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你就这么……缺男人?”
江珩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渣的匕首,带着他指尖几乎要捏碎我腕骨的力道,狠狠捅进了我最脆弱的地方。疼,屈辱,还有一股被彻底点燃的、毁灭性的怒火,瞬间烧光了我所有的理智和伪装。
“我缺不缺男人,关你屁事!”我猛地甩动手腕,用尽全身力气想挣脱他的钳制,声音因为激动和疼痛而尖利变形,“江珩你放开我!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他非但没放,反而猛地用力,将我狠狠拽向他!我猝不及防,整个人撞进他怀里,鼻尖撞上他冰冷坚硬的大衣纽扣,疼得眼前发黑。他身上那股陌生的、甜腻的女士香水味混杂着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像毒气一样呛得我几乎窒息。
“资格?”他低头,滚烫的呼吸带着浓重的酒气(他喝酒了?)喷在我额头上,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我花钱!花时间!把你从阴沟里捞出来!把你捧到这个台上!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惊人的力度,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赤红,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如同飓风海啸般的暴怒和……别的什么。
“那是投资!是你说的!是你他妈一直挂在嘴边的投资!”我也疯了,不管不顾地朝他吼回去,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混合着屈辱和愤怒,“现在投资升值了!能卖个好价钱了!你满意了?!那你滚啊!滚回你的温柔乡去!别在这里妨碍我找我的买家!!”
“买家?”他像是被这个词彻底激怒,猛地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与他对视,那眼神狠戾得像是要活撕了我,“你想找谁?那个亚历克斯?还是别的什么阿猫阿狗?!嗯?!”
他的指腹用力摩挲着我的下颌骨,带来一阵刺痛。酒精和怒火让他完全失了平日的冷静自持,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对!我就是找阿猫阿狗!就是随便找个男人!也比你强!”我口不择言,用最恶毒的话反击,试图刺痛他,哪怕同归于尽,“至少他们不会像你这样!把我当玩意儿!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高兴了给颗糖!不高兴了就踩进泥里!江珩!我受够你了!我恨你!”
最后三个字,我几乎是泣不成声地喊出来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江珩的动作猛地僵住。
他掐着我下巴的手,力道松了一瞬。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的暴怒像是骤然被冻结,然后,一点点碎裂,露出底下某种……近乎狰狞的痛苦和难以置信。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我们粗重混乱的喘息声,和纽约街头遥远的、模糊的车流噪音。
他看着我满脸的泪痕,看着我因为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口,看着我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
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时间都停止了。
他才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掐着我下巴的手。那动作带着一种诡异的、小心翼翼的滞涩感。
然后,他猛地转身,一拳狠狠砸在阳台冰冷的铁艺栏杆上!
“砰——!”
一声沉闷又骇人的巨响。
我吓得浑身一颤,惊恐地看着他。
他背对着我,肩膀绷紧,微微颤抖。砸在栏杆上的手,关节处瞬间破了皮,渗出血丝,在纽约冰冷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目。
他就那样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骤然失去所有力气的雕塑,只有压抑到极致的、沉重的呼吸声,泄露着他内心滔天的巨浪。
我站在原地,手腕和下颚还残留着他刚才施暴的疼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看着他染血的、微微颤抖的手背,看着他紧绷的、透着一股巨大悲凉的背影,那些恶毒的、不顾一切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后知后觉的、灭顶般的难过。
我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江珩缓缓直起身。他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筋疲力尽的破碎感,消散在夜风里:
“……好。”
只有一个字。
然后,他迈步,头也不回地,踉跄着冲进了宴会厅明亮的灯光里,消失在觥筹交错的人群中。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阳台上一片死寂,寒冷的空气,栏杆上那一点刺目的血迹,还有一个浑身冰冷、魂飞天外的我。
我腿一软,顺着冰冷的栏杆滑坐在地上,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昂贵的裙摆。
恨他吗?
恨。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疼?疼得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
晚宴是怎么结束的,我是怎么回到酒店的,毫无印象。
只知道回到房间,反锁上门,我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顶着肿得像桃子的眼睛,用厚厚的粉底和墨镜勉强遮盖,准时出现在展厅。秦语看到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但什么也没问,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展览依旧在进行。人来人往,赞誉或批评,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我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完成着所有规定动作。
江珩没有再出现。
那条关于“投资”的线,似乎随着昨夜阳台那场惨烈的冲突,彻底断了。
也好。
断了好。
我麻木地想。
展览最后一天,下午闭幕。工作人员开始撤展,我的作品被小心取下,打包,准备运回国内。看着那些曾经倾注了无数心血、此刻却感觉无比陌生的画作被装入木箱,一种巨大的虚无感笼罩了我。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不,连原点都不如。
至少原点,还没有被他那样……残忍地对待过。
“林晚。”秦语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咖啡,“辛苦了。晚上团队有个庆功宴,一起?”
我摇摇头,声音沙哑:“不了,秦总,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秦语看了我一眼,没勉强:“行。那你好好休息。回国的事宜,Lisa会跟你对接。”她顿了顿,补充道,“这次展览很成功,Galerie Lemoine那边,亚历克斯后来又联系了我,条件开得更高了。等你回去,我们可以详细聊聊。”
亚历克斯……
那个名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我一下。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独自回到酒店,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纽约这座城市,依旧喧嚣,依旧冰冷。
我和他,就像这城市里两颗微不足道的尘埃,短暂地碰撞,迸发出一点可笑的火星,然后,各自飘散。
也好。
我拿起手机,订了最早一班回国的机票。
是时候,彻底结束了。
飞机冲上平流层,脚下是翻滚的云海。
我靠在舷窗边,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和无垠的蓝天,心里一片死寂的平静。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睡睡醒醒,脑子里时而空白,时而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画室里他做饭的背影,拍卖会上他举牌的手,纽约展厅里他冰冷的眼神,阳台上他染血的手背和那句破碎的“好”……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碾压,钝痛一阵阵袭来。
飞机落地,打开手机,一连串的信息和未接来电跳了出来。大多是工作相关的,还有几条是苏晴发来的,问我什么时候回国,说她和江辰给我带了礼物。
没有他的。
也好。
我拉着行李,随着人流往外走。出口处接机的人很多,熙熙攘攘。
我低着头,不想看任何人,只想尽快回到我的画室,回到那个只属于我的、安全的壳里。
就在我快要走到出租车等候区时,手臂忽然被人从后面用力抓住。
我愕然回头。
江珩。
他就站在我身后,风尘仆仆,眼底带着浓重的、化不开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了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狼狈。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知道我坐这班飞机?
我们隔着几步的距离,在嘈杂的机场出口,无声地对视着。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里面有疲惫,有痛楚,有挣扎,还有某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
“林晚。”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我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是新的羞辱?还是继续讨论他那该死的“投资”?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我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恳求:
“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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