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满满要生儿子的吟雪安慰她∶“福金别多想,只要保重身子,一定生个阿哥!”
严露晞口中无意识反驳道:“女孩也很好啊。”
吟雪点头,“女孩是好,但福金若是一举得男,那不是压力小些。”
严露晞胡乱点着头,安慰自己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她只是需要一个切入口,便能心满意足回到未来。
从恶作剧伊琭玳之后,王府里的人就不大待见她。
这也是很好理解的,从她们的话语中听得出,王爷这么金贵,可不会住在别人房里,都是大家哈着他。
如今来了个新人,婚礼场面宏大不说,王爷还就算是违反祖制、违逆康熙也要来钻她被窝,这可成何体统!
严露晞抱着膀子作出恶心模样,自己这脑补真是又恶心又好笑。
直到雍亲王再次当值结束,已经是他离开的第六天。
今日能否回府还未可知,她迫不及待在静挹化源殿二楼盼着。
这处小二楼能看到蕉叶间的清晖室,还能看到远处银安殿上的脊兽。
银安殿是王府的正殿,用于接旨和重大庆典,后面的寝殿是雍亲王的住处,若是他不到后院儿来,她们是见不到他的。
太阳已经偏了方向,改变了眼前看到的一切。轩槛迎风,吹得面上有了些凉意。
她透过凭栏旁芭蕉叶的缝隙看向院角的桃花发呆。
站得久了也不见那头有响动,便索性坐下,倚在了栏杆处。
古时的女子不能外出,她们时常倚靠在二楼的椅子上看楼下的迎来送往,所以这样的栏杆有个雅称∶美人靠。
侧过头,远处翼然亭外模模糊糊有两个使女捧着东西路过,两只仙鹤不怕人,只管低头用长喙梳理羽毛。
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吟雪不愿严露晞在这里耽误时间,“福金应该回去将自己打扮一番,王爷若是回来,肯定要见您,可不能叫他等着。”
话里就一个意思,把自己洗香香,等着晚上雍亲王要用。
二人婚事全因朝政,她多少也有些介怀,便嘟哝了一句∶“我才不想呢。”
“‘露晞向晚,帘幕风轻,小院闲昼。’福金好雅致。”远处随着清风传来别的声音。
严露晞扑在美人靠上探头去寻,楼下芭蕉荫中,雍亲王的鼻梁很高,略微的一点弧度,在庄重中透出年轻人的活力。
几日没有剃头,已经长出小寸,像个现代潮人。外国传教士说他头发略卷,看来不是胡说。
她刚才正说不与他亲近便听到他的声音,被吓了一跳,这会儿看他,眼神也就有些露怯。
雍亲王风尘仆仆,抬头看着楼上,双眼如同半睁,继续念道∶“‘翠径莺来,惊下乱红铺绣。’”
你就是那只惊人的“莺”。严露晞心头嗔道。
好不容易等到他,不管他去哪里,她都要引到清晖室去才行。
“王爷往哪里去?”她问他时双眼都在闪着光。
为了能听清彼此的话,她手臂悬在美人靠上,重心向下离他更近些。
垂下的指尖犹如从他身旁这株芭蕉树中伸出的芭蕉花,倒挂的菡萏花瓣,盈盈欲滴。
白皙的手腕上挂着蓝晶带粉色碧玺坠子的手串,便是芭蕉花吐出的蕊子,透着丝丝缕缕缠绵。
吟雪丢下句“我去请王爷”便转头跑了下去,打断了二人对视。
听着楼梯间传来跑下楼的咚咚声,严露晞也起身整理了身上的衣裙。
之前是因着各样讲究,今晚他回来,免不了真要做夫妻了。
此刻只有她和站在房间中不会听、说汉语的呼里二人。她走向楼梯间,隔着窗户尴尬笑着对她说∶
“今晚若是王爷来了,我就跟他说我经期没结束,让他陪我聊天,这不就能躲过一劫了。”
呼里没听完她说话,眼神飘向了别处,行礼大喊:“额真……”
额真是满语主子的意思,王府里就一个主子。
“侧福金原来是个张嘴就能扯出谎的人。”
雍亲王已经出现在二楼的门洞。
吟雪跑下楼的时候雍亲王也往楼上来,严露晞没注意到,呼里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从楼梯间出来的雍亲王脸色骤然变黑。
“我不是那个意思。”严露晞大惊失色,连往前走了几步。
夕阳从高大树梢射下来,又被叶子分去了锐利,洒到露晞脸上时已经格外柔和。
站在房间里的雍亲王气宇轩昂,身上没有残阳,只有一道刺骨的寒冷,让她害怕。
严露晞硬着头皮解释∶“我只是,我们感情基础太薄弱……所以,有些害怕。”
说着她走到了雍亲王面前,却被他用力捉住了手腕,“感情薄弱?侧福金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手腕都被捏得生疼,严露晞懊悔不已,“王爷,我……”我编不出来,她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这模样叫雍亲王看了更加生气,将她手一拎,她便踮着脚靠在了他胸口,“怎么,撒过的谎太多,记不得了?”
