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天时相助
王胡子率领的扬威营旧部，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把，瞬间点燃了整个战场！他们虽然人数不过两千，装备也参差不齐，但那股憋屈了太久、终于得以宣泄的怒火和与龙渊同生共死的决绝意志，化作了一往无前的冲锋气势，狠狠地凿入了韩青骑兵的侧翼！
“杀！为了扬威营！为了林将军！”王胡子一马当先，手中大刀挥舞得如同风车，一名试图阻拦的骑兵连人带马被他劈翻在地！他身后的士兵们更是如同疯虎，不顾生死地用血肉之躯冲击着骑兵的阵型，用长枪捅刺马腹，用战刀砍断马腿！
骑兵最大的优势在于机动和冲击力，一旦被缠住，陷入混战，优势便大打折扣。韩青的骑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顾章法的亡命冲击打懵了，侧翼瞬间陷入混乱，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混账！哪里来的杂兵？！”中军旗下的雍亲王看到侧翼突然出现的变故，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会有这么一支早已被他认为瓦解的部队，在关键时刻冒出来搅局！
“王爷，是之前被打散调离的扬威营残部！”身旁的幕僚急忙回禀。
“一群乌合之众！传令韩青，分兵一部挡住他们！主力继续攻城！不要被他们扰乱了阵脚！”雍亲王厉声下令。他看得分明，这支援军人数不多，只要正面攻破龙渊城，他们不过是螳臂当车。
然而，战场之上，士气此消彼长。王胡子部的出现，对于苦苦支撑的龙渊守军而言，不啻于一剂强心针！
“弟兄们！王胡子来帮咱们了！咱们不能丢脸！把狗日的杀下去！”赵柱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看到老兄弟来援，精神大振，吼声如雷，竟然带着身边几十名陷阵营老兵，发起了一次反冲锋，将一段城墙上的官军硬生生推了下去！
林枫压力骤减，长矛挥舞，接连刺翻两名敌兵，趁机喘息，目光扫过战场。他看到王胡子部正在用生命为他争取时间，看到城头守军重新燃起的斗志，也看到了雍亲王中军那依旧沉稳的阵势。
“还不够……”林枫心中默念。王胡子的援军，只能暂时缓解压力，无法扭转战局。官军的兵力优势太大了，一旦他们调整过来，龙渊依旧难逃覆灭。
他抬头望向天空，铅灰色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聚拢，低低地压在天际，寒风也变得愈发凛冽刺骨。
就在战场陷入更加惨烈的胶着之时，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沉下来。原本只是凛冽的寒风，骤然加大了力度，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卷起地上的沙尘和枯草，打得人脸颊生疼。
“这鬼天气……”一名正在攀爬云梯的官军士兵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手下一滑，差点摔下去。
紧接着，细碎的、如同盐粒般的东西开始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是冰雹！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但很快，冰雹就变得密集起来，个头也越来越大，砸在头盔和铠甲上叮当作响，生疼无比。这极大地干扰了攻城士兵的动作和视线。
“妈的！怎么下雹子了！”攻城部队的指挥官气得大骂。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冰雹下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渐渐停歇。但天空并未放晴，反而变得更加阴沉晦暗。气温开始急剧下降，寒风如同刀子般，透过铠甲的缝隙往骨头里钻。
然后，一片、两片……无数洁白、冰冷的雪花，如同撕碎的棉絮，从铅灰色的天幕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下雪了！
而且不是温柔的细雪，是北疆特有的、夹杂着狂风、势头迅猛的暴风雪！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急。视线迅速变得模糊，几步之外便难以看清人影。狂风卷着雪沫，如同白色的沙暴，肆虐在整个战场之上！
“呜——呜——！”
风雪的呼啸声，甚至压过了战场上的喊杀声！
这突如其来的、百年不遇的暴风雪，瞬间改变了战场的一切！
对于攻城方的官军而言，这无疑是灾难性的！
云梯变得湿滑冰冷，难以攀爬；弓箭因弓弦受潮和视线受阻，威力大减；士兵们穿着冰冷的铁甲，在风雪中瑟瑟发抖，动作僵硬，战斗力急剧下降；指挥系统也因视线受阻而变得困难，旗号难以辨认，号角声被风雪吞没。
更重要的是，来自京城和南方温暖地区的京营士兵，何曾经历过如此酷寒的暴风雪？他们缺乏应对这种极端天气的经验和准备，冻伤者瞬间激增，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撤！先撤下来！等风雪停了再攻！”前线的将领不得不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继续强攻，除了增加无谓的伤亡，毫无意义。
如同潮水般涌上的官军，又如同退潮般，在漫天风雪中，狼狈不堪地撤了下去，留下了满地狼藉的尸体和破损的器械。
反观龙渊守军，情况则要好上许多。
他们大多是北疆本地人或长期戍边的老兵，对于这种恶劣天气有着更强的耐受性。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守城方，可以依托城墙躲避部分风雪，并且能够轮换休息，烤火取暖。虽然同样寒冷难耐，但相比在野外承受风雪全方位侵袭的官军，处境要好得多。
“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赵柱看着在风雪中狼狈撤退的官军，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不顾身上伤势，仰天大笑，“哈哈哈！狗日的们，知道北疆老天的厉害了吧！”
孙海也长舒了一口气，立刻下令：“快！抢救伤员！轮换休息！收集官军遗落的箭矢器械！加固被破坏的城防！”
城头上，劫后余生的守军们互相搀扶着，看着城外那一片白茫茫中模糊撤退的敌军身影，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绝境，竟然就这样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暂时化解了。
