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假包换，”海因道，“你又是哪位？”
伊莱亚摇摇头，答非所问：“你的人不是我杀的。大约九点钟时，我在东边山丘上看到一股浓烟升起，像飞禽一样冲向天空，然后朝西北飞去。我进入堡垒时，你的人就都死了。”
“你知道私闯军事堡垒是什么罪名吗？”
伊莱亚一挑眉，“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海因摸摸下巴，“不如咱们一起去找治安官问问，顺便也把‘巫师杀人’的事查清楚。”
“我可是很忙的。”伊莱亚不打算配合。
“那恐怕由不得你，”海因微笑，“你知道我是谁，对吧？”
海因·冯蒂阿这个名字不仅是称呼，还是一个充满魔力的符号，代表西海岸无可动摇的战力巅峰。
聪明人会对他俯首帖耳，恭敬地对话，少数不清楚自己位置的蠢货，则会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
伊莱亚沉默片刻，解开斗篷，脱下来扔在地上，接着是束腰外套。
厚重的衣物对剑斗不利。
他只留一件衬衣，保证肩、肘关节绝对灵活，又将头发在脑后绑成一束。
“你要和我打？”海因不可置信道。
伊莱亚一耸肩，“说实话，你要不是海因·冯蒂阿，我才懒得动手呢。”
这次出门，伊莱亚带了手半剑，既可以当长剑使用，也能作为单手剑与匕首配合。
一直以来，他都喜欢长剑严谨稳重的风格，但考虑到以往的胜场率，用剑匕似乎赢面更大……
“叮——”
剑身被弹击的声音，打断了伊莱亚的思绪。
他抬起头，和海因·冯蒂阿短暂对视。
下来之前，海因征用了艾隆的刺剑，虽然重量不趁手，但已经是室内对战的最佳武器了。
他轻快地挽了个剑花，露出自信的微笑。
伊莱亚心念一动，放弃匕首，只拿了剑，他以右手握鞘，左手搭在剑柄上。
海因“咦”了一声。
“你不是左撇子，”海因说，“袭击克奇时你用的是右手。况且左臂在前，面对刺剑最容易暴露心脏，行家不会这样做。”
伊莱亚并不动摇，“试试看啊。”
海因点点头，压低重心摆好架势，静止几秒后，他率先直刺出击。
伊莱亚闪身躲避。
海因的剑锋随之变线，穷追不舍，而伊莱亚仍不拔剑。
相反，他的手腕一翻，连剑带鞘旋转半周，用右手握紧剑鞘中部，剑柄末端灌了铅的配重球，恰恰对准海因挥来的锋刃。
随着“铮”的一声，火星四溅，剑尖崩飞，海因的武器瞬间短了三分之一。
这是刺剑锻造失误的结果。
海因来不及多想，伊莱亚已经左手抓鞘，右手滑上剑柄，利刃出鞘的摩擦声令人牙酸。
配合臂展和步伐，手半剑的攻击范围接近两米，只需一个拔刀斩，就能将敌人腰斩。
不过此刻，伊莱亚拔不出剑。
海因当机立断，丢掉损坏武器，上前一步抓住敌人的剑鞘，用纯粹的蛮力扭转方向，向前一撞。
伊莱亚重心失衡，后仰摔倒，额头被砸中，血从面具下流出来盖住左眼。
即使视线受阻，他也能猜中对方的意图。
抢在海因骑跨上来之前，伊莱亚抬起肘部，抵在对方两肋之间。
同时他侧过身体，双腿绞住海因右侧小腿，以特定的角度向上一抬，海因瞬间失去平衡，从伊莱亚头顶飞扑过去，差点用脸着地。
伊莱亚抓紧机会从背后擒抱，两只胳膊绞住海因咽喉，试图快速窒息对方。
海因被勒得脸皮涨紫，即使剑在手种，也成了累赘，他只得丢掉辛苦抢下的剑，拉住敌人胳膊，同时蜷腹向前一滚。
伊莱亚不想撞断脖子，只能中止绞杀。
危机终于解除，海因立刻跳起身。
谁知，伊莱亚不打算起身对打，而是从下方抓住海因的手腕，迫使他重心前倾，同时左脚抵住海因右脚跟，右腿向外狠狠一个横扫，正中后者踝骨内部。
海因膝盖一弯，再次扑倒在地。
“这是什么鬼招数？”他怒道。
伊莱亚一言不发，双臂交叉，熟练的锁住海因腕部，打算先废掉对方一只手。
虽然没留手，但海因的关节却异常坚固，没有被折断。
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海因的肌肉鼓胀如石头，肌腱紧绷，血管隆起，某个瞬间，伊莱亚看到对手的瞳孔深处，亮起两点猩红的光。
“我明白了，”海因说，“你是这样做的吧？”
只见他拧腰翻身，迫使伊莱亚卸力，然后反手捉住对方手腕。
伊莱亚心知不妙，却已经晚了。
海因的双臂上下交叉，形成杠杆，随着关节锁成型，伊莱亚的右腕顿时“咔”的一响。
伊莱亚的关节尚未断裂，但骨头受伤，头上不断有冷汗冒出。
“你不对劲，”他喘息道，“正常人才没有这种□□强度，简直像力量型魔物。”
海因十分得意：“羡慕吧？天生的，而且说实话，我还没出全力呢。”
