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婳将目光投在湖面一角。
那里被树叶覆盖，看着与周围并无两样，但水下有一串泡泡几乎微不可查得从树叶缝隙间冒出来，似乎是有鱼在那里呼吸。
初婳捕捉到了这一幕，她会心一笑，那个东西，在跟她打招呼。
这也是为什么她非要上来的原因。
跑得那两步可真是累啊！初婳忍不住腹诽一句，她感觉此时手脚都有些发软，用手抵在胸口，呼出一口浊气，眼前又是一瞬模糊。
幸好鼻尖淡淡的鱼腥味唤醒了她，将她拉到现实中。
从面对这片湖的第一时间，初婳就察觉到湖中有东西，在暗暗窥视她，没有恶意，只是好奇，这意味着祂有智慧。她看着那些无声破开又不断从水下冒出的泡泡，心想，下面是鱼吗？有智慧的鱼那得活了多少年？！
可能就是让她看两眼而已。高澄在背后开口催促她。
初婳翻了个白眼没回应，而是正准备伸手悄悄跟下面那条大鱼打招呼，此时她余光中却瞥到四个人正从她们来的那条路上走过来。
这是高澄村里的人吗？她脑海中首先飘过这个想法。却不想高澄突然跑过来拉她。
“元贞，跟我走！”
初婳一时没反应过来被他拉地踉跄一下，差点没跪地上。
一种被抓包的荒谬戏剧感浮上心头。
“等……”可她质问的话还没说出口，高澄就回头对她严声道：“不想死就别出声！”
看着高澄冷冽的眼神，初婳在这一瞬间就明白，她为什么会感觉不对劲。
她眼前似拨开云雾得见月般清晰。
不管她怎么看不惯高澄，却也否认不了，真正的他是温暖和煦的春日，面前这个人，是披着灿烂阳光的冬日，再怎么伪装也没有那份温暖平静。
尤其是高澄那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最出格的就是那个夜晚，轻轻落在她发上的一个吻。
她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
“你不是高澄，你是谁？”她用力抽出自己的胳膊，站定在砗磲旁质问。看似强势，心中却不敢想一种可能，她要面前这个‘高澄’亲口告诉她。
‘高澄’的表情没有被揭穿的心虚，依旧冷着脸道：“我现在没办法解释，你跟我走，回去我就告诉你。”
楼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两人的心跳声在空间里无限放大。
“高澄在哪？”
“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那你到底为什么绑架我？想做什么？”
“你先跟我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高澄’焦急伸手去拉她。
初婳后退躲开，“来不及？”她冷笑道，“我最讨厌别人的利用。”
不管这个冒牌货想做什么，她才不奉陪！
说完这句话出乎便在‘高澄’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用最后的力气从窗户里纵身跳下湖水。
等‘高澄’反应过来跨步跑过去时已经晚了，他只能看到湖面被激起的一层层水花。
他趴在窗台上看着水面目眦欲裂，大喊道：“初婳！你疯了吗？！初元贞！初元贞！”
此刻他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走进来的正是刚才在楼外的人，一女三男，都很年轻漂亮，离她最近的那个男人手里还捧着一个白玉盒，目测有双掌大小。
女生被三个男生簇拥着走到‘高澄’面前，她脸上满是惊慌，“伏微？怎么了？什么东西掉下去了！”
他们都知道这里面住着一个什么样的东西，还不到特定时间段，所以无论什么活着的东西掉进去，场面大概都不会好看。
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个事情，这也是第一次有东西主动掉下去。
光伏微看着将要平息的水面没有说话，手却默默按在了刚才初婳借力跳下去的地方。可他还没动作，身后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就搭在了他肩上。
力道轻盈，却让他即刻清醒了过来。
……
落水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大头朝下跳下去，那感觉就像是活活被人套在刚装过鱼的桶里，猛得对着脑袋打了一拳，那叫一个头昏眼花。
初婳憋着一口气，任由自己在水中慢慢下落。
她闭着眼，看不到水下一道巨大黑影游曳到她身体下方，越来越近，一只长着蹼的手缓缓张开，静静接迎着她。
她便像一片落叶轻轻落在祂的掌心。
MLGBZ的，等她回来非得把这个假冒伪劣高澄的老巢端了！一解她心头之恨！
祂微微收拢手掌，巨大的尾巴在水中卷起乱流，带着她向这座湖更深处游去。
……
光伏微将肩上的手轻轻挪开，回身温声道：“月情。”
光月情的视线跳过窗户往湖面看去，“伏微，到底是什么东西掉下去了？吓我一跳。”
“是啊，圣子，您没有事吧？”光月情身边端着玉盒的光斐出声。
