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普莱耶音乐厅的穹顶下，严谨的指尖在琴键上悬停。为期三年的全球巡演最终场，《蚀光》的旋律在最后一个降B调音符上震颤不息。掌声如潮水般涌来，但他听见的却是海浪声那片永远无法抵达的海岸线，在记忆里反复冲刷。
谢幕时舞台灯光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握住他的手腕，将某样东西塞进他掌心。追光灯重新亮起时，严谨低头看见一枚带着水汽的月亮徽章，背面刻着波罗的海坐标：54°22'N 18°38'E。
深夜的塞纳河游船上，庆功宴的香槟气泡还未消散。严谨靠在船舷边，看巴黎的灯火碎在黑色水面上。某个穿侍应生制服的银发少年过来斟酒，无名指关节有熟悉的弹琴厚茧。
"先生需要醒酒器吗？"少年递来冰桶，桶底贴着张潮湿的乐谱碎片是《蚀光》第三小节的变奏，用血红色墨水标注着："此处应错半音"。
严谨追到下层甲板时，只找到被遗弃的制服。衣领内侧绣着"Leo"字样的标签被撕去一半，残留的线头像未愈合的伤口。
手机在此时震动。匿名消息传来段监控录像：某间维也纳公寓里，衰老的男人正在焚烧乐谱。火焰吞没纸页的瞬间，镜头捕捉到墙上的照片年轻的副局长抱着两个男孩坐在钢琴前，其中一个戴着火焰耳钉。
视频最后三秒，有只手在镜头上按下血指印。指纹分析软件立即弹出匹配结果：祁野，已故。
严谨取消了所有返程航班。在戴高乐机场的洗手间，他用冷水冲洗脸庞时，隔板下方推来罐冰可乐。拉环处刻着新坐标：冰岛，雷克雅未克。
候机大厅的钢琴突然自动奏响《Lithium》。当第三小节降B调响起时，所有显示屏同时切换画面：精神病院的监控显示，祁野母亲正在虚空弹琴，旋律正是《蚀光》的第三变奏。
广播响起航班通知："前往雷克雅未克的旅客请速登机"。严谨转身的瞬间，看见银发身影消失在安检通道尽头那人耳骨上的三枚银钉，在荧光灯下闪过星芒。
冰岛的黑沙滩上，北极光如幽灵起舞。严谨按照坐标找到火山岩洞，洞里放着架覆满冰霜的钢琴。琴键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日期，最近的是今天。
当他弹响第三个降B调时，岩壁突然投影出完整真相：父亲与副局长原是音乐学院同窗，共同抄袭了祁野母亲的创作；火灾是灭口，精神病院是囚禁，而Leo是祁野母亲被迫生下的第二个孩子。
投影最后出现Leo的脸。少年站在极光中，手中举着燃烧的乐谱： "哥说第三个音符要永远错下去...因为正确的音准会杀死记忆。"
严谨在冰霜钢琴下找到铁盒。里面是祁野的遗书，写于火灾前一天： "如果他们看到这个...告诉小昼...薄荷在盆底..."
回到维也纳的旧公寓，严谨砸碎那盆枯死十年的薄荷。花盆底部藏着微型胶卷，冲洗出来是父亲亲笔签名的认罪书，和所有涉案人员的名单。
国际刑警破门而入时，严谨正在弹奏双钢琴版《蚀光》。左手弹正确的音准，右手弹错误的降B调不协和的和声震得吊灯摇晃。
"海岸线在哪儿？"警官问。严谨指向琴谱："在每对错误音符之间。"
电视正在直播新闻：副局长在狱中用琴弦自尽，遗书只有一句："第三个音符该升半音"。
最终场安可曲在莱比锡教堂举行。当管风琴奏响《蚀光》时，所有烛火同时摇曳。严谨看见最后一排有个银发少年起身离去，卫衣兜帽下露出半截琴弦编的手链。
演出结束后，严谨在管风琴管子里找到罐冰可乐。拉环刻着最终坐标：北纬54°22'，东经18°38'。
他独自来到波罗的海悬崖。月光下，那架被海水蚀锈的钢琴还在原地，琴盖上放着两枚月亮徽章一枚锈迹斑斑，一枚锃亮如新。
当他的手指按下琴键时，海平线传来机车引擎声。银发少年骑着机车冲进海浪，在月光破碎处举起燃烧的乐谱。
火焰吞没纸页的瞬间，严谨终于听清那永恒的错误音符不是降B调，而是所有真相共振的频率。
海水漫过脚踝时，他的手机收到最后条消息。视频里是精神病院的窗台：那盆枯死的薄荷重新发芽，新叶簇拥着三枚月亮徽章。
镜头转向病房内。衰老的女人坐在钢琴前，手指落下正确的音准。当她回头微笑时，瞳孔清澈如少女，轻声哼唱起《Lithium》的副歌。
永恒的错误音符还在海风中回荡。严谨知道，某个银发少年正骑着机车穿越所有海岸线，耳钉反射着永不终结的黎明。
而所有的监控摄像头都成了沉默的观众，记录着这首无人聆听却永远响彻的蚀光安魂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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