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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修】

暮春者,春服既成。

自上次从行宫回来,又过了几日,一日清晨醒来,闻青轻收到了从行宫送来的二十身新衣裳。

新衣都是织锦的料子,色泽绚烂,美如云霞,还熏了淡淡的兰草香。

闻适听闻此事,惊了一下,转而看到闻青轻的神色,发觉她单纯在为能穿到新衣而欣喜,对太子殿下拿御赐之物给她做衣裳这种事似乎习以为常,一口气在心中叹了又叹,心道,难怪她喜欢往殿下那里跑。

太子殿下对她,实在不能说是不尽心。

闻适立在门口,看她穿一身烟青色织锦长裙,坐在镜前任由令霜给她梳妆。

镜中少女螓首蛾眉,眼带春风,望来鲜妍明媚,不禁生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恍惚之感,

待令霜给她梳好了头发,闻适近前,以一种近乎温柔的语气喊了她一声,闻青轻偏头望来,闻适看着她,道:“轻轻,叔父为你向陛下请旨,让你嫁给太子殿下,好不好。”

话说此时清风悠悠,花叶振响,闻青轻还没听完,下意识发出了点声音以作回应。

“啊,”闻青轻,“啊?!”

闻青轻猫儿一样的眼睛一点点睁大,磕磕巴巴道:“叔父、叔父在说什么……”

闻适问道:“轻轻不喜欢太子殿下吗。”

怎么、怎么会呢,她当然很喜欢太子殿下,但她怎么可能嫁给他。

闻适的话完全在闻青轻的意料之外,闻青轻懵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根本没有想过这种事啊。

再者,嫁给太子殿下岂不是终生都要待在京师、待在皇宫。

这怎么可以,等太子殿下病好了,她要去幽州呀,等她弄清幽州刺史府的案子,她就要和长生一起回青要山。

闻青轻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下眼睛,语无伦次道:“我……我……我喜欢殿下,但我也很喜欢师父,我想回青要山,我要回青要山呀,我怎么可能嫁给太子殿下,殿下……殿下怎么可能同意呢。”

是的。

他根本不可能同意。

她已经很了解他了。

如果她跟太子殿下提起这件事,他肯定会像曾经无数次注视她那样,对她露出一种清冷的、相当不能理解她的目光,然后捏捏她的耳尖,或者捏捏她的脸,以一种很平静但非常嘲讽的语气问她,“你成日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根本不可能答应啊!

“你怎么知道太子殿下不会答应,”昔日在赏花宴上,他的话还不够明显吗,全京师都知道殿下对她有意了,就她还懵懵的,她今日若是同意,他明日去请旨,他们后日就能开始订亲的流程,说不准这几个月就能成亲了,殿下根本不可能拒绝,闻适在心中叹了口气,一步步问道,“轻轻对太子殿下的喜欢,和对崔君的是同一种吗。”

“……”不是的。

闻青轻避开注视,含糊道:“世上怎么会有相同的情谊呢。”

闻适看着她,好像看见一只缩在甲壳里的小乌龟,笑了一笑,说:“好吧,轻轻不愿意,只是国祚不可不绵延,殿下贵为储君,早晚要有一位太子妃,轻轻想让殿下娶哪家的女儿。”

“……我,”闻青轻眼睫颤了下,闷闷道,“我不知道,这是他的事。”

闻适哄道:“说不定殿下最喜欢轻轻呢。”

闻青轻想都不想就开口:“他当然要喜欢我呀。”他怎么可以不喜欢她呢。

闻适听着她又是郁闷又是理直气壮的口气,觉得好笑,颔首道:“正是,太子殿下喜欢我们轻轻,轻轻也喜欢太子殿下,那轻轻嫁给他,也算得上顺其自然,我听说昔年你在青要山上很想念他,轻轻不想一直陪着殿下吗。”

“可是世间的喜欢分许多种,”闻青轻捏了捏手指,面红耳红,小声道,“我……我要想一想。”

