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贺行走城中热闹街道，这会闻昭先到中心广场，然后沿着西环城线一直走，少了些汽车鸣笛，清净。
喝酒的人不适合吹冷风，容易感冒，闻昭就把速度放慢些，让贺行尽量靠着他，可以挡点风。
一路上贺行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右手轻轻搭在闻昭肩上。
闻昭等T字路口红绿灯时，才偏头往后看，发现贺行在看手机，心下有个想法，便问：“是有急事吗？”
“没。我问元知到家没，他说刚到胖子家小区，送胖子上楼就回去。”贺行说着退出跟杨元知的聊天界面，点进置顶群消息，忽然听到闻昭真心实意的一句“贺行，谢谢你。”
贺行划着群消息，粗略浏览，自然而然接话：“谢我什么？”
闻昭望着红灯秒数，在黑得不彻底的夜空中变化着。
这边绿化好，路边的香樟树得有五十多年树龄，枝繁叶茂，衬得夜晚十分静谧。贺行又喝了点酒，怎么看，都是个适合说心里话的氛围。
闻昭轻声说：“就是觉得转学之后遇到你，特别幸运。”
贺行划动消息的手一顿，抬眸却只能看到闻昭乌发柔顺的后脑勺，他不动声色，细微到闻昭没察觉，又继续看消息了。
闻昭紧接着换个词，苦笑道：“是遇到你们。”
贺行当即收起手机，稍稍倾身往前靠，温热的呼吸便呼在闻昭耳廓，闻昭猜他有话，留神细听，就听他声音有点蛊惑地说：“闻昭，绿灯了。”
“……”
闻昭心惊，反应过来扭动车把手，继续缓慢移动，想起来问他：“你有觉得难受吗？”
贺行退回去，右手还搭他肩上，“不难受，才喝这么点。”
“困不困，困的话可以趴我背上睡一会。”
贺行轻声笑，“好。”
下一瞬，闻昭感受到有点冰凉的触感，贺行额头真抵在他后颈上。
这感觉很奇妙，只那一瞬间，似乎整个人的血液流动都放缓了，闻昭呼吸一窒，回过神来，加大电瓶车的码数。
这一截寂静无人烟的路段之后，进入两旁都有店铺的热闹路段，基本上都是汽车、小三轮、摩托车、电瓶车售卖店以及维修店。
之后路过一个大酒店，进入生活区，这边有零食批发店和幼儿园，贺行在到达一家水果店时突然出声。
“闻昭，停一下。”
环城线道路宽敞，只要不是占中间道停车，基本没有人会催，闻昭就直接靠边停了。
“怎么了？”他回头看贺行。
贺行已经下车，说“买点水果饮料。”然后就朝着水果店去。闻昭拔出电瓶钥匙，跟过去。
“你渴了？”
“我是有点迷糊，提提神。”
两人进店后，贺行仔细挑选苹果。闻昭心里有个隐秘的想法，不知道合不合适，小心翼翼跟贺行商量：“要不，你一会不回家了，明天再回去？”
他这么迷迷糊糊，闻昭不放心他一个人回家。
贺行看他一眼，忽地笑了。
闻昭心中忐忑：“笑什么？是不愿意吗？”
“想什么呢，我可太愿意了。下来买水果，就是想着一会好开口跟你提蹭住宿的事。”贺行笑道。
“你……”闻昭内心百转千回，气他，也气自己忧虑，最终看向他手里那袋苹果，“你不用这么客气的，买点你待会吃的就好。”
“好，没买多少。”
贺行顺着他的话，答应得好好的，结果看到冬枣买，香蕉皇帝柑黄桃青提也买，闻昭付钱他也不让。
闻昭只好去买饮料，他才没阻止。
到家里时，已经十点一刻，闻仁强夫妻俩还没回家，偌大的屋子显得空荡荡的，也不温暖。
闻昭开灯，问贺行：“你是要先洗漱，还是坐着休息一会，我去泡点蜂蜜水。”
“先洗漱，还有点酒味。”
“好。”
闻昭带他上二楼，回自己房间。
闻昭房间在楼梯边上，开门进去入眼是一米五宽的木质商品床，贴着房间一角，床尾有个收纳柜，窗前放了张长学习桌，木纹衣柜在门一侧，简单干净。
他从衣柜里找套睡衣给贺行，杏色的纯棉套装，“这套洗了之后没穿过，你穿这套，洗漱间在一楼。”
贺行接过，看到闻昭挠着头，小声嘀咕“我好像没买一次性内裤，最近没买新的……”
两人相望无言，闻昭脑子跟打结似的，没想好在“贺行空裆”和“穿同一条裤衩子”之间怎么选。
贺行看他欲言又止，发呆纠结，忍不住噗嗤大笑，最后说：“我吃饭前洗澡换过的，明天再换吧，先这样。”
闻昭松一口气。
二人才回到楼下，听到房门有响动，程悠和闻仁强回家，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六人一下子就面面相对上。
闻昭眼睛霎时睁大，面露惊喜，“姨妈，周寻！”
跟在闻仁强身后进门的少年瘦高瘦高的，只比闻昭小一个月，但他不怎么打理形象，显得青涩又稚嫩。
