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什么?
这句话由太子殿下说出来,几乎可以等同于,你想让天上掉什么馅饼,只要你说,他就给你掉,要甜的不给咸的、要星星不给月亮的那一种,闻青轻很心动,很快乐,她快乐得连江醒刚刚在做什么都忘了。
她扯着江醒的袖子,连忙道:“印信,我要殿下的印信。”
一句话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过于得不知遮掩了。
闻青轻短暂地死亡了一下,顷刻间端正起来,有点心虚地给自己找补,道:“我只是、我只是想看一看……我都没有见过。”
语气很有些可怜。
当然她知道自己肯定见过,毕竟太子殿下很多次处理公务时,她都在他身边读书,但是谁管呢!谁管呢!反正现在醉得晕头转向的小醉鬼是不会管的。
她捏着江醒的袖口,轻轻摇了两下,“你可以给我吗。”
江醒听到她的话,本来怔了一怔,对她为何想要印信十分好奇,见她这副模样,连个问句都说不出,他现在正如那等求神拜佛的香客,神仙随意降下一个法旨,他就愿意毕恭毕敬地献上贡品,江醒说:“可以。”
他说完这句话,又道自己现在真是不清醒。
江醒说:“现在不行,等春祀结束,回到东宫才可以。”
闻青轻微微眨了眨眼睫,问:“为什么。”
江醒想了想,说:“我此来没带印信。”
……好吧。
晚几天倒也没什么。
闻青轻很乖觉地应了,并且觉得功德圆满。
然后小醉鬼就睁着她那双湿润漂亮的眼睛,有点迟疑、有点矜持、有点期待地看着江醒。
江醒微微垂首,静静对上她的目光。
他觉得自己真的醉了,他现在看着她,觉得十分情动,很想亲吻她的眼睛,他想到这里,却什么都没做,心道,他刚刚亲了她一下,再给她一件她想要的东西,这是很平等的买卖,若再情难自已,又欺负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许她什么了。
江醒垂下目光,“怎么了。”
闻青轻跪坐在他怀中,环住他的脖颈,枕在青年肩颈上。
江醒叹了口气,说:“轻轻,不要闹了。”
闻青轻蹭在他耳边,软软喊:“殿下。”
江醒:“嗯。”
闻青轻:“殿下?”
江醒:“嗯。”
“嗯……唔,”闻青轻拉着他的衣裳,搞出一点细细碎碎的动静,少顷,她仰起脸,眼睛亮亮的,语气中藏着点期待,小小声说,“你可不可以再亲一亲我。”
那样很舒服,她喜欢殿下亲一亲她。
江醒蜷了蜷手指,笑说:“轻轻,真是醉了。”
闻青轻不满地说:“我怎么会喝醉呢。”她现在很清醒呐。
江醒偏过头来。
因二人贴得极近,闻青轻的唇角轻轻贴过江醒微湿的黑发,他发上有清冽的木槿叶的味道,他们的长发交缠在一起,江醒看着闻青轻潮湿的眼睛,又是一阵意乱情迷,在这一刻,他想,他很富有,他有很多东西可以许给她。
江醒说:“你这样我没法亲你。”
闻青轻乖乖坐起来,她有点期待,又很紧张,紧紧地闭上眼睛。
江醒抬起指节,动作轻柔地拨开她乌黑的发丝,像掀开床帏迷离的纱帐。
青年冷白的指尖在她颈间缓慢地划过,渐渐地向上,滑过暄红的面颊,停在她细细颤抖着的眼睫上。冰冷的指节轻轻抚摸她的眼睫。
闻青轻觉得喜欢,迎着江醒的动作微微抬头,纤细卷翘的长睫在他指尖上下扫动,像扑闪的蝴蝶的翅膀。
过了一会儿,蝴蝶不飞了,江醒也没有动作。
闻青轻睁开眼睛,江醒微微附身,在她眼尾很轻地落下一吻。
只有一下,沾一下就离开了。
这时雨停了,雨水顺着瓦当滴答滴答地往下落,阳光照在窗格上,只沿着窗缝漏进来一束,闻青轻望着对面眉眼含笑的青年,他的目光清静晴朗。
闻青轻觉得好看,问:“你想让我亲一亲你吗。”
青年低下头来,闻青轻亲了一下他的眼睛。
温软的、潮湿的触感,像积雨的云。
江醒想,他不知道自己这一生还有什么时候,会比这一刻更加幸福。
