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失误
最后一道菜，顾赴推开房门端进去，进屋就看到喝得微醺的萧洛，脸红扑扑的，眼神带着几丝温软，举杯又喝了一口，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折射出点点光芒。
“嗯？”萧洛也注意到了门前站着的人，直勾勾的盯着他，想要看穿顾赴的内心。
【温九夹批：初露端倪。】
“您好，这是……”一言未尽，顾赴光顾着看萧洛微醺的模样，没注意到自己脚下的酒瓶，脚步一个趔趄，着实往前晃了一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
他晃到了萧洛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酒香和清爽的皂角味。好在餐盘还稳在手里，但汤汁却如断线的珠子般滴落，有几滴溅在了萧洛的粉色短衫和浅色裤子上，留下深色的污渍。
【温九夹批：不好不好，俗。】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包间内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啊，洛宝儿……你的衣服。”于百事惊呼道。
众人都盯着萧洛，平时在学校里连校服被弄脏都要生气的人，如今常服变成这样，大家都噤了声，目光在萧洛和顾赴之间来回游移。
【温九夹批：后果肯定严重。】
顾赴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中满是恐惧和愧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对不起，非常抱歉，对不起……”顾赴站在萧洛面前看得最为清楚，连忙放下餐盘，双手局促地交握，不住道歉。
见萧洛没有回答，顾赴有些慌——自己第一天正式上班就碰到这种事，这都是些什么事啊？早知道就不该给他们上酒了，喝完瓶子乱扔。这件事也不能都怪在自己身上，但是毕竟是自己没注意啊……
短短几秒，顾赴已经想出了好几套应对办法。想着哪套能用上：要不要叫玲玲姐上来？玲玲姐可能不行，还是叫寒哥吧；这时候两个人要是真的认识多好啊……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各种想法交织在一起，让他混乱非常。
【温九夹批：想多了。】
众人都以为这个服务员要被破口大骂了。
“没事的，没事，我应该躲开的。”萧洛别过头躲开顾赴的目光，去看衣服上的污渍，心脏却跳得异常猛烈。
【温九夹批：哪有人躲菜的道理。】
“真的对不起，我再重新给您上一道吧，这道我撤下了，您的衣服，我……”
“没事的，没事的，本来也是旧衣服，没关系，今天就这样了，抱歉大家，我回去换衣服了，最后大家花多少钱让百事告诉我，今天我请客了。”说着萧洛把酒一饮而尽，从兜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推开顾赴出了包间，留着他站在原地思考。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顾赴站在原地歉身道歉，一边又想：这个人看起了这么有钱，应该是真的不跟我计较。
【温九夹批：有钱和较真，没有内在联系。】
“哎呀，没事的没事的，洛宝儿都不在意了，你也别过意不去，以后多注意吧。”于百事安慰道。
“谢谢，我给您换道菜吧。”顾赴端了盘子出屋，又喘了口大气，摇了摇头，擦了擦额头上并没有的汗，手心却湿漉漉的。
“喂，玲玲姐，我闯祸了。”顾赴掏出对讲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苗玲的声音从对讲机中传来。
“我刚才把菜差点扣在顾客身上。”
“穿粉色短衫的？岳阳楼的？”
“你怎么知道？！”
“他……那个人刚才在前台和我打听你了……问你叫什么……”苗玲说道。
【温九夹批：上心了。】
“啊？完蛋了……”顾赴觉得自己的打工生涯就此结束了，心头一沉，想象着被开除的场景。
“你别急，我看他不像生气，跟我问你的时候看起来还挺高兴……”苗玲说道。
“嗯？”顾赴心里想着，被浇了菜还高兴？该不会是浇脑子里面去了吧。
【温九夹批：有这种想法，该打该打。】
“你别急，包间里不是还有客人吗？你别去了，找个人替你吧，你先去后面打打杂。”
“哦，知道了。”顾赴战战兢兢地下了楼梯。
“怎么还蔫儿了啊，不至于，以后多注意就行了。”苗玲安慰道。
【温九夹批：可大可小。】
“知道了，谢谢玲玲姐。”顾赴惊魂未定。
“乖啊。”苗玲安慰道。
“哦。”
萧洛叫了辆车回家，夏日傍晚的街道，被夕阳染成一片橙红。
街边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树影在地面上交错晃动，投下长长的影子。
车辆缓缓行驶，窗外的喧嚣声再大也无法驱散萧洛心头那团莫名的迷雾。他坐在车后，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思绪全然沉浸在刚刚在餐厅的那一幕。
刚才那个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近得似乎只要往前再靠一点点，就能贴到他小腹了，那温热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萧洛想到这里，脸上瞬间泛起一阵滚烫的热潮：幸亏喝了酒，那股温热掩盖住了自己火辣辣的耳根，不然，那局面才是自己绝对不想见到的。
【温九夹批：实话实说。】
他的心跳依旧急促，仿佛还停留在与顾赴对视的那一刻。那一瞬间，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周围的一切都悄然隐去。
“我刚才是不是推他了？”萧洛盯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蚊蝇振翅，指腹还残留着触碰到对方时的微麻感。
“啊？什么？”出租司机以为萧洛在和自己说话，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没事，不是和你说的。”萧洛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
