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试炼缘故，前去不歧学宫人数增加，学宫派出了龙舰。
人虽多，但每人都有一个独立房间，且给的木牌都是随机，除了校验之人，一时间还未有其他人能发现她的身份。
禾千浅按着木牌指引，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号。
推开木门，屋内古朴自然可又无处不彰显着学宫气派。夜明珠为灯，金丝楠木为梁柱，桌椅床榻一样不落。
禾千浅在窗边坐下，一点点推开紧致木窗，在推开半扇窗后，她才发现此龙舰有数百米之长，在云雾中浮浮沉沉。
她往远处望去，一望无际的海域上挂着一轮明月，清辉洒满海面，几颗星辰点缀其间，波光粼粼，星光熠熠。
禾千浅趴在窗户上，头枕手臂，夜风带着微凉的湿意拂过她的面颊，渐渐的，她有些犯困。
敲门声突然响起，不重不急，应是个有修养的人。
禾千浅站在门后，没有立马开门。在正式进入学宫学习前，她并不觉得自己应该认识新朋友或是让别人认识自己。
说不定此龙舰内就有魔宗之人。若是被魔宗之人盯上，可不会有好下场。
“有事吗？”她隔着门问。
屋外少年挑眉道：“入夜后例行检查，确保大家安全。”
禾千浅打开屋门，看见门外少年正是刚刚负责核验身份之人。
“我是负责此行安全的护卫，万俟子玦，方便进去看一眼？”青衫少年轻笑。
南晋青阳山的万俟子玦与宫越泽同岁，乃青阳山掌门弟子，修习道家术法。他去年从青云榜退下来时，排名虽不显眼，却也是个天骄。
看着青年脸上似有还无的笑意，禾千浅只觉头皮发麻。
“方便。”禾千浅眨眼，笑道：“请。”
万俟子玦往前走了两步，察觉到五行元气波动，广袖中的手轻轻朝东侧角一指，一只黄豆大小的蜘蛛从床底慢慢爬了出来。
“神农家修行者用自身精血饲养的虫蛊，可用来窃取情报。”万俟子玦蹲下身，拿出一个小小的黑盒子，将火红色蜘蛛装入其中。
“不过操控它的人有点贪心，若是一次放出去一只，只怕连我都不能发现。”他自语道。
看着吐着血丝的蜘蛛，禾千浅扭头，吓出一身冷汗：“若是被它咬到会死人吗？”
万俟子玦看着面容苍白之人，轻轻取笑她：“胆子就这般小。”
脑海中，关于她的印象又多了一个胆小。
禾千浅未语。
她虽然能感知五行元气，却无法识别出其间细微之处，若它半夜咬了她一口呢？
万俟子玦取下腰间拂尘置于桌案上，双指一动，屋门关上，四周围成一个结界。
他懒散地靠着椅背，望着禾千浅笑道：“棠溪小姐既然这般怕死，为何还要来参加试炼？”
“师尊让我过来练练胆子。”禾千浅在他对面坐下，抬眸看他。
少年眼尾很长，左边秀眉上有颗不起眼的黑痣，姿容冶丽，男生女相，令人见之难忘。
可他眼皮微眯，给人一副毫无干劲的样子。
万俟子玦收了笑，眼神复杂地凝视禾千浅。
“棠溪小姐虽入了青云榜，但仍是个普通人，除却本次试炼危机四伏不说，凭你青云榜第一百名的身份也会成为众矢之的，不如就此放弃，直接安安稳稳进学宫不好？”
两次三番暗示，禾千浅听出了他话中意思。
万俟子玦不是来找回场子的，是来劝她退出试炼的。
“若我不参加，圣院就没人参加了呀。”禾千浅状似为难道：“师命难为，恩情难还，我是不可能放弃的。”
虽说有玄雷铁原因，但重振圣院雄风可不是说说的。
万俟子玦凝神片刻，又恢复了慵懒，望着窗外一望无垠的黑海，叹息道：“本来我不该来的，接下这份活之前，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其实世道再乱我也能保全自己和家人，你们是何下场跟我又有何关系。”
禾千浅微怔。
在乱世中能独善其身的有两类人。要么此人普普通通、没有任何价值，躲在一旁苟延残喘；要么此人有通天本事，可以傲视万物。