——
转眼又是一日,闻青轻在长亭殿中醒来。
记忆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她脑袋里掉。
她亲了他一下……
印信……
“你可不可以亲一亲我。”
……
闻青轻觉得事情不能这样展开,这会让她很羞愧,她毕竟是一个清正矜持的人。她尚未明确太子殿下的心意,怎么可以提出这种要求,这样不是太冒犯了吗,殿下会怎么看她。
闻青轻绝望,很绝望;
闻青轻迷茫,很迷茫。
闻青轻脑中现在好像有两个小人叽里咕噜在打架。
一个说道,闻青轻呐闻青轻,你真糊涂!笨蛋!另一个很不服,今日之我怎能等同于昨日之我,昨日之我的过错,跟现在的你有什么相干呢……之前那个就骂道,无耻!
闻青轻慢吞吞地把自己埋在被褥里,决定今天谁来喊她她都不出去,然后就感受到被褥上跳上来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有点重。
闻青轻悄悄露出一双眼睛,看见她白白圆圆的小猫,拖着毛茸茸的尾巴在被褥上踩来踩去。
这是昨日案发现场唯一的目击者。
闻青轻把小猫也捞进被子里。
她握住糯米团两只粉扑扑的前爪,想了想,声音小小的,问:“那、那他亲我了吗……”
目击者听不懂她的话:“喵——”
闻青轻脑中骂人的那个小人跳脚骂道,你个糊涂鬼!笨蛋!你没有出息!
闻青轻自闭了。
又过了一阵,令霜敲门进来。
闻青轻躲在被子里,闷闷道:“我在思考问题,我不要出去。”
令霜没奈何,只好顺从她,哄道:“那姑娘再睡一会儿。”
又是一阵,宋书在外面敲窗。
闻青轻心道,她没脸见人了,她不会出去的,谁来喊她她都不出去。
少顷,宋书在窗外说:“今早做了银鱼羹,姑娘不吃吗。”
闻青轻短暂地挣扎了一下,“好吧,我就来了。”
还是吃饭最要紧。
昨日醉酒之后的记忆支离又混乱,闻青轻暂时不能理清。她记得印信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大半,于是心中生出一丝宽慰。
梳洗之后,闻青轻抱着猫儿自殿内出去,见到小城尚未散尽的绮丽春光。
她零星地想起,太子殿下好像真的亲了她一下,还很顺从地让她亲他,各种细节已模糊不可追,但好像不是假的。
那……他是喜欢她的吧,像她喜欢他那样的喜欢。
闻青轻眨了下眼睛。
她觉得自己有点快乐。
然而因为闻青轻是一只害羞的闻青轻,她想起昨日的事,还是有点别扭,因而有点不敢见到太子殿下,她怀着这种又期待又不安的心情去吃饭,饭桌上摆着精巧的冰裂纹碗具,碗盘中盛着鱼羹、清粥、白灼虾等等餐食,看着是两人份,闻青轻却没看见江醒。
闻青轻问:“殿下呢。”
宋书道:“陛下召殿下去明光阁了。”
他说着,给闻青轻解释。
今早明光阁有帝王的家宴,贵妃、三皇子都在。
闻青轻不喜欢他们,也很害怕他们会与太子殿下为难。
闻青轻不想让江醒知道她要查幽州的案子,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觉得江醒太忙了。
她总觉得他没有看起来那么游刃有余。
摆在太子殿下面前的,有党争、朝政,甚至还有君父。
闻青轻觉得他在京中这几年过得应该很辛苦。
但她每次问起,他都会轻飘飘地把话题转移走,说她的文章,说珍宝,说昨天地方上发生了什么新奇的事,说春日的气候变化很大,夜里凉,记得加衣裳。
而那些真正令他为难的东西,他从来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但闻青轻想,一个人只要活在这个世上,就总会有一两件发愁的事情。
太子殿下应该也有吧。
……有的吧。
如此怀着心事用过了朝食,又被宋书哄着回去补觉。