她有点弄不清了。

她不知道殿下对她是怎么样的喜欢,也不知道自己对他存的是哪一种喜欢。

她没有想过。

这一日,闻青轻送走闻适,思绪一直很乱。

闻青轻理不清思路,秉着遇到麻烦先请示一下师父的原则,闻青轻给崔町写了一封信,闻青轻是一只相当矜持的闻青轻,她在信中极力含糊言辞,只写道:

我在京中交了一个朋友。

她近日似乎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喜欢到她很久不看见他就会想念,看见他就想亲一亲他,但她小时候看见她那位好看的哥哥也喜欢亲一下他,想到经久不见的故人也会想念,因而她弄不清这是一种怎样的喜欢,也不知道他对她是怎样的喜欢。

信件一路从京师递到青要山,崔町的回信来得很快,信的内容也很简单。

一则说道,世间诸事,不必非要弄得清楚明白,从心而已;

二则说,想知道那人的心意,试一试就可以。

闻青轻看完了信,仍旧有些懵懂。

她不知道怎么试,又写信去问。

从她第一次寄出信件到她收到回信的这几日里,闻青轻又了却了一桩心事。

她自回到京师以来,一直想给许兼寻一处清静漂亮的住宅。

许兼时下居住的那间小院逼仄狭窄,院墙朽败,晴时太晒,阴时漏雨,并不宜居。

闻青轻在京中找了几日,找到几处满意的宅院,想和许兼一起去看看。

但许兼这几日除了给太子殿下治病,似乎还有其他病人,闻青轻问了问,才知道他进了京师之后,崔太师、大司农等人都来请他看病。

许兼名声在外,有人延请也是常事,但他竟然会同意,实在让闻青轻觉得奇怪。

闻青轻得知此事后,又想起自己昔日在小月城的辛苦,闷闷对许兼说:“原来阿兄并不如传闻中那样清高,也会有折节的时候。”

许兼听闻此言,只笑了笑,说:“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样无暇的白玉。”

“岂止是在我心里呢,分明为普天之下世人所共知,”闻青轻不平道,“早知道单靠财帛就可以请到许神医,我曾经在小月城就不必这样辛苦了。”

许兼点了点头,语气清温,说:“怪你来的不是时候。我最穷的时候,无论诊金是一个铜板还是百两黄金,我都会去的。”

闻青轻:“哼。”

不想理他了。

……但是不行。

今日要一起去看宅子。

闻青轻简单表达自己的不满之后,没有再闹脾气。

倘若她是神医,她要给一堆士族看病,拿赚来的财帛给太子殿下买漂亮衣裳,给阿兄买域外的异色宝石。只是成为神医对她来说实在遥遥无期,医道一途长路漫漫,不能说不艰难,闻青轻坐在马车里撑着下巴,深深叹了口气,掀开帘子,见一处清雅住宅。

宅子坐落于玉台巷南端。

玉台巷这在京中是相当清贵的地段,刚刚一路走来,闻青轻就瞧见了不下三个两千石高官的车架。

很好,这才配得上她的哥哥。

待马车停稳,闻青轻理了理衣裳,取一只幂篱戴上,径直从车上跳了下去。

牙人迎上来,言语恭顺,道:“问娘子安。”

闻青轻不曾告诉牙人她的姓氏,但单凭她素日穿的衣料,便足以让人知道,这是一位相当尊贵的金枝玉叶,牙人伺候她伺候得十分小心,对她身侧侍奉的人态度也很恭敬。

他看到许兼,见青年衣着朴素,想来没什么钱财,却生了一张清艳面皮,他记起这位娘子先前特意叮嘱过,不能将她的行踪露出去,心中暗暗有了揣测,只道不愧是士族,对待小情儿也能这么大手笔,随手一送送的都是玉台巷的院子。

牙人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欣羡,笑呵呵领他们进了院子。

“这是三进的院子,原本是宜和公主的私宅,公主去封地之后,才将这宅子拿出来卖,”牙人绘声绘色介绍道,“从前公主于此地置宴,莫说朝中的官老爷,就是王公贵族、宗室皇亲,来到这里也没有不夸的。”

“从前有一回,徐氏郎主来到这里,宜和公主问,此地景色如何,徐氏郎主答道,此桃花源也。”

闻青轻出声道:“徐氏郎主?”