光伏微摇摇头，又转头看向湖面，神情已然平静，“初婳跳下去了。”
“天呐！”光月情震惊地捂住嘴，又道：“她不是在寻月阁吗？伏微，我能理解你太爱我，但是还没有到时间就把人带过来，她还……”她看向光伏微欲言又止，但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都出去。”光伏微命令道。
光月情身后的人没有动，甚至其中一人道：“圣子，初婳跳下去是大事，我等不能坐视不管。”
“怎么？这是想抓我去裁定堂？光达，你是不是太过放肆了？！”
“圣子息怒，我们也是为了光氏着想，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光达身边的光跃反驳。
捧着玉盒的光斐面无表情看他一眼后垂眸，轻声道：“圣子息怒。”
圣子，他算什么圣子，一个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东西而已，穿上人的衣服也算成了人吗？
三人交换眼神，眸中均是对光伏微的讥讽不屑。
光伏微冷厉的眼神在他们微微低下的脸上扫过，这些人，这些人……
“呵。”
他冷笑一声，正要发难，光月情却站出来打圆场。
她回眸状似斥责道：“这件事我自会像大长老禀报，不用你们多嘴，还不快走！”
光月情在这里的威严明显更胜光伏微，她说了这话，三人便不再争论。
“是。”
说完光达光跃先退了出去，光斐则将玉盒恭敬地递给光月情之后才走出去。
屋内终于安静下来。
光伏微看向她，“谢谢。”谢谢她为他解围。只是说谢谢的时候他神情格外敷衍，一看就知道并不真心。
而光月情此时也跟刚才判若两人，丝毫不在意光伏微的冷淡，唇边勾起一抹邪笑。
两人在对方面前都仿佛卸下了面具，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架势，只是光月情在其中更显游刃有余。
“以我们的关系，用谢是不是太见外了？”光月情掩唇轻笑一声道，“光达他们只是遵守族里的规矩，没有坏心，你别放心上。”
“我知道，这都多长时间了你还没玩腻吗？”光伏微扯了扯嘴角，似乎很不耻她的所作所为。
光月情声音戏谑，“怎么？吃醋了？”她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胸口，声音娇柔而多情，“放心，我心里只有你。”
光伏微垂眸看着她的手，却没有伸手拂开。
“她跳下去了，那你怎么办？”光伏微问她，眼神却落在她手中的玉盒上，“这盒子里那东西就没用了吧。”
光月情顺着他的视线也垂眸看向手中的盒子，却突然往身后一藏，言至其他。
她声音似感叹佩服，“说到这我还真有些佩服你，竟然能在特管局人面前悄无声息将自己和高澄调换，还把初婳带了回来。”
当时情况太复杂，谁都没料到高惊月和高惊雁会突然出现终止一切，光月情之前有事没能在礼拜三过去，只有光伏微在那里。
当机立断，胆大心细。
“我真是小瞧你了。”光月情笑的妩媚。
光伏微却不接她的茬，“我说，这盒子里的东西既然没用了就给我。”
光月情挑挑眉，笑道：“她都跳下去了，确实，这东西现在自然是没有用了……”她又将盒子抱到胸前。
闻言光伏微伸出手，她却抱着盒子躲过，“心软了？你要这个干嘛？还想还回去？”
“到底……”光伏微隐去称谓，“既然没有用了，好歹还是给他留个全尸吧。”
玉盒打开，一颗正在跳动的鲜红心脏躺在里面。玉盒被使了秘法，哪怕心脏已经被挖出来好几天了，都一直保持着鲜活的状态。
光月情略带兴奋道：“要摸一下吗？我估计他都不知道你这个双胞胎弟弟的存在吧。
光伏微摇头拒绝，平静道：“这也好，反正，他这辈子活的比我好。”
比他活的像个人。
光月情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兴致缺缺地关上玉盒，“这个不能给你们，现在你最重要的事是怎么向大长老交代，至于我，你就不用道歉啦。”她又扬起笑容，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谁也想不到她怀里抱着一个还跳动的鲜红心脏。
“你刚才不是说你去跟大长老交代吗？”光伏微看向她的眼。
“不要得寸进尺哦，你知道的，我这个圣女还是有些分量的，说话要小心哦，”光月情笑嘻嘻道，“弟弟。”
“滚。”
这声毫不客气的驱逐，不知道是因为没有拿到心脏还是光月情的那声弟弟。
光月情无所谓的挑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去，只是在门口的时候，她驻步，回头问道：“她真的跳下去了吗？”
“你们不都是听到了吗？不信可以去看监控。”高澄面无表情回应道。
她不仅是跳下去，还是毫不犹豫，毫不眷恋，仿佛这里没有一丝令她迟疑的东西。也对，她本来就不应该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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