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会感到寂寞。”和泉影司的手指抚摸着腰间悬挂着的金剪,“你的姐姐们呢?”
“因为对您来说,我们都是不一样的吧?并不是足以被托付的存在,即使是最特殊的索芙姐姐也一样。”
和泉影司轻轻颔首,“孩子只需要好好的享受成年人的庇护就足够了。”
“索芙她们呢?”
“我才不会伤害她们呢。”德芮姆不满的看着和泉影司,“您为什么不能单独陪陪我呢?”
和泉影司看了一眼夏油杰,视线相接,不着痕迹的轻点了下头,迈步坐到了一侧,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好吧,我亲爱的公主,请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留下你在‘我们’的梦境真是个正确的选择。”德芮姆冲着夏油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她注意到了两人的互动,但是并不在意。
她轻轻的招了招手,两只茶杯跳到了紫苏叶桌面上,紧接着是盛放着手指饼干和草莓果干的花瓣碗,“您总是有自己的主意,从不肯与我们分享。”
和泉影司捏了一颗草莓,意外的不是那么的甜,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并无看出任何端倪。
或许要靠杰君了。他扣在桌面上的手指有些烦躁的摸了摸紫苏叶,像老旧羊皮纸一样绒绒触感或许正是桌布先生失业的原因,可惜这让他更加烦躁了。
德芮姆的控诉并不无道理,和泉影司一向不惧于承认自己是个控制欲旺盛的人,依靠别人的环境令他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
“比如呢?”
和泉影司看向德芮姆的同时用余光瞥向夏油杰,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金眸。
他又忍不住摩挲了两下紫苏叶。
“您来这里之前从未把计划告诉我们任何一个。”
“唔……”和泉影司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夏油杰,不免有些犹豫,他不能确定对方会怎么看待自己的“女儿”,于是只能斟酌着用词道,“毕竟,你们的‘病’……”
“‘病’、‘病’、‘病’!我的心情当然和您是一样的,我和姐姐们也都想作为‘完整的人类’过完一生!”
德芮姆变得狂热起来的同时,和泉影司警惕心骤然提高,只听见少女终于将自己的目的宣之于口:“在这里我什么都做得到!”
“所以我决定向您学习!”
她骄傲的扬起头,像是期待着夸奖,“现在,我已经解决好了一切,您不必再担忧了。”
“你已经……解决好一切?”和泉影司眼神一凛,心知这恐怕就是他们会出现在这里的重头戏了。
“是啊。”对父亲想法一无所知的德芮姆眼睛亮闪闪地说道,“不只是夏油先生那样,姐姐们在这里也是最‘完整’的人,没有病痛也没有灾难,我们可以幸福的度过一生。”
“代价由你一人承担吗?”和泉影司兀然语气一冷。
结合夏油杰提供的信息,和泉影司已经猜测到了一切,孩子们的心思总是单纯而片面,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德芮姆在这方面更是如此。
对她来说梦境就是真实,但很可惜,她不会,也不可能一直如此。
于是,和泉影司只能语气冷酷,咄咄逼人:“你真的能承受吗?看着我们老去,再看着我们在虚假的幸福中死去。”
“而这一切就在几天之内。”
“如果你幸运的还活着,就只能一个人面对没有我们的世界。”
“届时,你真的还能承受一切吗?”
和泉影司的话宛如一刀刀利刃,直刺向自己的幺女。
德芮姆表情顿时僵硬起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和泉影司,盈盈泪光出现在那双翠榴石一样的眼眸中,语气无比急切,“我没有想杀了你们!”
“我只是想大家永远的在一起!你也不用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冒险!”
“这会是真正的永恒!”
“梦境就是梦境,虚假的永远也不会变成真的。”无情的成年人如此说道,“不过,我更好奇,这些东西是谁告诉你的?”