“哎,正是,”牙人连连点头,说,“就是昔年那位名满天下的金鳞儿,徐客徐白庄啊。”

“金鳞儿,这称呼倒是有趣。”闻青轻说。

牙人解释道:“听说这徐白庄出生时,金鳞出水,祥云漫天,因而得名。”

“说起这徐家,本是冀州一个没落士族,一没钱二没权,都快沦落到变卖家产了。十几年前,徐白庄十八岁,辅佐陛下登临帝位,徐家才显赫起来;过了几年,徐家被人诬陷,深陷谋逆大案,徐白庄二十四,继任徐氏郎主,力挽狂澜,才让徐氏得以保全。传说这徐白庄,神仙容色,菩萨心肠,文治武功都是上上等,放在十年前,不知是多少世家女娘的梦中情人,可惜至今都没有娶妻。”

徐家人?

不喜欢。

因为贵妃的缘故,闻青轻对冀州徐氏没什么好感,这家主人哪怕是神仙下凡,都跟她没有关系。

闻青轻草草听过,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

牙人见她兴趣寥寥,没有再说,转而给她介绍起这间宅子。

此间青堂瓦舍,干净典雅,院中鸟鸣清亮,花草盈阶。

闻青轻和许兼一道走在前往后院的白沙小道上。

少顷,一侧小门处响起一点细微的动静。

闻青轻偏头望去。

见到一位身穿蓝布长袍的瞎眼郎君,握着一截树枝在地上戳戳点点。

牙人上前驱赶道:“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里不能随便进吗,去去去,赶紧出去。”

这人道:“非是我有意打扰,只是昔年来此赴宴时,将一枚玉珏丢失在这里,昨日进京刚好想起这一桩,于是进来寻找。”

牙人见他衣着简朴,根本不像能走进玉台巷的人,嗤笑道:“你来此赴宴?赴的什么宴?你知不知道这里原本是宜和公主的私宅,你难道是宜和公主的座上宾不成。”

他的言语相当轻蔑,闻青轻微微皱眉,瞎子笑了一笑,温声道:“昔日来此,正是因为公主延请。”

牙人话语一顿,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这时,一位白衣少年携仆而来,穿过小门行至瞎子面前,几位仆役跪而叩首,少年的语气又是惊讶又是惶恐:“郎主。”

“郎主怎么会孤身出现在这儿。”

牙人听见少年的称呼,愣了一下,脸色一白。

瞎子漫不经心道:“刚刚和梁钟平一起路过这里,想到有东西落下,顺道就进来找了。”

中书令梁钟平,清贵华重,位同副相。

少年又问:“郎主丢了什么?”

“只是一点小东西,你既然来了,就去帮我找来吧。”瞎子说着,同他说了一个地点。

少年派人去了,几个下仆回来,果然捧着一点东西,闻青轻不经意间扫了一眼。

那是一枚玉令,玉质通透,莹润无暇,上刻有青鸟纹样。

世家中习惯以玉令金令等物表明身份威严,譬如之前太子殿下给她的一枚玉令,其重要程度相当于储君私印,见之如见太子。

这一枚玉令应当和太子殿下给她的那块是差不多的东西,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枚玉令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无怪他亲自来取。

牙人脸色苍白,立于一侧细细颤抖,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磕巴道:“贵、贵人,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贵人恕罪,求贵人恕罪啊。”

少年见状,微微蹙了蹙眉。

瞎子摩梭玉令,温言笑曰:“你何罪之有啊,起来吧。”

语毕,即转身离去。

白衣少年连忙跟上。

闻青轻观完了全程,对这个插曲并无意见可表,她望着那白衣少年的背影,总觉得眼熟,她应当见过他,闻青轻想了一想,想不起来,她抬头去看许兼。

许兼望着那行人消失的拐角,怔了怔神,复又收回目光,道:“徐白庄。”

闻青轻耳尖一竖,啊了一下,懵懵道:“徐白庄?”

牙人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大喜:“竟然是他!”

