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期的阳光是透亮的,天空是湛蓝的,心是摇摇晃晃的。
眼前的少年出现的太突然,陈释锦大脑还是一片空白,一双眼睛明晃晃写着“茫然”两个字……
“我看到你在这个板块前站了很久。”少年看着眼前女孩不解的样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目光温和,“所以想问问,上面有没有你特别喜欢的?”
陈释锦这才反应过来。
“上面的地方都很好看。”她回了一句中规中矩的话。接着站的端正,等待少年离开。
陈释锦是慢热喜静的性子,实在做不到和陌生人侃侃而谈,就算对方主动搭话,她也大多是问一句答一句,说不出太多延伸的话,让对方知难而退。
“确实。我最喜欢这里。”少年向前走两步,靠近公告栏,手指微曲用指关节轻敲其中一张照片。
顺着那双修长、宽大手看去,照片中是一群错落有致的欧式建筑——红瓦黄墙、复古白窗。
这群建筑前一条宽阔平静的河流,后面是露出尖尖角的古老教堂。湖蓝色的河流与湛蓝的天空,旧绿的教堂与深红的屋顶,一切自然而然的糅合,静静诉说。
“很漂亮。”陈释锦郑重其事的点点头,照片中是古老的漂亮,宁静的漂亮,令人心静,下意识的感慨,“生活在那里会很幸福吧。”
一旁的男生不经意朝这边移动了一些,嗓音明朗:“是啊,那里是让人平静的地方。”
平静?和自己想的一样。
陈释锦抬头看向少年,可是阳光照过来太刺眼,只得抬起胳膊挡住,微微眯着眼睛,皱起眉头:“这是欧洲的哪里?”
照片中不过是平常景色,平常的欧洲建筑,没有标志性的建筑,陈释锦脑海中搜寻了许多地名,又都一一否决。
“是布拉格。”男生将视线从公告栏上收回,低头,映入眼帘的是女孩挡光的胳膊,阳光将女孩的手腕映的更加白皙。
看着那白的接近透明的胳膊,男生一顿,眼中掠过波澜,但又很快消失不见,很快移开视线。
一阵风卷过。四月的风是干燥、舒爽的。
淡淡洗衣粉味随着风钻进陈释锦鼻子,气味丝丝缕缕,若有若无。
“是个好地方。”陈释锦接上一句,顿了顿,又开口,“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体会一下。”
这样才不会让对话显得敷衍吧,陈释锦心想。
接着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陈释锦硬着头皮继续盯着公告栏的照片,实则一点内容都没看进去,只想着旁边的人该走了吧?
还是没有动静。
侧头,男生安静的看着公告栏,眉头微皱,轻松明朗的神情已褪去,很认真。
陈释锦不好打扰,转身离开。静的像一阵风似的。
“同学——请等一下!”那道清朗男声又在身后响起,接着是越来越近的、急促的脚步声。
陈释锦一顿,略显僵硬的转过身,眼前男孩高大的影子笼罩下来,遮住刺眼的阳光,形成一个庇护所。
“同学,给你。”男孩伸手递过来一张照片——正是布拉格的照片,声音温和肯定,“那里真的很不错,希望你以后去看看。”
陈释锦看着眼前被递过来的照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刚才她只是对于陌生人客套的附和而已,虽然其中确实有真心夸赞的成分,但眼前的男生也太过热忱,超过了陈释锦对于社交的认知。
那张照片横在两人中间,如同烫手山芋。
片刻,陈释锦清了一下嗓子,开口:“那个,照片撕下来……没事吗?”
这是破坏公共设施吧,作为值周生应该扣分的吧。陈释锦心底替对方捏一把汗。
“没事啊!这是我自己拍的。我自己的照片。”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陈释锦心里的石头落下。
“真的给我吗?”又不放心的补了一句。
“真的啊!”男孩又把照片向前递了递。
陈释锦双手接过那张照片,郑重道:“谢谢。”
“客气什么。”男生看着女孩庄严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摆了摆手,转身,又顿住,回头,“我叫俞益。交个朋友吗?”
“啊?”陈释锦这下更懵了。
国际部的人就是热情善于社交啊,名不虚传。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以后有……有不开心的时候,可以一起放松啊。如果打扰到你,那算了,不好意思。”
陈释锦疑惑的空档,对面又开口。
赶忙解释:“没有没有,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陈释锦。”
“陈、释、锦。”俞益一字一字重复了一遍,“好名字。下次见。”
“下次见。”
“陈释锦,要开心一点啊。”俞益这时收起笑意,神情严肃,直勾勾盯着陈释锦的眼睛,“世界上还有很多像布拉格这么美好的地方,值得你去探索。”
活脱脱像一个语重心长的长辈。
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说完手指尖转着篮球,大步消失在光影中,背影挺拔不羁,只留陈释锦在原地,手中捏着一张照片。一切发生的太快,大脑还没理清其中的逻辑。
*
临近中午,陈释锦累极了,上下眼皮打架,值周岗位没有什么事情,于是回到班里,打算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班里零零星星的坐了几个人,不吵不闹,正适合休息。
陈释锦坐在位置上,打量了一遍桌洞和书包,最终决定将那张照片放在日常记事本中,她的记事本不大,刚好够盖住照片。
安置好照片,调整好姿势,陈释锦才合上眼睛,意识渐渐模糊,周围的声音愈发遥远……
“天哪,小释锦!”一道清脆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将她从睡梦边缘拉回现实。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对上的是蒋灵灵那双大眼睛,此刻皱着眉,满是担忧。
蒋灵灵双手捧起陈释锦的脸,左转一下,右转一下,仔细打量着,“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这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了。”
陈释锦拉住蒋灵灵的手,正要回答。
反被蒋灵灵一把抓住胳膊,盯着她的手腕:“还有你手腕这怎么了?”