很显然，禾千浅不认为万俟子玦是前者。
一个出生于南晋皇室，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皇子，自出生便被吴师道选为弟子，可他早年一直未曾修行，直到在六年前突然勘破红尘，入青阳山修习术法。
他修行时间虽短，可初登青云榜便是第二十名，这之后不管榜上如何变化，始终在二十左右徘徊，不显不露，似是藏拙。
以上足可见他天赋极高，心性极佳！
只是现下为何要冒着被看穿的风险，同她说这些话？
禾千浅道：“万俟道长为何要同我说这些，咱们好像是初次见面，况且万俟南汐还输给了我……”你不替她出气，反而为我考虑，实在不合逻辑！
万俟子玦自顾自道：“每个人都有根命线，或粗或细，或与他人连接缠绕，复杂难解，或简简单单，超脱红尘。”
随着话音落下，禾千浅似是看到了无数红线缠绕自身，而对面万俟子玦四周无任何红线。
看着她不解的眼神，万俟子玦道：“棠溪氏乃阴阳家大族，阴阳家的术法有窥天之能，能预知未来从而改变未来。而你出自棠溪氏，对其术法利弊想必有所了解。”
禾千浅眨了眨眼，平静道：“虽有窥天之能，却对自身无益，需拿寿命做代价。”所以历代棠溪家家主活不过五十岁！
“道家观星占卜之术亦是如此，根据占卜结果对这个世间产生的影响大小而反噬回术士者自身。”万俟子玦眼波流转，懒懒散散：“在同你哥哥墨讷玩笑时，我替你算了一卦此次试炼的凶险。本以为是普普通通一卦，结果差点要了我的命。”
禾千浅心里咯噔一下。何至于此？
看着她震惊的样子，万俟子玦却笑了：“因为你的命线太粗，太复杂，你的一个选择，就可能搅得整个天阒大陆天翻地覆。”
“所以，我为何要接下这个活，找机会同你说这些，大致有两个原因。”
“一，此次试炼，你的一念之差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包括但不限于万俟南汐，所以我不得不来，劝你放弃试炼。”
“二，为了看看墨讷夸到天上去的大周第一美女是否真有那么好看。”
本来禾千浅心情有些沉重，闻言最后一句，啼笑皆非，良久平静道：“万俟道长的话，我大致听懂了。你我非亲非故，来趟浑水，是因为我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包括但不限于万俟南汐。可是万俟道长，我是不会放弃的。”
“我知道这话有些矫情，但还是想说，虽千万人吾往矣。我得师尊收入圣院，又承师兄姐悉心教导，族中长辈养育，该是我的责任，该我回报的时候，我是不会选择逃避的。”
她是惜命，但不是贪生怕死。
“至于你说的，我会改变许多人的命运……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又如何能改变他人命运。”
禾千浅站起身，看着远处海岛上的万家灯火一点点熄灭，而无数岛屿中央那穿苍穹贯幽冥的冲天神石依旧金光璀璨，符文闪耀。
“对不起啊，万俟道长，辜负了您一番好意。”良久，她回头道。
万俟子玦侧头看着眼前男人装扮的禾千浅，许久方道：“棠溪小姐若是能答应我一件事，也非辜负了我的好意。”
禾千浅听他说得郑重，想是拜托试炼中看顾万俟南汐一二，当下眨眨眼：“鄙人才疏学浅，恐难做到。”
“棠溪小姐过虑，若非你力所能及，我也不能开这个口。”万俟子玦浅笑。
一笑之下，百花皆开。
禾千浅愕然，良久，笑得俏皮：“愿闻其详。”
万俟子玦装得天真烂漫：“我想直呼棠溪小姐为棠溪妹妹，你也别再道长道长的喊我了，改叫子玦如何？”
禾千浅再次往窗外看去，老大一只乌鸦正咧嘴对她笑。
*
龙舰速度要比龙舟更快更稳。
禾千浅就坐在窗边，看了一夜海景，不是她不想睡，而是她不敢睡。
