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一周后,祁遇渐渐适应了理科实验班的节奏。虽然课业压力比普通班大得多,但出乎意料的是,班上的氛围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压抑。
除了谢邘怀。
她的同桌兼室友,依旧保持着令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每天早上,谢邘怀总是比她早起半小时,等她匆忙赶到教室时,对方已经做完了一套习题。课间,谢邘怀要么低头看书,要么直接离开座位,很少参与班级的闲聊。晚上回到宿舍,两人之间的对话也仅限于“关灯”“借一下吹风机”这种必要交流。
祁遇甚至怀疑,谢邘怀是不是在刻意避开她。
——直到那天体育课。
体育老师宣布这节课测试800米跑,全班顿时哀嚎一片。祁遇站在跑道边,紧张地活动着手腕。她体能不算差,但和这群理科尖子生比,心里还是没底。
“祁遇,你第几组?”桑耿走过来问。
“第二组。”她回答,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不远处的谢邘怀。对方正靠在树荫下,低头系鞋带,修长的脖颈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别看了,谢邘怀体育好得很。”桑耿顺着她的视线,了然一笑,“去年校运会3000米冠军。”
“这么厉害?”祁遇惊讶地睁大眼睛。
“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能稳坐年级第一?脑子好,体力也好,简直不是人。”桑耿耸耸肩,“不过她从来不参加团体活动,待会儿跑完肯定又直接回教室。”
果然,第一组跑完后,谢邘怀连汗都没擦几下,转身就往教学楼走。祁遇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轮到第二组时,祁遇深吸一口气,站上跑道。哨声一响,她立刻冲了出去。前两圈还算顺利,可到最后一圈时,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脚步也渐渐沉重。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跑道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调整呼吸,别急着加速。”
祁遇猛地转头,差点崴到脚。谢邘怀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站在跑道边缘,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她怎么会在这儿?
祁遇愣了一秒,但身体已经下意识按照她的话调整了节奏。最后一百米,她咬牙冲刺,竟然比平时快了近十秒。
冲过终点线后,祁遇弯着腰大口喘气,眼前一阵阵发黑。忽然,一瓶冰凉的矿泉水递到她面前。
“慢点喝。”谢邘怀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祁遇接过水,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的手背,触电般缩了回来。她拧开瓶盖,小口抿着,心跳却比跑步时还要快。
“你……怎么回来了?”她小声问。
谢邘怀看了她一眼:“拿东西。”
“哦……”祁遇低下头,莫名有些失望。果然,只是巧合。
体育课结束后,祁遇慢吞吞地往教室走。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楼上传来一阵争吵声。
“谢邘怀,你别太过分!”一个男生怒气冲冲地吼道。
祁遇脚步一顿,下意识躲到拐角处。
“我说了,不参加。”谢邘怀的声音冷得像冰。
“班级活动你一次都不来,装什么清高?”男生不依不饶,“这次数学竞赛小组就差一个人,老班点名要你带队,你凭什么拒绝?”
“没兴趣。”
“你——”
男生似乎想动手,但谢邘怀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对方就僵在了原地。几秒后,男生骂骂咧咧地走了。
祁遇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消失才敢动。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去,一抬头,却对上了谢邘怀的视线——对方早就发现她了。
“听够了?”谢邘怀问。
祁遇耳根一热,尴尬地走上楼梯:“我不是故意的……”
谢邘怀没说话,转身往教室走。祁遇跟在她身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不参加数学竞赛小组吗?”
“嗯。”
“可是……听说拿了省赛名次能加分。”
谢邘怀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想参加?”
祁遇一愣:“我?我不行吧……”
谢邘怀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说:“你可以。”
“啊?”
“你的数学基础不差,只是解题思路太固定。”谢邘怀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如果想进竞赛组,晚上我可以给你讲题。”
祁遇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谢邘怀……要给她讲题?
“为、为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
谢邘怀转身继续往前走,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祁遇站在原地,心脏砰砰直跳。
这算……关系进步了吗?
自从加入竞赛组祁遇已经连续三天熬夜了。
竞赛组的题目比她想象中难得多,即使有谢邘怀的讲解,她依然需要花大量时间消化。黑眼圈越来越重,连桑耿都忍不住问她:“你最近在修仙?”
“比修仙还痛苦……”祁遇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转着笔。
谢邘怀侧眸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拿出一罐咖啡,推到她面前。
祁遇愣了一下,抬头看她:“……给我的?”