林枫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欢呼，他静静地站在垛口后，任由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和眉梢，目光穿透风雪，望向远方那依旧隐约可见的雍亲王中军大纛。
天时……这就是天时吗？
是巧合，还是……那冥冥之中，属于北辰的气运，尚未断绝？
他想起龙渊星盘，想起那“北辰星落，龙潜于渊”的预言。难道这逆转战局的暴风雪，便是那“潜龙”出渊之兆？
官军大营，中军帐内。
炭盆烧得噼啪作响，却依然难以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寒意。雍亲王脸色铁青，负手而立，望着帐外那丝毫没有停歇迹象的暴风雪，一言不发。
帐内，郭骁、韩青等将领以及幕僚们皆垂手肃立，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王爷，”郭骁硬着头皮上前，“风雪太大，我军多为南兵，不耐酷寒，冻伤者已逾千人，士气低落，攻城器械也多被冻损……今日……今日恐难再战了。”
韩青也失去了之前的锐气，身上落满了雪花，狼狈不堪：“末将无能，骑兵……在雪地中难以施展，侧翼亦被那支突然出现的逆匪残部纠缠，未能建功。”
他们谁也没想到，一场志在必得的攻城战，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戛然而止。
一名幕僚忧心忡忡地道：“王爷，据当地老吏言，此等暴风雪，在北疆亦属罕见，一旦起来，恐怕非一两日能停。我军粮草转运困难，若在此久留，恐生变故啊！”
另一名幕僚则道：“王爷，那林枫似乎真有气运加身……此战，恐天不助我……”
“够了！”雍亲王猛地转身，一声厉喝，打断了众人的议论。他的眼神阴鸷得可怕，胸膛因愤怒而微微起伏。
天不助我？气运加身？
他绝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但眼前这恶劣到极点的天气和军队面临的现实困难，却是不争的事实。
继续强攻？在暴风雪中让不习寒冷的士兵去攻打据险而守的敌人，那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即便能拿下龙渊，也必然是伤亡惨重，元气大伤。他雍亲王带来的是自己的嫡系精锐，折损在这里，回去如何向皇帝交代？如何压制朝中政敌？
就此退兵？七万大军，劳师动众，耗费钱粮无数，却连一个只有几千人守卫的残破城池都拿不下，还被一场风雪逼退？这让他雍亲王的脸面往哪里放？朝野上下会如何看他？
进退维谷！
雍亲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从未感到如此憋屈和愤怒！明明拥有绝对的优势，却被天气和一支小小的残兵，逼到了如此尴尬的境地。
帐外，风雪的呼啸声如同嘲讽，不断灌入他的耳中。
时间在沉默中一点点流逝，炭盆里的火光映照着雍亲王阴晴不定的脸。
终于，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传令……三军……拔营……撤退。”
“王爷！”韩青等人失声惊呼，心有不甘。
“撤！”雍亲王猛地闭上眼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撤回朔方城，依托坚城，等待风雪过去，再从长计议！”
他知道，这个命令一下，他此次北征的声势和威望，将遭受沉重的打击。但他更知道，在眼前的情况下，撤退是唯一理智的选择。保存实力，远比一时的意气用事更重要。
“末将……遵命。”众将见雍亲王心意已决，只得躬身领命。
当夜，在漫天风雪的掩护下，七万大炎军队，带着无数的冻伤者和未能实现的野心，如同来时一般，悄然拔营，向着南方的朔方城，狼狈撤退。
他们来得气势汹汹，去得却悄无声息，只留下了一片被鲜血染红、又被白雪覆盖的战场，以及那座在风雪中依旧倔强屹立的龙渊城。
第二天，当暴风雪稍稍减弱，龙渊城头的守军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时，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旷野。昨日还旌旗招展、杀声震天的官军大营，已然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来不及带走的破烂营帐和车辙印记，迅速被新雪覆盖。
“撤了！狗日的撤了！”瞭望的士兵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带着狂喜的呼喊！
消息迅速传遍全城！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士兵们相拥而泣，民众奔走相告！绝处逢生的激动，冲散了连日的疲惫和恐惧。
王胡子带着他仅存的一千多名扬威营旧部，被隆重地迎进了龙渊城。这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坚定的汉子，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
林枫亲自在城门口迎接王胡子，看着他苍老了许多却依旧坚毅的面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王，辛苦了！回来就好！”
王胡子虎目含泪，单膝跪地：“殿下！末将……来晚了！”
“不晚！”林枫扶起他，目光扫过在场所有幸存者，声音铿锵，“你们来得正是时候！是你们，和这场风雪，一起守住了龙渊！”
他登上残破的城楼，望着下方欢呼的人群和白雪皑皑的旷野，心中感慨万千。
这一战，龙渊损失惨重，守军折损过半，城防更是破烂不堪。但，他们终究是守住了！在雍亲王七万大军的猛攻下，在绝对的劣势中，奇迹般地守住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看似是天意，又何尝不是他们永不放弃、战斗到最后一刻所换来的转机？
经此一役，龙渊这棵幼苗，虽然在狂风暴雨中被打得枝叶零落，但它的根，却在这血与火的洗礼中，扎得更深，更牢！
林枫知道，雍亲王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但至少，他们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抬起头，望着依旧阴沉的天空，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冰冷，却让他更加清醒。
北辰的火种，未曾熄灭。
龙渊的旗帜，依然飘扬。
这乱世争霸之路，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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