破晓时分，浑圆而炽烫的朝阳，冲破了云层。
金光万丈。
原先看不清的、模糊的岛屿和城池，彼时渐渐清晰起来，慢慢地掠过她脚下。
随着龙舰下沉，各岛屿和城池内百姓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清晰地刻在禾千浅脑海中。
不歧学宫不止有一国之大，更是个世外桃源！
在这里，没有战火纷扰，不受六国制约。虽受学宫管制，但学宫的条条框框更为人性化，不似外头有交不完的税，打不完的战……
因为有人假借试炼名义进来，只为在城中谋一份差事。
可学宫也分为学宫本部和外城两部分。
在学宫本部，不管弟子间有何种恩怨都不可随意斗法、杀人等，但可通过下战书方式解决。
在城外，规矩又少了些，只要所闹之事不捅到不歧学宫十二位长老面前皆不会被赶出不歧。
很快的，金梯落下，舰上之人纷纷从金梯而下，远远望去，似荒原中一行蚁群，踽踽独行。
禾千浅见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打开房门，迎面碰上万俟子玦。
“子玦道长。”她歪头笑道。
万俟子玦对上她秋水般含笑的眼眸，依旧是一副毫无干劲模样，语气散漫，“我就不该接这活，不然还能送棠溪妹妹到客栈，再顺势敲墨讷一笔。”一想到离试炼还有四天，他还得去各国接学生，忽然觉得头疼。
禾千浅不语，心里想：
痴人说梦。
墨哥哥有时虽二，却也不至于二到谁都能敲上一笔。
但是，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禾千浅站在金梯上，从高处向下看。岸边渡口，烟波浩渺，水雾苍茫，极难看清人脸，可她还是在一众人群中看到了极为扎眼的墨讷。
他一袭窄袖紧身红袍，衬得身姿修长挺拔，宽肩窄腰。一头墨发束于红色绸带之下，渡口风大，乌发被风高高扬起，带着少年人的不羁与傲然。
许久未见，墨讷原本黝黑的肤色在离开圣院后渐趋白皙，那被她忽视的五官也渐渐明朗——
剑眉英挺，目若朗星，轮廓分明的脸庞线条硬朗，如刀刻斧凿般俊朗。
远远观之，只觉他周身无不散发着一股飒爽、张扬之气。
太惹眼了！
禾千浅垂眸，从袖中放出机械鸟。
“画像都看了吧？等会见着人该怎么做知道吧？”墨讷双手叉腰，站在马车旁训斥一堆仆从：“要错过了人，小心本少主把你们赶回燕国。”
华丽十足的马车前方，十余个仆从死死盯着前方，连连说“是”。
眼见龙舰上下来的人越来越少，墨讷皱眉，正想骂人之际，熟悉的机械鸟落在他肩头。
他纤长手指一点，机械鸟传达的信息霎时进入他脑海。
“墨哥哥，我到客栈啦，我们客栈见。”
墨讷收起机械鸟，匆匆召唤出千机鹤，风风火火往客栈赶去，末了回头朝那些酒囊饭袋吼：“还愣着作甚？赶快去查查棠溪妹妹住在哪个客栈。”
“酒囊饭袋”面面相觑片刻，火速赶着马车，刹那间消失在了渡口。
禾千浅松了口气，
她背着行囊，走下金梯，拒绝了渡口提供的骡车、马车等，慢悠悠地在外城走走停停，好奇地打量着天上飞禽，地上走兽等等。
直到夜幕降临，她才走进客栈。
第一次写仙侠文，快十万字了，效果不好。节奏似乎太慢，剧情不紧张，接下来准备调整一下大纲，不隔日更了。感谢一直以来追更的各位小仙女，很抱歉，不能做到稳定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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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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