“嗯。”谢邘怀的视线重新落回自己的习题上,“别睡过去,晚上还有题要讲。”
祁遇握着那罐咖啡,指尖微微发烫。
美术教室在艺术楼顶层,祁遇已经两周没去过了。
自从决定冲刺竞赛,她不得不暂时搁置专业课。但今天不一样——班主任特意找她谈话,提醒她“文化课再重要,也不能完全放弃专业”。
“你是美术生,联考迟早要面对。”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下周有素描月考,记得参加。”
祁遇点头答应,心里却有些烦躁。她不是不想画画,只是时间根本不够用。
回教室的路上,她遇到了许清玉。对方抱着一摞文学社的稿子,一见她就皱眉:“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熬夜。”祁遇揉了揉太阳穴,“竞赛题太难了。”
许清玉叹了口气:“你以前熬夜是为了画画,现在倒好,直接改行当理科生了?”
祁遇没说话。
许清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问:“……是因为谢邘怀吗?”
祁遇的手指猛地攥紧:“胡说什么!”
“你高一突然转理科,现在又拼命学竞赛。”许清玉压低声音,“别告诉我你对她没想法。”
祁遇的耳尖瞬间红了:“我只是……想证明自己。”
许清玉一脸“我信你才怪”,但也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她的肩:“别太拼,你手都抖了。”
祁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确实,指尖因为长时间握笔微微发颤,甚至有些拿不稳东西。
这是画素描最忌讳的状态。
晚上回到宿舍,谢邘怀罕见地没在看书,而是站在窗边打电话。
“……我说了不去。”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冷,“别再问了。”
祁遇轻手轻脚地放下书包,假装没听见。等谢邘怀挂断电话,她才状若无意地问:“竞赛组的题我做完了一半,现在看吗?”
谢邘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今天不讲了。”
“啊?”祁遇一愣,“为什么?”
谢邘怀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你多久没画画了?”
祁遇下意识把手藏到身后:“……两周?”
“手生了。”谢邘怀淡淡道,“再这样下去,联考会废。”
祁遇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没想到谢邘怀会注意到这个。
“我……没时间。”她低声说。
谢邘怀看了她一眼,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速写本,递给她:“现在画。”
祁遇懵了:“现在?”
“半小时。”谢邘怀看了眼手表,“我计时。”
祁遇接过速写本,手指微微发抖。她翻开空白页,铅笔悬在纸上,却迟迟落不下去。
太久没画,连最基本的线条都变得陌生。
谢邘怀坐在对面,安静地看着她。
僵持了几分钟,祁遇终于忍不住把笔一摔:“……我画不出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谢邘怀没说话,只是伸手拿起那支铅笔,在纸上轻轻划了一道线。
“手腕放松。”她低声道,“你太紧张了。”
祁遇怔怔地看着她。
谢邘怀的手指修长,握笔的姿势却不像常年写字的人那样僵硬,反而带着一种流畅的力度。她简单勾了几笔,纸面上立刻出现一个生动的轮廓——是祁遇趴在桌上睡觉的侧脸。
“你……会画画?”祁遇震惊地问。
谢邘怀放下笔:“小时候学过。”
“那为什么后来不……”
“没时间。”谢邘怀打断她,语气平静,“理科竞赛和美术,只能选一个。”
祁遇哑然。
她突然意识到,谢邘怀或许比任何人都明白她现在的挣扎。
那晚之后,她们的相处模式微妙地改变了。
谢邘怀仍然话少,但每天会留出半小时,什么也不做,只是看着祁遇画画。有时候是速写,有时候是水彩,甚至有一次,祁遇偷偷画了谢邘怀低头看书的侧影。
“不许看!”她红着脸把画藏起来。
谢邘怀挑了挑眉,竟然真的没再追问。
周五下午,祁遇终于去了久违的美术教室。刚推开门,就听见有人惊呼:“祁遇?!你还活着啊?”
画架后的同学们纷纷抬头,七嘴八舌地围过来。
“听说你进理科竞赛组了?”
“牛逼啊,文化课那么强还来抢我们美术生的饭碗!”
“下周素描月考,你可别又缺席……”
祁遇笑着应付,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对面教学楼的三楼,是理科实验班的教室。
不知道谢邘怀现在在做什么?
她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会儿,发了一条消息:【我今天去画画了。】
这是她们成为室友以来,第一次用微信聊天。
过了几分钟,手机震动了一下。
谢邘怀:【嗯。】
就一个字。
祁遇撇撇嘴,正要把手机收起来,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手还抖吗?】
她盯着屏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好多了。】她回复,然后又补充一句,【……谢谢。】
这一次,谢邘怀没再回复。
但祁遇知道,她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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