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室内，西里尔正专注地往碗中撒着什么。小卡斯伯特心头一紧，以为他还在为昨晚的事置气，竟要往自己的食物里加什么难吃的东西报复，连忙上前按住他的手。
却见西里尔手中是一只盛着肉桂粉的小碗，他正细心地将香料撒入一碗热气腾腾的布兰曼奇浓汤中。被突然制止，西里尔抬起眼，银灰色的眸子里浮起一丝不解。
小卡斯伯特顿时尴尬地缩回手，支吾道：“西里尔……能多加一点吗？我也喜欢这个。”
西里尔微微一怔，心下暗道这本来就是为你准备的。他清楚记得小卡斯伯特所有口味喜好，才特意过来亲手调味。他将面前那碗汤轻轻推过去，唇角微扬，自以为做了一件极贴心的事。
小卡斯伯特见他将整碗汤推来，却误以为西里尔仍在生气，连共用一碗汤都不愿意了，急忙摆手：“我不是要抢你的汤……”
空气霎时凝滞。
恰在此时，卢西恩推门而入，他优雅的身影斜倚在门框上，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两位，”他声音轻快，“餐室里可不止这一碗汤，何必如此谦让？”
小卡斯伯特顿时醒悟，耳根微热地起身，“说得对，我自己去拿。”
待他端着新汤碗回来时，只见卢西恩已指挥侍从撤走了旁边的椅子，自己泰然坐在了长桌正中央，仿佛这场小小戏剧的裁判官。
西里尔默不作声地将两碗汤调换了位置。小卡斯伯特刚要开口，却感觉袖口被轻轻一扯。他俯身靠近，只听西里尔压低声音道：“这碗……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小卡斯伯特怔在原地，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连眼底都漾开温暖的笑意。
“卡斯伯特，”卢西恩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餐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他出神的模样，“回神了。笑成这样，魂被什么甜蜜东西勾走了？”
卢西恩取出一封信函，轻轻推到西里尔面前，“维克斯利。”
西里尔拆开迅速扫过一眼，是父亲维克斯利公爵的来信，信中嘱咐他切勿轻易表态或站队，最好尽快返回布鲁瓦以确保安全。
他将信纸推到小卡斯伯特手边。小卡斯伯特读完，正欲递回，却听见卢西恩彬彬有礼地开口：“西里尔，不知我是否也能看一看？”
西里尔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一般，下意识就要将信递过去，连一旁的小卡斯伯特都看得怔住，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错。
就在卢西恩的指尖即将触到信纸边缘的刹那，西里尔猛地回过神来，倏地收回手，眼中浮起一层薄怒：“你用恩赐迷惑我？”
“若我真存此心，大可以看完再悄悄还你，法官大人。”
卢西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语气仍是一派轻松，“别这么小气，分享一下下一步的计划又何妨？”
西里尔抿紧嘴唇，指尖微微发颤。他撇开视线，不愿与卢西恩对视，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那种被看穿了的羞耻感如细针般刺进心里。
他竟真的因为对方用恩赐模仿出卡斯伯特的声音，就险些交出了父亲的信。更令他难堪的是，他连辩驳的余地都没有，这一切只发生在他与卢西恩心照不宣的瞬息之间。
小卡斯伯特低头仔细切着盘中的肉块，努力回忆卡米尔教导的姿势与角度，动作略显生涩却格外认真。刀刃与瓷盘轻碰的细微声响中，他的思绪早已飘远。
西里尔尚有布鲁瓦可归，自己又能去向何方？
重返东部领地已无可能，难道要回到教皇宫，继续做那个空有头衔的神使？
他心底泛起一丝寒意，总觉得自己之于卡米尔，不过是一枚特殊的棋子。
一个没有恩赐的神使，一个游走于贵族与王室间的工具。所谓的收留，与其说是怜悯，不如说是权衡利弊后的利用。
他害怕再次被抛弃，就像从前那样。
西里尔不动声色地整理了一下衣襟，仿佛刚才与卢西恩之间那场无声的交锋从未发生。他语气平静地开口：“我会带卡斯伯特回布鲁瓦。”
小卡斯伯特手中的刀叉蓦地一顿。他悄悄抬起眼帘，用余光打量西里尔的神情，只见对方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早已决定的小事。
他心中微动，猜测这或许只是西里尔一时意气，在与卢西恩赌气。
“行吧，”卢西恩轻笑一声，仿佛早已看透一切，“船靠岸后我就转道北境，去莫德雷家族走一趟。你们路上务必当心，如今局势可不太平了。”
卢西恩知晓西里尔已向父亲坦白，因此对这番安排并不意外。
西里尔微微颔首。
小卡斯伯特却怔住了，他看向西里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什么不太平？还有……西里尔，你真的要带我去布鲁瓦？”
“情深义重的法官大人早就向公爵禀明了一切。”卢西恩抢先答道，目光意有所指地掠过正在低头用餐的西里尔。
“倒是我们神使大人，似乎还被蒙在鼓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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