“你应该知道吧?幻术就是需要其他人沉沦,而施术者一个人清醒着操纵的术。”
和泉影司坐在原地未动分毫,德芮姆却忍不住的想要后退。
看到她如此模样,和泉影司也不由得心中不忍,他从未对孩子们严词厉色过,小梦出现前他就已经和家庭撇清了关系,她所见过的一直都是现在的自己。
两人皆心神动荡之际,梦境中梦幻而鲜艳的颜色不知不觉间褪去了些许,薰衣草一样的天空像是失去了生机,散发着光芒的池水变得有气无力,就好像一块一块涂鸦被擦除,露出无色的虚无底幕……
——并非无色。
捕获到咒灵踪迹的金瞳骤然一缩,夏油杰猛然跃起,左手虚握猛然朝着德芮姆的脖颈抓去。
和泉影司纵然因为小梦的事情而感到思绪万千,警惕心从未失去,但思考却不免慢了一拍,身体的本能便远大于思维,步子猛然往地面一踏,下意识随之爆起。
借着金剪长度之便后发同至,锐利的剪刀边缘正刺入了夏油杰的手腕,血液顷刻间飞溅入少女惊恐的绿眸之中。
而和泉影司注意到那个隐藏在德芮姆身体里,因为夏油杰的靠近而被吸引抽离出的黑影时,想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
殷红的血液映衬着白皙的肌肤恍然间有些诡异的非人感,红润的唇刚刚想要勾起弧度——并非是德芮姆应有的弧度——下一刻,宛如遭遇重击一般,身体踉跄后退两步,红发的少女低下头,水蓝色的剪刀已然没入身体。
夏油杰顾不得疼痛,他对这些已经颇为习惯,伴随着刺耳的难辨雌雄的尖锐声响,化为一颗黑色冰冷球体的落在他的手中。
但他无暇他顾,逐渐化为虚无的右手扶着骤然像是被塞入了一段记忆一般爆炸的额头,一边看看向了中心——
红发青年紧紧拥抱着娇小的身影,深灰蓝色上逐渐染上红润,夏油杰因疼痛而显得朦胧的视线中,只看到如水面的倒影被掷下的石块打碎一般,伴随着几道波纹,绚丽梦幻的世界一寸寸的破碎。
鼻间甜腻的香气消散,飘动着的云雾停滞,一切都归于虚无——
在晕厥,或是说“醒来”的最后时刻,他清晰的看到,和泉影司站在崩坏的中央,怀中露出的属于少女的肤色透露出毫无生机的色泽。
……
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夏油杰眨了眨眼,最后一眼那一抹冷淡的色泽萦绕在他的梦中,以至于清晨的光透过障子门投下温润的色泽时他竟然有些不适应。
“醒了吗?早上好,杰君。”
夏油杰侧过头,靠在垫子上玩着手机的和泉影司又换了一身衣服,脸上看起来有些疲惫,似乎是一夜未睡。
感受投过来的目光,和泉影司迅速而无意义的拨弄了两下手机屏幕,他盯着滚动上去却不知意义的屏幕,“那个,昨天的事情……抱歉,明明答应了相信你的。”
夏油杰不由失笑,和泉君的局促恨不得写满全身,但他很懂适可而止,如果在推波助澜一下,也许对方当场就能钻到山脚下吧。
“没关系,对家人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和泉影司稍微松了一口气,“我帮你包扎过伤口了,桧原小姐准备了早餐在外面我就先过去了!”
他说着就匆匆离去,夏油杰低下头,这才发现“梦境”中的伤口竟然延续到了现实。
……
和泉影司来到大厅的时候,发觉已不似昨天的昏暗,明亮的灯光将屋内颇有古风的陈设照的清楚,女主人桧原小姐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身旁一位和她能看出几分相似的老妇人正端着盘子朝桌子送去。
“您来了!”桧原静看到他的身影精神一振,笑着迎了上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和泉影司并不揽功,“这都得感谢杰君,我反倒是为他添了不少麻烦……总之,事情解决了就好了。”
“大家都会感谢你们的。”和桧原小姐有几分相似的老妇人走了过来,同样感激道。
“如果不是你们,恐怕我就要当它的伥鬼了。”桧原小姐思及此便不由露出苦笑,“前天您答应过来的时候我真的又庆幸又不安……”
应对这种情况和泉影司再擅长不过了,他和声细语的安抚两位情感时,女孩们也陆陆续续的走了进来。
“晨安,影司。”瑞索芙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了一阵无声的谴责,昨夜里发生的事情来不及诉说太多,但比迪的昏厥应该足够她猜测到八分了。
“早上好。”和泉影司叹了口气,“先吃饭吧,之后的回去再说吧。”
他在桧原夫人的指引下拉开帘子,意外的看到了两个打闹着的少年,其中橘发的那个在发现有人进来的时候立马端正了坐姿,还顺便拉了一把好像被欺负了一样虚弱的趴在桌子上黑发少年一把。
“喔,这就是昨晚没能见到的两位吧,你们好。”和泉影司稍一思索,便想到了昨日的紧闭的两扇门。
“不是喔,”软趴趴的瘫在桌子上的人举起一只手,“那两个家伙举着手机高喊着‘辞职信只是我一时冲动’便匆匆下山了,明明已经幸福地逃离了苦海,却又想要爬回去。”
和泉影司听着那有些幸灾乐祸的语气,一时有些沉默,他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身后,自觉昨日犯了错的德芮姆还没跟来——也许是没起来,也许是缩在房间里不想见自己,等会儿给她单独送饭就好了——但比起来眼前看起来就令人头疼的少年,也显得过分乖巧了。
——
手:就好像一块一块涂鸦被擦除……
脑子:就好像不透明度被拉低(
论手绘与电子绘画,还是前者听起来浪漫许多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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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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