袄,放在身前比量,回头瞅李梦楠笑,比划手语道:“这件要比赤色那件瞧着低调些,颜色也衬人的很。”
“无论王妃您穿哪件,王爷都会喜欢的。”李梦楠眯起眼睛,笑着用手语回道,“王爷不过说晚上来用膳,人还没回王府呢,您倒像个盼夫君归家的小娇娘一般,瞅着,跟您刚嫁进王府来时一模一样。”
澄王妃低头腼腆一笑,“王爷公务繁忙,难得晚上一同用膳,是该好好准备些。”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比划着手语问李梦楠:“可让膳房把王爷爱吃的菜肴都备好了?”
“备好了备好了。”李梦楠打着手语,笑着回复,“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王爷回来了。”
王妃却还有些不放心,起身用手比划:“王爷最爱喝我做的驼蹄羹,我该去膳房打点一下的。”
说着便要动身,李梦楠连忙拦住她,“今日风大,外面冷得很,您身子向来柔弱,还是别出去了,就让膳房自己备着吧。您若着凉生了病,王爷回头怪罪我,我倒不好交差了……”
“想来也是……”大概是太过期待和欣喜,王妃脸上浮现出一丝绯红,“那就听你的,我们一起等王爷回来。”
一直到了晚上,澄王才姗姗来迟。
外面更深露重,北风呼啸,屋内却暖意洋洋。明明还未过冬,王妃已让人在房间四角置了小暖炉;她知王爷畏寒,又让人添了几架灯,满室光亮竟如同白日般温暖。
嫁进澄王府多年,澄王夫妇二人一直保持着相敬如宾的状态。
同白日在殿前的争锋相对不同,从踏入房内的那刻起,澄王脸上便一直笑意盈盈,他穿了件平日最喜欢的素白锦袍,是王妃特地请人做的。
王妃站起身,同下午在李梦楠面前的娇羞不同,她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欢喜,脸上只流露出王妃该有的温婉端庄。明明心里翻涌着雀跃,却偏要守着规矩,半点不肯外露。
澄王见状,先朝王妃打手语,其实他从前并不会手语,是自从王妃嫁进来以后,才慢慢学会的。
澄王妃却朝对方摇摇头,用手语回复:“我已嫁进王府多年,就算王爷不同我打手语,只看王爷的唇语,也知晓您话里的意思,王爷直接同我说话便好。”
王爷笑着点头,顺势坐了下来。
李梦楠知晓王爷难得能同王妃一起用膳,待菜肴上齐后,便悄悄将左右丫鬟小厮一同唤出,只留王爷和王妃在房中独处。
此刻的两人,倒像极了天下间最寻常的小夫妻。
王妃亲手为王爷盛汤,王爷双手接过,喝了一口便笑着道:“没你做的好喝。”
澄王妃低头抿唇一笑,用手语解释:“本想今日下厨亲自为王爷做,可李管家怕我感染风寒,拦了我。”
“李管家做得对,你的身子最要紧。”澄王温声应着,目光落在她身上,“眼看着天气也冷了,你若生病,我当真会心疼。”
澄王妃眼睛里含着笑意,耐心地为王爷布菜。
王爷却反手夹了颗糖渍山楂,放在王妃面前的碟子里,轻声道:“我记得你最喜食山楂,可惜长安的山楂不如北境的浓郁,待明日,我差人从北境给你运些过来。”
王妃却笑着摇了摇头,“妾嫁于长安数年,早已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何须浪费那般人力物力?对于妾而言,当下拥有的一切,已然是最好的了。”
澄王放下筷子,勾唇一笑,眼里含着暖意,“眼看着快要入冬,入冬后便是你的生辰。今年生辰想如何过?要不要我将北境的岳父接来,好让你们父女二人叙旧谈心?”
王妃依然摇头,低头一笑,比划手语道:“往年生辰都是低调过的,今年也不想太过张扬。何况父亲年事已高,恐无法经历长途远奔,妾这般遥遥思念着便好。”
王妃顿了顿,眼眸望着澄王,“却唯有一事,希望王爷能成全妾。”
“难得王妃有求于我。”澄王声音微扬,宠溺看向对方,“只要是王妃想要的,本王皆能满足。”
听到这话,王妃脸上浮现一丝绯红,双眸微垂,笑意却从嘴角悄悄漫了出来,“长安如今最流行的话本里说,下初雪的时候,若能和心爱之人在庭院赏雪,便能白头偕老,幸福此生。”
大概是觉得这个提议太过唐突,她的头又微微低垂了几分,神态却像怀春少女般澄澈,“妾便想着,若能在今年下初雪时与王爷共同赏雪,便是我今年生辰最好的礼物了。”
“这有何难?”澄王轻叹,“你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王妃,莫说是赏雪,就算你要那天山上的雪莲,本王也会二话不说替你摘来的。”
王妃抬起头来,眼睛亮闪闪的,“王爷可是答应我了?今年初雪……我知王爷平日忙碌,不奢望长久陪伴,可只要初雪那日王爷能在妾身侧,妾便觉得别无所求了。”
见她这般可爱模样,澄王的心隐隐软了下来。他温和地望着她,语气带着疼惜:“你嫁我多年,一直辛苦操劳。明明贵为王妃,吃穿用度却处处节俭,心里可曾有过委屈?”
“妾不觉得委屈。”王妃轻轻摇头,想了想,认真用手语回道,“王爷虽站在高山之上,受民间敬仰,可站得越高,越能体会脚下的深渊。妾既没有好家世为王爷铺路,又不能出谋划策为王爷分忧,只能在这些细节小事上谨言慎行。对妾而言,只要王爷健康快乐,便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追求。”
这番肺腑之言,让澄王心头百感交集。他轻轻唤她小名:“静雪,你我婚事虽非我最初所愿,可如今想来,也算是天意。对我而言,你便是这澄王府里,唯一的王妃。”
夜里,澄王直接歇在了王妃寝宫。二人许久未温存,他动作依旧温柔,在她面前轻声呢喃:“为我生一个小世子,可好?”
王妃的脸颊红透,如静谧的雪原,默默承接着北风的雨露。可待王爷疲惫睡熟后,她却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离了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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