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晏,靖远九年。
靖远皇帝御驾亲征,平定边疆战事,与西戎达成和议。西戎向大晏称臣,晏朝册封其君为西戎王,每年向其赐予白银、茶叶和丝绸。开放沿边榷场,恢复双边贸易。双方得以和平相处。本该是令人称颂的功绩,文臣武将都等着皇帝班师回朝论功行赏,谁知比封赏先到的是皇帝驾崩的噩耗。边疆战事刚定,百废待兴;朝中人心惶惶,乱作一团。当朝皇帝膝下育有一子,虽然早早立为太子,不过也才八岁,难以继承大统;瑞亲王只得进宫暂理朝政,勉强稳住局势。
后来,先帝灵枢回朝,举国悲痛,一代帝王的葬礼却只是草草了事,七日停灵后就匆匆下葬,对外只说是路途遥远耽搁了下葬的吉时,背后是否有隐情就不得而知了。三日后的早朝,当朝丞相月纾白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份圣旨,当众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呜呼!夫受命终毕,人之大伦,修短之所共同,圣贤之所不免。朕往逢丧乱,思济黎元,栉风沐雨,东征西伐,克平宇内,从此乐推,遂膺景命,恭承宝历。自谓励精未已,治平可期。诚不感通,宿疾重遘,药石无补,至于弥留。
惟怀懿图,宜有顾托。是用审训,其听予言。皇太子权勾当军国事,性禀宽和,生知忠孝,德包睿哲,圣表徇齐,必能扬祖宗之重光,荷邦家之丕构。宜令所司具礼,于柩前即皇帝位。皇帝及冠而听政,二十七日而释服。
朕念兵革以来,耕农久废,尤伤畿甸,莫不流亡,岂堪复土之规,独昧吊人之旨。瑞王姜坞睿哲明裕,孝友温文,忠正宽仁,博达周敏,必能绍祖宗之休烈,阐皇王之令猷。宜为瑞亲王,兼任太子太师,代理朝政。自今以后,军机时务,兵仗仓粮,凡厥庶政,事无大小,悉委瑞亲王决断,然后奏闻。月纾白可太子太傅,余如故。百辟卿士,孝子忠臣,送往事居,勿违朕意焉。’”
如此冗长的圣旨,月纾白念的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大臣们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帝原来早就留下了遗诏?可先帝不过而立之年,如何就有了“药石无补”的宿疾?可圣旨上明晃晃的宝印和与先帝如出一辙的瘦金体都让人不得不相信,先帝确实早早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还做好了准备。
御史大夫王绛朝着姜坞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殿下,老臣斗胆一问,这圣旨……究竟是何来头?”
姜坞微微一笑,搬出了先皇后:“这是本王在先皇后宫中找到的,想来是陛下拟好圣旨后为防小人从中作梗,特意放在了那里。这不刚找到,就差人快马加鞭拿来了。”
先皇后沈氏难产薨逝,先帝不许任何宫人提起此事,也不得踏入皇后寝宫半步,从此以后再没有纳过新人。王绛再怎么不信,也不敢直言,纵使心中有再多的疑虑,此时也只能作罢。
一封先帝遗诏,炸的整个朝野都动荡不安,以亲王姜坞为首的革新派和以丞相月纾白为首的保守派争的不可开交。但他们很快意识到,纵然自己心中有宏图大略,没有皇帝的同意和支持,都只是纸上谈兵。为了将双方政策落地实施,两方暂时和解,一致尽心尽力地培养小小的帝王。
不教不知道,一教吓一跳。小皇帝蠢的走路都能被自己绊倒。月纾白早上教的诗词歌赋,下午再问便忘了个干净;姜坞中午教的礼乐春秋,晚上再问便是一问三不知。蒋鼐读书读不好就算了,小小的人每天就想着拉着宫娥躲猫猫,抓蛐蛐,再不济也要在月纾白眼皮子底下画一些不堪入目的画,还要闹着让宫人裱起来挂在宫里辟邪。
