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深陷故事中,竟生出些惊讶,严露晞后知后觉发现,康熙的这些儿子都是报团的,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兄友弟恭。
九阿哥这时候才说到点子上了,“雍亲王现在审理托合齐,是觉得捏着我们了是吧?”
雍亲王也来了气,他回头看讷尔特伊,讷尔特伊立刻去请同是审理托合齐的简亲王雅尔江阿往外走。
雅尔江阿喝得醉醺醺伏在桌子上,满脸通红路都走不稳了,倒也不怕他耍心眼子偷听。
内侍们自然也就把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请了出去。
雍亲王这才说∶“你不提也就罢了,景熙三番五次状告托合齐,誓要将托合齐置诛死地,可乃你们挑唆?”
九阿哥肥硕的面部因为吵架而红了一大块,“景熙死了哥哥,心头悲愤不行麽?怎么就一定往八阿哥和他的姻亲关系上扯!
那托合齐曾经还是郡王府的包衣阿哈,旧主子去世,不说悲愤,竟然聚饮,这事儿做得忒不地道!
更别说我们要置他于死地,是他们自己找死,赵申乔检举戴名世的那一刻,皇上就已经看出太子的意思了!”
“闭嘴!”雍亲王低声愤怒,“凭你们也敢议论储君!”
这种话怎么能说出口,万一隔墙有耳,比如严露晞。
九阿哥没再顶回来,但面上并不服气,他踹了一脚那哈哈珠色,骂他∶“下次还那么不聪明,给你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乌龟不认识王八蛋!”
这样似乎就缓和了他的情绪,他才踹开脚边饽饽,上去与雍亲王耳语∶“此事已成定局,你就只管交给阿灵阿上报便是。
他是你亲姨父,总归帮你顶住的。你何必如此认真,别到时候得罪了人不自知。”
严露晞听不见最后那几句话,只看到雍亲王还没听完就立刻推开九阿哥远离他身边,如同绕开路边污泥。
呐呐呐!九阿哥,你死定了!
她心头快速想着无数。
戴名世不就是《南山集》的作者,最后因文字狱被砍了脑袋,这又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南边总有人号称自己是朱三太子在地方作乱,去年爆发南山集案,年底又是托合齐会饮。
太子党的蠢蠢欲动,八爷党的落井下石……
这时候最恐惧的人应该是康熙,因为他的皇位岌岌可危。
能亲身经历这些事,也太劲爆了,严露晞恨不得把耳朵再拉长些,再听听他们都是如何看待事物人生。
毕竟历史人,是一个思辨的、批判的、综合的、注重长远的人群。不会妄议谁好谁坏。
严露晞作为这个群体的一员,向来觉得自己史书上的波谲云诡见多了,所以是很通透的。
结果他们又都不说话,只怒视着对方。
保险起见,她脚底打颤也依旧踩着花盆底飞奔赶紧回后院,保命要紧。
后院儿里大块文章台的戏还在唱着,王府从东到西都是往来送物的使女、内侍。
不想回去让人发现她一脸慌张,她便绕到假山后去围着小池塘慢慢走着。
浮光跃金,鱼翻藻鉴,没有夏日炎热,却也是绿意盎然,暮春景致最是喜人。
磨磨蹭蹭到了五福堂下,二楼的夕阳中喜格和阿图两个人正在聊天。
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图对喜格管理后院的方式很不满意,若是喜格听了她的建议,那年露肯定是首当其冲要遭到打击的。
严露晞不得不硬着头皮上楼去。
此刻斜阳探到楼里来,许多人也坐不住开始三三两两往外走着休息。
喜格和阿图两张嘴就没停过,看起来是在商量着什么。
“福金。”见严露晞回来,松吉也有话想说。“刚才您不在,大福金一直向八福金说,您很懂规矩,从不越过她去。”
严露晞的一颗心这才收回肚子里。
在现在这个社会,喜格对年露能表扬一句懂规矩,那就没大问题。只要八福金不整幺蛾子。
但这也说明她们刚才确实话题在自己头上,“你知道福金在和八福金聊什么吗?”
松吉眼珠提溜一下看向地面,“八福金用她的方式管理贝勒府或许可以,但雍王府显然是不行的。
雍亲王是什么样的人,您肯定知道,大福金更是明白。”
严露晞也算听出来了,不过此刻她却对雍亲王更感兴趣,“王爷是什么样的人?”
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很了解雍亲王,只自己研究他那么久,却依然陌生。
“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就是,雍雍肃肃。王爷在外是这样,在内,自然也是一样。毕竟,他是雍亲王嘛。”
松吉真是嫁给年羹尧久了,说话也很有文化,可惜严露晞听不太懂。
还是先解决眼前问题吧,“那她对贝勒府里的人如何?我记得前些年皇上责备了八福金,是说她太残刻了。”
松吉面上一滞,说话也不太有底气,“皇上降旨责骂八福金后,府上关系也缓和许多。”
她也觉得这话说得不好,连忙改口:“福金,我们满人家里规矩是大些,但不至于太难伺候,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会无缘无故作弄人呢?”