“哦哦。”
回到家，屋内一片寂静，崔姨还没有回来。
萧洛走进洗浴室，打开喷头，温热的水流瞬间倾泻而下，试图冲刷掉他身上残留的饭菜油腻味，以及那些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复杂情绪。
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滴在瓷砖上溅起小水花。
他闭上眼睛，任由水流在脸上肆意流淌，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顾赴的身影，那挺拔的身姿、深邃的眼眸，还有那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双手。
洗完澡，萧洛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沙发上，再度盯着自己的手出神。
刚才推开顾赴的时候，那一瞬间，他好像感觉到了腹肌，紧绷而富有力量，应该是六块吧？
这个念头一出现，萧洛的脸再度红了起来。他合上眼，试图将这些杂念从脑海中驱赶出去，可越是这样，顾赴的形象就越发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温九夹批：要死要死。】
躺在床上，萧洛掏出手机，戳了戳于百事，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当他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内弥漫着一种静谧的氛围，只有客厅的灯光透过门缝洒进房间，形成一道狭长的光影。
“崔姨。”萧洛走到客厅，接了杯水。
“醒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衣服还沾上油了呢？”
“吃了一半，不小心碰上的，就回来了，衣服洗了？”萧洛看向阳台挂着的衣服。
“回来看见了就洗了。”
“不想穿了，不用洗的。”萧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语气有些冷淡。
【温九夹批：判若两人。】
“我看你穿上多好看啊，为什么不要了？”
“没什么，就是不想要了。”萧洛避开崔姨的目光，低下头，喝了一口水。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呢？”
“我饿了，崔姨，晚上吃什么？”萧洛岔开话题，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
“煲了汤，这会儿应该好了，我去看看。”
“我去吧。”萧洛跟在崔姨身后，走进厨房。厨房内弥漫着浓郁的汤香，炉火上的砂锅正冒着腾腾热气。
萧洛看着那锅汤，思绪却早已飘远。
“小心烫到啊。”
与此同时，顾赴在餐厅也是一整天都心不在焉。
餐厅内人来人往，喧闹嘈杂，菜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无法引起他的丝毫兴趣。他机械地传着菜，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岳阳楼包间的方向，仿佛期待着能再次看到那个穿着粉色短衫的少年。
【温九夹批：又是一粒种子。】
“哎呦，蒋寒，你看我们小帅哥，蔫儿了吧唧的，这是怎么了啊？”
“不知道，没兴趣，管不了。”蒋寒双手插在裤兜里头也不回，语气依旧冷淡。
“你这人，真没意思。”
“玲玲姐，你说明天老板是不是也要训我啊。”顾赴有些后怕。
“你又不是某人，这么大点儿事，不至于不至于，下次注意就好了。”
某人：“你这个嘴，欠不欠啊。”
“我这嘴啊，饿了！姐请你俩吃好的，走吧，抚慰一下你俩受伤的小心灵。”苗玲试图活跃一下气氛。
顾赴一边走着，一边想着白天那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看车！还真傻了啊，混蛋小子，想什么呢？”蒋寒突然一把拉过顾赴，一辆汽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带起一阵风。
“啊！我……谢谢寒哥。”
“别谢我。”蒋寒松开手，继续往前走。
【温九夹批：冷面热心肠。】
“怎么了顾赴，你想什么呢？没事的，真的没事，不用太在意的。”苗玲走到顾赴身边轻声问道。
“我……好吧。”顾赴暂时不去想了，心里却还是躁动，像有只小虫在啃噬。
没趣的吃完晚饭，顾赴回到宿舍，脚步拖沓。
宿舍里，霍泉和白桦正坐在桌前看书，灯光柔和地洒在他们身上。
【温九夹批：好光。】
顾赴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爬上了自己的床铺。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七七八八的事搅得他心烦意乱，觉都睡不好。他盼着能再见一面那个人，却又害怕再次面对那种莫名的尴尬。
就这样，在纠结与期待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一直到开学季，顾赴都再没见过萧洛，那身影也渐渐模糊在记忆里。
渐渐地，他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工作上倒是顺风顺水了，王老板多次表扬弄得顾赴还有些不知所措。
每次受到表扬，他都会想起那个让他困惑的少年。
他想，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过客，不过偶然有些人能留下深刻的痕迹，像石子投入湖心激起涟漪，但最终还是会渐渐远去，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不留一丝痕迹。
【温九夹批：且听且忘且随风，且行且看且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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