——蒋灵灵此刻目光正停留在陈释锦手腕上,一道暗红的伤口,两个指节的长度,不深,已经快结痂了,但在白皙皮肤的衬托下仍然触目惊心。
陈释锦知道蒋灵灵在问什么,淡定的将手抽回,拉下袖子,才悠悠开口:“没事儿,昨天在家里的时候不小心划到门的锁片上了。都快好了。”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嘛。”陈释锦揉了揉蒋灵灵的脸,笑出声。
“我还以为你想不开了呢,吓到我了。”蒋灵灵这会才放下心。
想不开?
陈释锦被蒋灵灵逗乐了:“你觉得我像是会想不开的人吗?”
蒋灵灵撇撇嘴:“那倒不会,你是我认识的所有人里情绪最稳定的。只是这个伤口的位置很难不让人胡思乱想。”
陈释锦抬起胳膊,看了看那道暗红伤口。
那倒也是,这个位置确实凑巧。
蒋灵灵也凑过来看,校服上洗衣粉的香气萦绕在陈释锦鼻尖。
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早上那个少年,那道弯弯笑眼。
还有少年转身又折回来语重心长说的那句话:“陈释锦,要开心一点啊。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探索的事情。”
看着手腕上的那抹红,那句话似乎解释的通了。
陈释锦嘴角扬起浅浅的笑。
“说正经事啊,周五下午咱们班的主题展演,你要不要出个节目。”蒋灵灵开口。
思绪被打断。
“我就算了,没什么节目可以出的。”陈释锦淡淡开口。
“唉,好吧,早就想到这样了。”蒋灵灵一副看透了的样子,“那你当咱们的迎宾怎么样?”
“迎宾?”
“就是开场的时候站在多功能厅门口指路。”
“这个没问题。指路我可以。”陈释锦一口答应下来。
“那要不要我给你制定一套礼仪小姐的服装,板正!”蒋灵灵挑着眉毛靠近。
陈释锦看着蒋灵灵坏笑的样子,忍俊不禁,拍了拍那丫头的手,“你怎么不给我找套走红毯的。”
“可以啊!”
两人笑闹了一会。蒋灵灵走之后,陈释锦睡意全无,趴在桌子上,枕着手臂,此刻近距离看着手腕上的伤痕,昨夜的情景历历在目——
昨夜凌晨,陈释锦做完作业,洗漱完毕,躺在床上,脑子里盘算着早上吃什么。
夜色正浓,万籁俱静,关上灯此刻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响起一阵猛烈的拍门声。
“砰砰砰!”
连带着里面陈释锦房间的门都震了几下。
陈释锦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等待了片刻,那敲门声依旧响着。
于是硬着头皮打开卧室的门,走进客厅——说是客厅,其实是一个不大的空间里挤着一张床和一张桌子,以及床对面不远处的灶台,锅碗瓢盆都拥挤在灶台上,一切局促又简陋。
自从陈释锦上初三,一家人就搬进了这间屋子。
屋子很小,只有四十平出头,一道门将屋子分成两部分。靠里面的一部分,刘夏兰打理了一下,让陈释锦住,刚好够放一张狭窄的单人床和一张简单的书桌,不余其他的空间。
外面的一部分,放一张较大的双人床、餐桌、灶台,只留了走动的空间,刘夏兰和陈军辽住在外头。
外面的床上空无一人,刘夏兰还没有回家。陈释锦没有贸然开灯,摸索着走到灶台,再摸起一把剪刀举在胸前。
敲门声停了一阵。
四周是浓重的黑。陈释锦此刻距离门只有一步之遥,和未知仅仅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
她屏住呼吸立着,手中紧紧攥着剪刀。门外好一阵没有声音。陈释锦稍微松了口气,也许是谁走错门了。
“砰!”突然又是一声踢门声。虽然没开灯,陈释锦仍旧能感觉到门扇在震动,连带着门后灶台上摞在一起的碗,都发出声响。
“他妈的……”门外传来男人低沉的咒骂声。起先还听不太清,渐渐声音愈发大。
“他妈的!死哪儿去了!给老子开门!”
听着门外渐渐清楚的男声,陈释锦心里一沉,再仔细确认,放下手中的剪刀,走向大门。
手已经握到门把手上,又想起什么。陈释锦回头,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的光,利落的将餐桌底下的飞行盒拿出,又三两下将房间的菜刀、削皮刀、剪刀这些尖锐物品收集到一起,统统放进飞行盒中,将飞行盒抱进她的卧室床底下。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做完这些,陈释锦这才重新站回门前。深吸一口气,拧动把手,将门打开一条缝。
门外的咒骂声暂停,男人见门开了条缝,大手使劲一拉,想将门完全打开。
陈释锦的手还放在里面的门把手上,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外力带着向前倒去,门口膝盖高的挡鼠板绊住陈释锦,眼看着就要摔个脸着地。
慌乱之中,陈释锦另一只手摸索到门框,死死扣住,这才稳住。
首先闻到的是一股腥臭的酒气,接着抬眼看到的是男人高大壮实的身躯,再往上,对上一双阴沉沉的眼,布满红血丝。
陈释锦看着眼前的男人,张了张口,只吐出一句:“爸,你回来了。”
扒着门框的手腕一阵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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