“是啊，你还有心思偷师呢。”
“你的技法有点复杂，”海因评价，“不过一旦想通原理，也就没那么可怕了。让我想想，什么人会练习这种地面格杀技……”
这时伊莱亚猛一拍地，以核心力量旋转腰部，左手疾速朝海因喉咙抓去。
“你还差得远呢。”
关于反关节和绞杀，伊莱亚掌握的不止是原理，还有一套系统成熟的攻防技术。
他舍弃右手，直取敌人要害，是在强敌面前弃车保帅的战略，也是无数经验累积而出的最优决断。
海因连忙低头，用下巴遮挡咽喉。
伊莱亚随之变招，一记手刀砍向海因的颈侧动脉，让后者两眼发黑。
海因不得不松开牵制，故技重施，想靠力量掀翻对手，谁知阴差阳错之间，伊莱亚抓住了他胸前的项链。
越细的绳线，越适合绞杀。
伊莱亚顾不得右手剧痛，猛力一勒，挤扁敌人的气管，全力反向拉拽链子。
虽然失了先机，但海因身体强度异于常人，他顶着肺部灼痛，掐住对手脖子将之掼倒在地——
“喂，住手！游骑兵巡查！”
在火把的照映下，一群胸别徽章、靴后挂着马刺的家伙，乘坐升降台在隧道南端现身。
他们神情戒备，手里端着上弦的弓弩。
伊莱亚一时愣住，手上力道松懈。
氧气流进海因的气管，他贪婪地长吸一口，哑声叫道：“别乱来，我是军团长海因。”
谁知这话仿佛启动了什么开关。
只听一声令下，箭矢如疾风骤雨般朝他们射来。
致命的箭雨中，海因和伊莱亚同时撤手，朝左右扑去，打碎离自己最近的油灯。
两人黑暗中紧贴墙壁，寻找掩体。
随着光源熄灭，游骑兵失去瞄准的目标，又盲射了一轮后，他们抽出弯刀，三人一排，慢慢朝隧道中走去。
借着游骑兵的火把光亮，海因发现托厄斯和艾隆头顶烙印，神情慌张，正混在游骑兵队伍中。
海因“啧”了一声，沿着墙根摸索，很快找到了印象中的东西——一只不起眼的舵轮转盘。
随着他用力扳动，在转盘的带动下，一道暗门缓缓滑开。
海因对着黑暗说：“你是打算跟我走，还是留下单挑这十五个白痴？”
对面没有回答。
不过片刻后，海因被一只湿冷的手碰了下，他一激灵，还来不及反应，那只手就挪开了。
有股铁锈味。
是血。
伊莱亚摸索着找到暗门，低头钻进去，片刻后，他听到海因跟上来的声音。
随着链条机关的轻响，通道封闭，黑暗与静谧将两人笼罩在内。
伊莱亚摸到一截梯子，顺势向上攀爬。
“你受伤了？”海因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严重吗？”
“没大碍。”
第一轮的箭雨没伤到伊莱亚，但之后的盲射中他就倒霉了，被一支箭刺进左臂，箭头抵在骨头上。
伤势十分影响速度。
偏偏这密道像个烟囱，狭窄颀长，直上直下，几乎令人无法转身，就算伊莱亚愿意，也无法和海因交换位置。
他只能尽快向上爬，只是行动得越快，呼吸就越困难。
失血会导致缺氧，但凭经验来看，情况并非如此。
“上面空气不够。”伊莱亚提醒。
“没关系，”海因回答，“到逃生室就安全了。你可以慢点爬，已经快到了。”
伊莱亚依言放慢速度，不一刻，果然触到了顶。
摸到开门的机关后，他莫名犹豫起来。
“抽掉卡榫就行，”海因说，“弹簧会把门顶开的。”
“上面不会是水吧？”伊莱亚问。
按方位推算，两人距离隧道有垂直十米的高度，十分接近了苔河的河床。
而河水深度在十米左右，水压压巨大，不可能靠弹簧打开，更何况……
“我不会游泳。”
“诶？”海因抬高音调，“真的吗？”
“反正不太擅长。”
“这上面没水，”海因保证，“只是个气密性很好的房间，相信我没错的。”
伊莱亚抽出卡榫。
暗门果然自行弹开，他单手抓住地板边缘，将自己拉升上去，一落地就胸口发闷，脑子晕头转向。
可见这里不仅没水，氧气更是少得可怜。
海因迅速跟上来，反手将门封死。
“你有能点火的东西吗？”
“没有，”伊莱亚大口喘息，“有也不给你，再点火咱们就憋死了。”
“那就好。”
海因启动某个开关，空间里突然响起“嘶嘶”的漏气声。
“这里绝不能有一点火，否则我们死得更快。”
“黑火油？”伊莱亚问。
“不是，干嘛这么问？”
“刚刚听你的人提到过。”
伊莱亚深呼吸了几次，自觉状态好了不少，空间里的氧气不减反增，变得越发充裕，也不知是什么原理。
他抽掉腰上的皮带，开始捆扎伤口。
不止是打火工具，他的剑、短刀、衣服和水晶罗盘统统丢在隧道里，还额外搭上一条胳膊，损失可谓惨重。
有命回去的话，他真不知道怎么交代。
“那个，”海因突然开口说，“你该不是个间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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