她眼中除了惊忧与他愤怒的双眼,确实再看不到其他情绪,她曾说过的一切,竟然是一场骗局。
他手上力道又多加了两分,仿佛这双手便是他愤怒的出口。
雍亲王回身就往楼下去,严露晞猛地被他一带,只差跪倒在地,偏手又没松被他拽着,被拖着跟在他身后小跑下楼。
弯着腰努力保持平衡,紧紧跟上他这速度,这样的姿势保持到她越过满是人的王府,穿过挂着无数各朝代书画的房间。
直到他大力甩手,将她丢在佛像面前的蒲团上,“侧福金既然无心,那就先修出一颗人心来,再说其他。”
拥在蒲团上还懵着,雍亲王已经让人去把呼里叫来,然后消失在这里。
严露晞的手腕脱力,层层叠叠被火熏烤,就犹如收获甘美果实前,不得不承受的清爽的苦难,让她安心。
抬头看向佛像,佛沉着面容,与那板着脸的雍亲王并无二致。
窗虚蕉影在风中微微摆动,它能使台榭轩窗尽染碧色,更被人们称为“绿天”。
没有点灯的房间,仅靠窗棂上那些空洞给些亮光,让这个房间里像是烟雾弥漫,越是想着,绵绵不断的香气便袭来。
这味道就是雍亲王身上的檀香味,虽屋子里还未燃香,却因经年日久而侵入这屋中一切,包括他。
布置简单,收拾得很干净,这样一方小小天地,只剩她与佛。
她心里慌乱,重又跪了下去,与佛对视片刻,才稍微安静下来。
她能听见四周所有的寂静,她的呼吸和心跳,风吹过沾着禅意和风雅的蕉叶,鸟踏上台阶,还有吟雪细微唤着她的声音。
“福金?”
“我在这里。”严露晞也悄声回答,生怕扰了佛祖清净。
吟雪轻轻推开后门,外面的光线照在严露晞身上,发出淡淡光晕。
“你刚才跑哪里去了?”她上来就问,当时她以为吟雪会和雍亲王一起上楼,才会肆无忌惮的。
吟雪将手中端着的东西举到她面前,说∶“王爷回府时在路上见着新开的糕点铺,就着讷尔特伊买了几块。
刚才下楼,讷尔特伊便立刻给我了,奴才去后厨装进盘子这么个时间,再出来就找不见您人。”
并未听过此人,“讷尔特伊是谁?”严露晞问道。
满人每日只吃两餐,好在中途到时便有不同糕点送上,晚上还有一顿宵夜小食,也不曾饿着过她,就是味道太清淡了些,这些糕点吃着也就并不美味了。
“是王爷的哈哈珠色,想来今日买了东西,总不好王爷自己拎着来,他也就跟着过来了。”
哈哈珠色翻译过来是指“男孩子们”,是与雍亲王一起长大的侍从伴读。
这么说,雍亲王是很急着回来的,都没有来得及叫他的哈哈珠色将东西交给府里太监。
严露晞还想问∶“你见着讷尔特伊往哪儿去了?他到后院儿里去了吗?”
她很想知道后院儿里平日是否会有男性活动,这些哈哈珠色与皇子之间究竟有多深的政治关联。
可惜吟雪一个也没回答,“福金还有心情了解这些呢?您知道奴才是怎么知道您在这儿的麽?”
严露晞摇头表示不清楚。
“奴才转了一圈都见不着你们,最后是大福金院儿里的扫地丫头告诉奴才您被王爷押着到正殿里来了。”
说完吟雪生气地将手中盘子塞到严露晞怀里,将后门关上,“您从来是个好脾气,怎么现在成了亲,便再不把任何人放眼里,竟然连王爷您也敢得罪。”
她说得气不打一出来,“大福金肯定知道了这事儿,以后咱们在王府恐怕再没有轻松日子!”
也是,静挹化源殿和喜格住的大和斋正是在假山的两边,往雍亲王的正殿走更是要路过大和斋,所以她的糗样子怕不只一个人看见。
被这一通念叨,严露晞心头又燃起对年露的愧疚,“我真不是故意的。”
千真万确,不含一丝杂质,若是知道会搞成这样,她一定闭嘴,今晚就圆房,就地圆房。
“这算什么惩罚,”吟雪指着黑暗中的蒲团说,“王爷就罚您跪经?谁没跪过一整天的,照奴才说,就应该罚您,好长长记性!”
严露晞双眼一瞪,干脆站了起来,否则岂不是如她所说,自己理应被罚?
佛堂中不至于全黑,但到底夕阳已经到尽头,一切都显得疲软。
将手中点心供到佛祖面前,严露晞摸索着找了火,又在佛像旁用手指夹了三支香燃上。
本来被雍亲王这样对待心头就不满,还被吟雪这样讥讽,严露晞越想越生气。
她捏着香也没插,虽然愤怒却又掩不住心虚。
是她不顾劝阻企图通过穿越时空来窥探历史,才将一切搞成这样,年露没得选,才会被自己的情绪裹挟。
自己丑陋的模样致使严露晞更加气急败坏。
她害怕年露醒来后的责怪,竟然生出希望她永远不要醒的心。
手中香灰落下,打在手背,将她烫得龇牙咧嘴,外面又出现了脚步声,她赶紧将三支香插上。
【“露晞向晚,帘幕风轻,小院闲昼。翠径莺来,惊下乱红铺绣。”——宋·王雱
梅竹执纹壶是在《十二美人图桐荫品茶》那一幅图】
最近在榜上,会根据榜单要求字数更新,后期也一定不太监,努力写出更好的故事,请各位看官收藏一下本书,多多评论,感谢[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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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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