上次回门吴姨娘的话被松吉听见了,她早就想解释。
严露晞对她点点头便看向了大块文章台东边的一处大花园,海棠院。
海棠苑那边连着柏林寺,应该是后世的藏经馆胡同。
可惜这些地方在战火中都消失了,所以就是再美的花园她也提不起兴趣游览,来这里虽也有一、二月,却一直没去过。
她又转头对松吉假意笑了笑,松吉所认知的好与自己所说的好恐怕天差地别,更何况她也要为自己解释,说的话有多少水分还未可知。
也不知如何才能真的了解,喜格和阿图就朝这边过来。
到严露晞面前时,阿图率先问她∶“今日我与大福金聊得开心,冷淡了侧福金,侧福金不会介意吧?”
这有啥好介意的,说是给自己过生日,无非就是找个由头给雍王府众人解闷儿,严露晞乐得做个好人。
“当然不介意,只要大家玩得开心,王爷和福金就开心。”严露晞一脸笑容。
喜格一脸笑容拉着阿图的手臂悄悄往后扯,嘴角弧度实在诡异,看着就叫人尴尬。
“听说八福金以前住在东江米巷的郡王府,我们也算是邻居,我就叫您一声姊姊吧,姊姊来了哪里有不尽兴的道理。”
这些话绝对是严露晞的心里话,她不想给年露得罪人,尽可能对每个人都散发善意,是最合适的方式。
但阿图听着可不是那回事,“侧福金说话真有些雍亲王那个味道,阴阳怪气儿的,也不知道哪句是真。”
明明好心好意,竟被人扭曲成这样,严露晞心头也不爽了。
她只是想做个和蔼可亲的人,不是要做被人欺负不知还手的,便端起茶杯不再搭理她。
“谁阴阳怪气了!”
却是雍亲王的声音。
他走上楼来,逐渐升高的眼神,慢慢让空气寒冷。
阿图虽行礼未顶嘴,却翻翻双眼将头转到另一边儿去。
松吉这才扶着脚踩近十公分花盆底的严露晞缓缓走到雍亲王身边,“王爷,我和八福金闲聊呢。”
这弱柳扶风模样,根本看不出她早些时候能穿着花盆底飞奔。
“你不必为她遮掩,阿图是什么样子,本王最是知道。”
阿图噗嗤一笑。“王爷又知道了。”
雍亲王性子急躁会突然发怒,严露晞也是看到过的,怕此事闹得难看,她连忙上前去劝。
“这也闹腾了几日,我都累了,正好今日便歇了吧。”
再下去,这生日宴会就要打第二架了!
这一句也确实引得雍亲王皱眉不悦,不过阿图总是如此,他心中早已不会被她激怒。
这边有了响动,此刻花园里散落着聊天的人又都往戏台方向来。
最后只是得知八福金不知怎么的惹了王爷不快,被赶了回去。
因着这件事,五福堂上的女眷们都在咬耳朵,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等人群散场时候,天光已经收尽。
天擦黑,严露晞坐在房中拆头上盘发,一整天下来除了身体如散架,精神也岌岌可危。
本身就不喜欢人过多的环境,不停处理人际关系对她来说实在困难。只有独处时才能回血。
但想到王爷今日送走了来吃席的人后也没回后院,定是气着了。
她放空两秒后重新振作,翻出铜镜来又抹了些头油,穿的赤红衬衣在夜里像是一团火。
她心里也燃起一团火,烧着要她现在去找雍亲王。
出门正撞见几个检查夜火的内侍,他们打个千儿,“福金,奴才检查丙丁无虞,正准备下钥。”
丙丁就是火,古时候人总是这样迷信,以为忌讳着就不着火了。
一把抢过顶头那个小太监的灯笼,严露晞厉声道:“你们重新给我烧桶水来,我去逛逛回来要用。”
几个内侍作势要拦,又怎么敢真的上前,她快步闪开,很快就到了正寝殿。
正殿里在上灯,三五个内侍动作简洁,没一会儿殿中就灯火通明。
磨墨的讷尔特伊抬头看到严露晞走进来,便立刻停下手中动作,周围人听见声音也跟着站出来打了个千儿。
见她进来,雍亲王也有一瞬间怔愣,然后放下笔等着她走进大殿。
讷尔特伊与阿林、海保几个对视一眼,后院与前院从不会混在一起,但王爷这样并不像是不准,几个人便识趣退了出去。
严露晞慢慢行礼,故意甜甜说上一声“王爷吉祥。”
他身上穿的赭红色长衫衬上绣了金线,在夜里更显华丽,一只手撑在那张墨绿色翘头案上,眼神炽热,不像是她来找他,反像是他在等她。
“为何帮使女说话?”
又考她呢!严露晞一下就听明白了。
她学着他下午的语气,“我大清律历最是慎刑慎杀、以人为本,作为皇子福金,定当以正己为先!”
说完以后偷摸观察他,雍亲王的脸上再一次露出听她说杨椒山时的表情,一脸的骄傲自豪。
劝他别与八福金斗气他也听了,现在也欣慰多些,看来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未来皇帝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刚才她一个人在屋里,一直在思考托合齐会饮案。
景熙检举托合齐丧期宴饮,雍亲王现在正查着,但从康熙之前的态度来看,并没有立刻定性。
今日八阿哥等人来,或许是来争取他的,她没多想便问出口∶“王爷,我今日听九阿哥意思,似乎是想问托合齐的事,这事儿有定论了吗?”
一听托合齐名字雍亲王却登时翻了脸,“你又是替谁来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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