江醒有没有忧愁暂且不论,宋书现在很愁。
他今日一早就被亲爹叫走,亲爹耳提面命地叮嘱他,殿下病体好转,肯定会有人坐不住,他得保护好太子殿下和那个大夫。
宋书对此很茫然,且不说究竟有没有人敢在行宫刺杀太子,他甚至、他甚至不会握剑啊,宋书觉得自家亲爹与其担忧这个,还不如担忧有人从太子殿下身边人下手,一下子把他砍了,如此一来,东宫的琐事肯定能把太子殿下烦死。
宋书十分悲观地担忧了一下自己的命运,将宿醉醒来还不是很清醒的小祖宗哄着睡着了,又开始操心太子殿下的命运。
他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在这个关口把治病的消息放出去。三皇子一党尽管式微,但处在绝境之中才最会狗急跳墙……
唔,狗急跳墙……
宋书联想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他觉得自己悟了。
之前太子殿下让御史台参三皇子刺杀储君,陛下以证据不足、御史疑心太重把这件事搁置了,难道殿下想让三皇子在天子和群臣眼皮子底下刺杀自己,看看天子和群臣的反应。朝野上下都见到了,不能当没看见吧,届时滔滔流言,言官史笔,陛下想必不能偏袒三皇子。
可是,太子殿下千金之躯,怎么能以身做饵……而且这是不是有点赌气啊。
宋书惶恐极了。
少顷,江醒从明光阁回来,进了小园的书阁,手中夹着一支簪子,簪上镶嵌了一块水蓝的玉石。
宋书看他心情不错,看准时机,连忙向太子殿下询问自己是猜测对不对,江醒偏了下头,清清淡淡看他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说:“我看你年岁渐长,怎么还像以前一样喜欢做梦呢。”
宋书嚅嚅地不敢说话。
可是,倘若殿下不是这样想的,按照三皇子的性情,他一定会这样做,他刺杀太子殿下已经刺杀成执念了。
三皇子如果真敢在陛下和群臣眼下做这种事,那陛下总该给殿下一个交代,难道只有三皇子是他的儿子吗。
宋书忍不住不平:“陛下着实不公,昔日陛下还是端王时……”
江醒举起蓝水玉簪对着阳光,清透的玉石在光照下发出绚烂绮丽的光彩。
他指尖一顿,漫不经心地打断他的话:“宋书,你太在意天子的真心了。”
宋书现在觉得天子薄待他,可能宫内宫外都这样认为,但其实不是,自回京之后江醒就明白,天子对他其实是有真心的,天子对他的真心比对宫中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但其实没用,他对阿娘也很有真心,阿娘曾经在井里。
江醒平静地说:“他毕竟是陛下。”
宋书抿了下唇,良久,才开口道:“我不明白,殿下本可以稳妥,何以放出消息,为自己招致灾祸。”
江醒说:“只是为了拿到一件东西。”
宋书问:“很重要吗。”
江醒静默片刻,说:“嗯。”
宋书不敢再问,告罪道:“臣僭越了,殿下万望当心。”
江醒散散应了一声,将蓝水玉簪轻轻搁在案上,静室内响起细微清脆的声音。
因为玉簪是给闻青轻的礼物,所以江醒自然而然地想起闻青轻。
他不自觉间摸上眼睛,轻蜷了下指节,又将手垂在袖子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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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 6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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