“还好,还好是这一位,看来是我命不该绝,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啊。”

闻青轻笑说:“郎君刚刚在想什么,哪里会有那么严重呢。”

牙人叹道:“娘子心善。”

听说徐白庄还是半刻钟之前的事,没想到只一盏茶的时间,闻青轻就看见了活在传闻中的人,这种缘分实在有些奇妙。

闻青轻惊讶之余,问许兼道:“阿兄怎么知道他?”

许兼说:“曾经随爹娘去冀州赴宴时见过。”

闻青轻哦了一下,说:“什么时候呀,我怎么不记得,你们是不是根本没有带我。”

许兼道:“那个时候还没有你。”

闻青轻开心道:“原来是这样。”

许兼看她的模样,觉得好笑,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第一次见徐白庄时,阿爹还不是幽州刺史,他们去徐府给徐氏小郎君庆生。

这个小郎君不是徐氏郎主的亲儿子,而是他从旁支过继过来的少年。

据传,郎主这个少年十分疼爱,几乎事事以他为先。

但许兼知道传闻有误。

徐白庄和先郎主之间的父子关系,不能说是父慈子孝,简直称得上泯灭人伦。

那时,还是个孩子的闻小郎君在宴席过半时偷溜出去躲清静,散步散到一半路过一个木门半开的小院,院中,先郎主正小心谨慎地跟徐白庄说话。

那几年局势很乱,先皇刚死,东宫病逝,内有皇子夺嫡,外有骑兵南下,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徐氏先郎主在抗击草原骑兵的军队中做监粮官。

院中,先郎主对彼时尚是个少年的徐白庄说道:“现在军中无粮,将士们怨气沸腾,再这样下去,早晚要生哗变”

少年漫不经心说了几句话。

继而是先郎主压低的声音:“……我怎么可能拿得出粮饷,我要是有,我早发了,还等得到现在?你别看我!我真的一粒米都没有啊!”

“你没粮食?”半大的少年盈盈笑道,“那你还有什么用,你怎么不去死啊。”

后事如何暂且不论,但徐白庄如此孝子贤孙的性格,给闻小郎君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至于时隔多年之后,许兼再次见到他,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许兼第二次见到徐白庄。

是他刚刚逃出幽州的一个雨夜,他被徐白庄挡住了去路。

少年披了一块黑布,浑身都被雨淋湿了,湿哒哒的雨水混着鲜血往下流,滴答滴答砸进土壤里,染红了一块土地。

徐白庄刚从车上下来,下仆站在他身后给他撑伞。

这一年,徐白庄二十来岁,刚刚继任徐氏郎主,性格比少年时温和了许多。

青年一身洁白的衣裳,长身鹤立,立于伞下,问仆役道:“闻小郎君现在是什么样子。”

仆恭谨回答:“衣衫褴褛,鲜血淋漓。”

少年浑身绷紧,攥了攥指尖。

“可怜,”徐白庄笑了一下,说,“听说放火烧了幽州刺史府的是一群山匪。”

少年沙哑道:“可笑。”

“好吧,”徐白庄温温道,“我们严谨一些,暂定是山匪,那些山匪告诉我,闻小郎君短时间内肯定逃不出幽州冀州,如果我找到了他,让我直接杀了他。”

“……你怎么不说话。”

少年一路走来,已是油尽灯枯,并不畏死,闻言只讽刺地扯了下嘴角,阖上眼睛,冷笑道:“郎主愿做伥鬼,但可拿了我的头颅去请赏,郎主杀得快些,我正赶上和爹娘小妹一起上黄泉。”

徐白庄笑道:“你从幽州逃到冀州,几经生死,断了半条腿,都没有想过自戕,你这么辛苦得想要活着,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我得看看你能活成什么样子。”

“你走吧,跑快一些。”

他好像成了徐白庄用以取乐的东西。

他来到京师之后,屡屡听人说起徐白庄,都说徐氏郎主是圣人模样,菩萨心肠。许兼听到之后,一个字都不敢相信。如果连徐白庄都算得上菩萨,那天地阴阳都该倒一倒。

那时徐氏在朝中如日中天,徐白庄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让徐白庄做事的只有一个人。许兼在京中待了几年,给无数达官显贵看过病,不止一次出入皇宫,查了很久,弄明白了陛下根本不可能参与这件事。他不知道徐白庄和昔日幽州刺史府大火有什么关系,暗中探查多年,其中艰难不必多提,结果却依旧一无所获。