玉不琢不成器,可小皇帝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这么几年下来,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变成暴躁老头。所以在蒋鼐及冠的三年前,姜坞和月纾白不约而同的,几乎同时告诉他,以后再也不需要上课了,乖乖等着亲政就好了。
小皇帝一听,高兴坏了。当即就要换衣服出宫去玩,被宫人拦住后还不死心,愣是扮成小太监混出了宫,疯玩了整整一日才被着急忙慌赶来的瑞王抓小鸡一般揪回了宫,罚了三日的禁闭。可他这一次出宫就像是开了荤的猫,总想着出去偷腥。千防万防还是让小皇帝带回来一个小倌,名唤月褵,说是在街上认识的朋友。姜坞想把人送出宫,却顶不住小皇帝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后只得勒令此人不得踏出寝宫半步,就算是小皇帝找他也必须经过自己的许可。
一晃又过了两年,小皇帝出落的越发清逸出尘,面部轮廓干净完美,面若敷粉,唇若涂朱;鼻梁高挺,一双瑞凤眼,两弯秋娘眉。明明是个男子,偏生了一幅女相,他也知道自己生的好看,靠着这张脸撒娇出宫就没失败过。两年来,日日带着月褵不是逛御花园就是出宫逛青楼,仗着自己不用上课,朝政又有亲王和丞相处理,明目张胆地夜不归宿。也不知道是因为他长大了亲王不好再管,还是已经蠢的让丞相无话可说,这两年不仅没人管他,还愈发放纵,由着他四处游手好闲。他自己也没发现寝宫里的宫女太监越来越少,就连月褵都见不上几次面。
可小皇帝脑子不好使啊,还以为自己能做个闲散皇帝呢,直到昨夜,月褵被人五花大绑送上自己的龙床,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想拉着人玩两只小蜜蜂呢。谁能想到玩了一会儿就嚷嚷着困了要睡觉,再一睁眼就被蒋鼐占了身。
蒋鼐作为二十一世纪新时代的大学生,再怎么清澈也能从月褵给他讲的故事里咂摸出不对来。自己虽然没有正式执掌朝政,好歹也是皇帝,怎么长了这么几年,愣是没接触过一点政事?难不成这什么瑞亲王和月丞相都是心疼他才不让他处理的?自己有这么笨吗?
早年看过的无数本狗血虐文在他脑子里掠过,最后他猛地一拍床垫,恍然大悟道:“他们这是在密谋篡位?!!!”
月褵讲的口干舌燥,又被他这句话吓了一跳,想去倒水的手调转方向捂住了皇帝的嘴:“陛下!!这可不能乱说!”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完就见小皇帝满眼震惊地看看自己又看看捂住嘴的手,月褵立马缩回了手,端端正正跪在了床上:“奴……奴僭越了,求陛下恕罪!”
“哎呀你怎么又跪,快起来快起来,”蒋鼐伸手把他扶起来,“我可不想折寿,快别跪了。”
月褵顺着他的动作,抬起身子,正想顺势贴上去,就见眼前的皇帝眉头紧皱,把他一把塞进被子里,自己也躺下了,闭着眼说了一句:“快睡吧,困死我了。”月褵自然不敢违背,乖乖闭上了眼。
蒋鼐心里一堆事儿,堵得睡不着。现在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回去的办法,被自己占身的小皇帝明显是个被架空的傀儡皇帝,不知政事不解国策,身边这个自称月褵的男宠也不知道是何方妖孽。摄政王和那位丞相显然是在计划着什么。但无论是想坐龙椅还是想当大晏一把手,毫无疑问的是,他们一定会想法子弄死自己这个绊脚石。虽是皇帝,却面临死亡的威胁,自己一定不能坐以待毙。不管是好好当这个皇帝,还是禅位给摄政王,当务之急都是先保命。今晚月褵的出现已经证明了,有人想对他下手,只是不致命,应该只是一次试探,其余的,还得和两个篡位嫌疑人见面后再做打算。但无论如何,先保命才是王道。宫灯烛火摇曳,悄无声息的地灭了,周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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