他一看到闻昭，嘴上喊着“表哥”，变声期的嗓音有些雌雄莫辨，差点扑上来抱人，看到贺行那一刻堪堪止住了。
“哥，这你朋友吗？”周寻问道。
进门后还在跟亲姐谈笑的程悠也才发现贺行，惊奇道：“咦，昭昭带了同学回家？”
闻昭握住贺行手腕，拉他一起过去，介绍说：“爸妈，这我好朋友，贺行，刚送我回来的。”
贺行乖巧站好，打招呼说：“叔叔阿姨好，我是闻昭同班同学，叫贺行。”
程姨妈身材微微发福，穿着条花色长裙，打量贺行两眼，满脸堆笑说：“哎哟老妹你瞧，这城里的小孩就是长得好，这么大块头，还收拾得这么干净。不像我家那周寻，哎呀，瘦不拉几的，成天就知道啃白菜，也不知道捯饬捯饬自己。”
她脸扭在一起，皱着眉摇头，语气十分嫌弃，目光真扫过自己儿子时，又是满眼关爱。
程悠接话安慰她：“孩子还小，再长大些就会注意了。”
她看向贺行，很快想起这孩子是哪位，她五官好看，笑起来很温柔，“是昭昭同桌吧，阿姨在门店里见过你。”
贺行夸赞道：“那是国庆的时候了，阿姨记性真好。”
程悠被夸得心情好。
闻仁强才想起，屋里跟外面比温度没高多少，他没脱外套，坐沙发上去，“哦，听闻昭提起过你，上周也是你送闻昭回家的，叔叔都还没谢谢你。”
“叔叔客气了，我也就是跟着闻昭坐了班主任的车，都没帮上什么忙，还在叔叔家蹭饭了。”
闻仁强乐哈哈应道：“那是应该的，应该的。”
程悠叫程姨妈落座，敛着笑，一脸关切问闻昭：“你们吃饭了没？”
闻昭点头：“吃好了，正要洗漱。”
程悠：“那去吧。”
“好。”闻昭拍拍周寻肩膀，“你先坐会，我带贺行去洗漱。”
洗漱间有一次性牙刷，闻昭给贺行拿好之后，就退出来烧水泡蜂蜜。水烧开给每人都泡上一杯，又拿冬枣去洗，跟程悠她们说明水果是贺行买的。
程姨妈脸上流露出欣赏之色，眯眼笑说：“这小孩有礼貌，周寻你学着点。”
周寻“哦”一声，不满地喝起蜂蜜水，故意弄出咕噜咕噜的声，惹得程姨妈抬手抽他一下。
闻昭坐到周寻旁边，“姨妈，你跟周寻刚到羊城吗？”
程姨妈单名秋字，人性格开朗，大大咧咧，在哪都能随遇而安，当即又自顾自吃起冬枣来，“对，刚到不久，给你妈妈打了个电话，她说还在店里，我跟周寻就过去了。姨妈这两天都要借住在你家，你小子多多担待了。”
闻昭笑容腼腆，“姨妈，你说这话就客气了。这次来羊城是办事吗？我明天有空，可以给你们带路。”
程秋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来逛街，给周寻买几身衣服，又换季了，你表弟长得快，去年的衣服好几件穿不上了。”
闻昭了然点头。
程悠握着暖乎乎的水杯，商量着：“姐，你先坐，我去把二楼客房收拾一下，床铺都还是夏天的款式，有点冷。”
客房空置得久，虽说也常去打扫，但还是有点闷，没有生活气息。
原本她是打算让周寻跟闻昭一块睡，可现在闻昭带了贺行回家，不可能三人挤在一起。
闻昭也明白这一点，“妈，待会我自己去就行，你休息会。”
程悠已经起身，“不用，你在这等你同学，再说你也不知道我把被套都放哪了。”程秋也没再坐着，俩姐妹一起上楼。
贺行出来的时候，头发是湿的，闻昭喊他来烤火，电火炉放在客厅桌下，罩上布罩子，暖烘烘的。
闻仁强提醒说：“闻昭，给你同学拿个电吹风吹吹头发，别感冒了。”
闻昭纳闷道：“洗漱间那个坏掉了吗？”
“啊？”贺行一脸疑惑，随后傻笑，“我没看到。”
他又折回去，闻昭跟着进洗漱间，吹风机确实被帕子挡到了。
不算宽敞的洗漱间还留着沐浴露的清香，吹风机一响，两人说话就得提高音量，闻昭干脆就没说，把贺行衣服先拿到楼上用衣架晾起来。
下楼时贺行已经烤火去了，跟闻仁强、周寻聊着天，闻仁强哈哈笑着，看起来很高兴。
闻昭有时挺佩服贺行。
他坐过去，闻仁强就笑道：“闻昭，你同学见识广啊，这个年龄，财经政事、民国奇事能谈，象棋也懂点，非常不错。”
闻昭还没听贺行提过这些，吃了一惊，“你平时喜欢看时事？”
贺行谦虚说：“我爸他老看这些，我也就跟着记点，都是皮毛，真要细说，我也不大懂。”
闻昭便说是“耳濡目染。”
程悠铺好床，下来跟他们打声招呼，让他们困了就去睡，之后她上楼休息。
周寻打着呵欠，跟闻昭说：“哥，我今天赶一天车，有点困，先去睡了，明天还得跟我老妈逛街。”
闻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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