闻青轻问道:“阿兄在想什么。”

许兼收回思绪,像讲故事一样,将昔日在徐府宴上的所见所闻说给闻青轻听。

牙人听见闻青轻的称呼,仔细观察他们二人之间相处的习惯,才发现他们似乎真的是兄妹,不禁汗颜,历来的士族后裔哪个不是车马随行,绫罗绸缎,怎么今儿遇到的一个两个都不一样。

他抹了抹冷汗,暗道以后再也不能以衣冠取人,随后介绍宅院介绍得更加尽心卖力。

只在这时,牙人听见许兼让闻青轻离徐白庄远一点,还不敢相信。

徐氏郎主有经世之才,名声传世,郎主辖下的冀州坞堡是多少人心目中的桃花源啊!

闻青轻道:“我怎么可能跟他接触呢。”

许兼说:“如此最好。”

闻青轻对阿兄的事从来很感兴趣,睁着双清澈干净的漂亮眼睛望他,问:“然后呢。”

许兼说:“没有然后。”

闻青轻哼唧两下:“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就是没有。”许兼很随意地开口。

他就是不想说给她听罢了。

好可恶的阿兄。

一行人之后又看了几间宅子,都不如第一处合人心意,于是定下了第一处。到了签字画押时,闻青轻让人去闻府找令霜要钱,许兼让小七从马车里翻了一只匣子出来,匣子里堆满了金条,闻青轻问:“阿兄何来这么多钱财。”

许兼道:“入京以来得到的,有些是陛下给的赏赐,有些是诊金。”

闻青轻这时才知他这段时日给京中士族看诊是为了什么。

一次性付清了买宅子的钱,匣中尚余一小条金子。

许兼把小金条给了闻青轻,让她买糕点吃。

买了宅子,还要雇人来看家护院、洒扫侍奉,这些没让闻青轻操心。

许兼借着文致的门路,请了几个家世清白、干事利索的仆役进来,负责日常的做饭洒扫。

太子殿下送来几十仆役,并几十个功夫上等的部曲来保护许兼。

部曲之中,还有几个熟面孔,闻青轻细细一想,才想起他们有的是阿兄曾经在三咏巷的邻居,有的是巷子上挑货叫卖的货郎。原来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的人。难怪她曾经跟太子殿下说:“阿兄可以治好殿下的病,若是被人知道了,被人刺杀怎么办。”江醒让她不必担心,只说他早已做了安排。

买下宅子的后一日,闻青轻来到这座新宅,看这里花草盈阶窗几明净,仆役部曲各司其职,阿兄还在后院新辟了几块药田,田里已经洒了种子,栽了树苗。

很好。

太子殿下终于惜命了,阿兄也有在好好生活。

闻青轻非常满意。

当日下午,闻青轻收到了青要山的来信。

崔町回:

你已经一个月没交功课了,近日是否在读书呢。

“啪——”

闻青轻一下子阖上信。

好险,差点就要挨骂了。

她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准备好了恭听垂训,小心翼翼将信件翻开,崔町只教训了两句,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说的是他不日要去并州一趟,以后的信寄来并州军营。

至于闻青轻问他的,他只在信尾给了相当简短的回答。

写道,你随意试探就是,太子殿下这样纵容你,你干什么他应当都不会介意。

闻青轻:“!!!”

师父、师父怎么会知道……

就像心事陡然被人戳中,闻青轻面皮染上薄红,握着信件来回摸索,这儿摸一摸,那儿摸一摸,少顷,终于摸了一卷竹简出来看,没看一会儿,又望着窗外出神。

算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太子殿下了。

她刚刚想到了他,她现在就想见到他。

闻青轻让人套车,出门去了行宫。马车一路驶出京师,驶过郊野上了山道,驶至行宫时,天上已挂了一轮皎洁的明月。

显而易见,这个时辰来行宫相当的不合理。

可恶,美色误人。

闻青轻纠结极了,一颗聪慧的小脑袋转了又转,试图为自己深夜来此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该死,找不到。

车夫提醒道:“娘子。”

闻青轻想也不想含糊应付:“等一等,等一等……”

让她再想想,她来到这里一定是有理由的!

闻青轻低着脑袋,出神间,下意识揪揪毯子上的线团。

这时,帘外伸进一只清瘦苍白的手,闻青轻眨了下眼睛,看见江醒将帘子掀开,微微倾身望进来,半是清冷半是不解的语气,“你今晚睡在马车里?”

怎么可能。

闻青轻被伤害了,她那么想见到他,他对她怎么这样冷淡。

她有点心虚,又实在想不出理由,一时闷在那里。

江醒站在车外,看她想说话又说不出来,纠结地把自己的袖子揉得一团乱,面颊气鼓鼓,眼眸湿湿的,看着要把自己纠结哭了,心中颇觉得好笑,于是笑了一下,闻青轻听到笑声,睁着圆圆的眼睛望他。

江醒温声开口,哄道:“宋书给你热了酥酪,你吃不吃。”

“哼,”闻青轻偏了下脑袋,避开他的目光,骄矜道,“好吧。”

闻青轻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唯恐太子殿下问及她星夜来此的原因。

这也不能怪她,谁知道天黑得这么快呢。

闻青轻在心中为自己辩解一番,渐渐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言行举止也愈发得理直气壮,只是抬头看见江醒时,时而会想起叔父之前跟她说的话,不自觉捏捏手指。

她一直牵着太子殿下的手,是而她一捏手指,就将青年的手叩得愈发紧。

他手上的温度很冷,像浸在水中的一块冷玉。

江醒反握住她的手,清白的月光照在青年修长白净的指节上。

闻青轻心尖颤颤,抬头看江醒。

江醒垂眸对上她的目光,尾音轻轻上挑,很模糊地嗯了一下。

可恶,她真的好喜欢。

闻青轻心跳快了几拍,她连忙偏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江醒垂下眼睑,拈了下指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个时辰来行宫。”

她就知道!他早晚要问这个问题!

刚刚那个问题难以解释,这个问题尚可挣扎。

闻青轻呼吸一止,脑袋飞快运转,立刻从刚刚编出又被淘汰的无数个借口中挑了一个矜持的,开始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我是来看书的!”

是的,她是来看书的。

师父让她交功课,她就要看书呀。太子殿下这里藏书无数,卷帙浩繁,她小时候也常常来他这里读书,是而她今日来到这里,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嗯嗯就是这样。

闻青轻把自己说服了。她只有一点点心虚,闻青轻用余光飞速扫了江醒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指节攥了攥,屏住呼吸,等着江醒的下一句话。

江醒倒是没说话,他看着闻青轻不自觉泛着薄红的耳尖,垂眸笑了一下。

其实闻青轻来到这里不需要什么正经理由,她开心的时候会来跟江醒分享喜悦,不开心了要来找太子殿下哄一哄,其他时候也都是想来就来,江醒已经习惯了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捡到她,刚刚只是随口一问,没想真得到答案。

毕竟昔日在青要山上,他晚上见到她时问及这个问题,得到的回答大多是:

“我就要来。”

“我想殿下了,我不能来找殿下吗。”

“我不告诉你。”

……

闻青轻看不明白,只有心虚者才会找借口遮掩。但江醒很早就懂得了这个道理。

江醒抬指捏捏她泛红的耳尖。

闻青轻久等不到他的下一句话,有点紧张,下意识拉扯他的袖子,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他。

江醒对上她的目光,心中已有一滩春水化开,无论如何都觉得喜欢,指节往上抬,轻轻摸了摸她漂亮的眼睛,闻青轻茸茸的眼睫抵着江醒的指尖,轻轻扫了扫,软软的,有点痒,像一个小刷子。

江醒指尖一顿,将手指收至袖中,轻按了按指骨,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你要看什么,我待会儿给你拿。”

他相信了吧?

他相信了吧!

闻青轻顿时松了口气,眼睛变得亮闪闪,她矜持且克制地报了几个书名,江醒应了声嗯,闻青轻满意了,很好,非常好,那她此来也算不上师出无名。

江醒看着她莫名其妙又开心起来,不禁莞尔。

其时明月在水,清风吹叶,江醒牵着她进了一处灯火通明的院落。

院落之中,一侧静室的门敞开着,有几位官员轻裘缓带跪坐其间,坐在案前相对饮茶,见到江醒进了院子,连连起身称道:“殿下,县主。”江醒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这里面有几位闻青轻见到过,有几位她根本不认得,这些都是太子座下门客,闻青轻见了这一幕,怔了一怔,道:“殿下刚刚在和大人们议事吗。”那她来的确实不是时候。

江醒道:“寻常小事而已。”

他将闻青轻安置在一间小舍中。

这间院落本是太子殿下专门用以待客的场所,这间小舍也是他公务劳累时短暂休息的地方,是而屋子里生活所需一应俱全,两道竹帘将不大的空间隔开。

第一道竹帘里,是书橱、书案,案上还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酥酪;第二道竹帘里,是一张小榻,榻上盖了一床干净单薄的毯子。舍内灯火明亮,线香袅袅,十分的低调雅致。

江醒将闻青轻安置好了,让她稍等一会儿,他去给她拿书。闻青轻乖乖应下。她想要的几卷书都不在这里,江醒推门出去,进了正堂,诸门客又拜,道:“殿下。”

江醒略一颔首,温言道:“诸公稍待。”

众人自然温顺等着,太子殿下御下待人很有一套,无论是太子一党的官员,还是东宫座下门客,对其无不拜服,面对太子殿下时也相当恭敬。

官场之上浑水一滩,想升得快些,无非拜个好的山头,跟个好的主君。太子殿下一有出身二有才干,既能知人善任又从不苛待下属,当个靠山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只是他平日里性格疏离冷淡,对世间诸事貌似都不很在乎,让人很难亲近。

但根据京中近日的流言来看,太子殿下似乎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难以讨好。

一门客望向江醒的方向,心中已明白他在做什么,却还是出声问道:“殿下何以忽然翻书。”

江醒立在书橱前,已抽了两卷竹简出来拿在手中,既闻此言,垂下目光看了竹简一眼,道:“是在给县主找书。”

其实这些都是很寻常的书目,闻青轻那里不可能没有。

江醒想到这里,又想起刚刚见她时,少女似醉酒一样泛着醺红的小脸,红红的耳尖,说起话来磕磕巴巴欲盖弥彰,实在是可爱又可怜,江醒莞尔笑了一笑。

门客又问:“殿下因何而笑。”

江醒抬手又抽出书橱上的一卷书,道:“只是想起一个故事。”

江醒言语稍顿,继而说道:“岂不闻,昔有绩师,指空称细缕者,问其原因,曰,此缕极细,我工之良匠,尤且不见,况他人耶。我刚刚走来,也看见有人指着空气说细缕,现在想起觉得可爱,因而欢笑。”

室内几人皆不明所以,只是太子殿下刚刚提起永平县主,这件事必然跟县主有关,一个两个纷纷出声恭维。

一者说道:“县主深夜不忘读书,如此勤奋,我等皆不能及啊。”

一者又说:“不愧是殿下亲自教导出的姑娘,县主如此勤勉好学,殿下可以放心了。”

江醒持卷立于窗前,清白月色落在他发上,青年顿了一下,带着点笑,十分温和地开口道:“她从来都很刻苦的,这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在江醒心中,再也没有比闻青轻更好的人了。

她这样好,这样值得人怜爱,值得他喜欢,当然要在她彻底离不开他的时候,将她彻底留在他身边。

在场诸位都是人精,恭维起人来自然十分顺耳,江醒听了一会儿,连带着心情都好了很多。

只是他还记得要给闻青轻送书,虽然要书只是借口,但还是应当帮着圆一圆。

江醒让宋书将竹简书册都拿给了闻青轻,等宋书回来,才继续和众臣工门客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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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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