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鼐睁眼时,身边的月褵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个不知道被谁收归麾下的男宠,昨晚八成是想趁着药性要了他的命,却没想到自己不仅没给他机会,还拉着他讲了一晚上的历史小故事。
就这么回去了,估计要被主子罚了吧。蒋鼐有点可惜地想着,不管月褵背后的人是谁,他一定是自己需要提防的对象。只不过……
谁来告诉他古人的衣服到底怎么穿啊?!!!!
为什么都跟被单似的找不到头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根本不觉得作为一国之君却没人伺候穿衣洗漱是一件多么不和礼法的事。
蒋鼐在龙床上左翻右翻,翻出了勉强能说是衣服的几块布料。不对啊,昨晚他们不就搂着讲故事了吗,怎么能撕成这个样子?难道是月褵不仅想杀了他,还觊觎他美好的□□,半夜暴起作乱撕了他的衣服开爆衣派对??
这种建立在想象基础上的产物把蒋鼐自己雷的浑身一颤,拍拍自己的胸口哄哄脆弱的心脏,放弃了靠自己找到衣服,试探着喊了一声:“来人?”
他声音不大,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什么人进来,还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打算再喊一次时,听见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来人似乎不是宫女,因为蒋鼐隔着一层层的帷幔都看见了一坨黑色的马赛克。
是的,马赛克。
蒋鼐高度近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魂穿也会影响视力,他现在跟瞎子的区别就是能看清大致轮廓,其余也没什么两样。
马赛克越走越近,身影也渐渐清晰。
这人身量极高,至少有一米九,繁冗的亲王服饰更加衬的这人丰神俊朗,气质不凡。不过蒋鼐看不清脸,高度近视的小可怜只能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在距离自己一米的地方停下了。
啧,怎么不靠近一点,还差一点点就看清楚了!
蒋鼐使劲皱着眉,往前走到了能看清眼前人模样的位置。眉头舒展开,笑眯眯地说:“你是来帮我……朕更衣的吗?”
姜坞怎么也没想到,小皇帝就这么毫无戒备地贴到了自己眼前,一双瑞凤眼藏着灵动的光,瞳孔却好像聚不了焦,明明看着自己,光却不达眼底。
他皱眉看着小皇帝,扶着他的肩与自己拉开距离,一双凤眼里的嫌弃都快溢出眼眶扎到蒋鼐身上了,颇有些嫌弃的开口:“陛下今日怎的连最基本的礼数都忘了,本王说过,见到太傅应该叫什么?“
蒋鼐心下大震,这人原来是太子太傅瑞亲王?那,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叫……老师?古人是这么叫的吗,还是叫夫子?
犹豫半晌,蒋鼐缓缓开口,声音细如蚊蚋:“老……老夫子…?”
老夫子?
我是这么教的吗?
姜坞对自己失败的教育成果痛心疾首,又不能真的一巴掌打在这个蠢材脸上,只好忍了又忍,垂在两侧的手攥成拳又松开,一开口,语气危险:“嗯?叫什么?”
“!”
蒋鼐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被姜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蒋鼐浑身一激灵,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涵养,才没挂在姜坞身上,身子摇晃两下站稳,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然后深深鞠了一躬:“对对对对对对不起老师!!!!”
姜坞看着小皇帝九十度鞠躬,眉头越皱越紧,这蠢材今日是被夺舍了吗,好生奇怪。但他也不好一直为难一个皇帝,轻咳一声:“咳,行了,站好了。”
蒋鼐站直了身子,却不敢抬头看他,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捏着衣缝,好像在等着被老师骂的小学生。这也不能怪他,姜坞这气质、语气实在是太像他的高中数学老师了,要是自己不小心点,数学老师只会骂他,姜坞可是挥挥手,不,眨眨眼就能把自己碾成渣子的摄政王,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已经忽略了自己是皇帝这件事,只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主要是也看不清别的。
姜坞看着小皇帝这幅衣冠不整的窝囊样,偏偏又不能一巴掌把这个蠢货打去受罚,忍了又忍,最后叹了口气,拍了拍手。
宫女们抬着龙袍和盥洗用品鱼贯而入,为首的宫女朝着姜坞行了一礼:“奴婢青鸾参见王爷,王爷吉祥。”
她对面前站着的皇帝视若无睹,丝毫不怕自己会因为对皇帝无礼而丢了性命,似乎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姜坞干净利落地抬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这一巴掌没用尽全力,也把青鸾扇到了地上,却也不敢有丝毫反抗,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跪着认罪:“奴婢……奴婢知罪!求王爷饶命!!”
“哦?是吗?那怎么不见你向陛下请安,眼瞎了吗。”
姜坞语气里带着一丝危险的戏谑,用脚尖挑起了青鸾的下巴。她的脸已经肿起了一大块,一双美目含着泪,倒是显出几分娇俏可人来。姜坞盯着她看了几秒,皱着眉,抬脚就把人踹了出去。“来人,宫女青鸾目无尊卑,妄图以美色误国,拖出去杀了。”
误国?蒋鼐站在一旁听着,不明所以的抬起头,看着姜坞,小小声问道:“老师,她只是没有对朕行礼,谈不上误国吧……”
话音未落。姜坞一个眼刀飞过来,蒋小学生立马闭嘴,把自己变成一坨空气默默立在一边,眼睁睁看着这个宫女哭喊着被拖出去,渐渐没了声息。
就这么,死了?连挣扎都不被允许,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
蒋鼐咽了口口水,这就是古代吗,因为一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就这样把人杀了;甚至都没有问问他这个皇帝同不同意。
等等,是啊。自己是皇帝,凭什么一个王爷能够决定皇帝身边的人的死活?
思及此,蒋鼐鼓起勇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虚:“老师,青鸾无论如何也是朕的宫女,您不能这么随意地就处死她,这不合规矩。”他尽力克制住恐惧,直视姜坞的眼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窝囊。
姜坞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冷笑一声:“呵,规矩?本王怎么不知道陛下何时也懂规矩了,来人,替陛下更衣束发。”说完就不耐烦地转身去了外间。蒋鼐一边被人摆弄着穿上层层叠叠的龙袍,一边听着这人的动静。似乎只是去外间坐下了,并没有走。
看来接下来,是要考察我的学习成果?还是要骂我为一个宫女出头?
蒋鼐越想越觉得后背生寒,自己拥有的知识不知道在这里适不适用,要是回答的那个王爷不满意怎么办,会不会直接杀了他自己上位?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蒋鼐换好龙袍来到外间,就见黑色马赛克已经坐在了桌后,好像是在喝茶,蒋鼐看不清,也不敢上前,只能规规矩矩站在桌前,等着王爷发落。
“陛下,”姜坞抿了一口茶,连眼都没抬,翻开了一本奏折,“李大人上奏说国库空虚,连大臣们的俸禄都快发不起了,该当如何?”
工资分配?大学生蒋鼐想了想,他干过一段时间兼职,老板也说发不起工资,他当时是怎么办的来着?撒泼打滚?还是威逼利诱?但不管是哪一种,很明显都不是正确答案。憋了半天,蒋鼐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嗯……这个……最根本,应该是税收的问题吧…?”
姜坞倒是没想到,这个蠢材竟然能想到税收,不禁多问了一句:”哦?那陛下认为,当今的税收如何?”
完蛋,送命题。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什么大晏的税收制度到底是什么,作为一个皇帝连这都不知道,未免太蠢了点。不过根据月褵说的,他不知道……好像也挺合理?
但是,不能不懂装懂。更何况自己是一个皇帝,如此不了解国计民生,实在是昏聩。他咬着下唇,含混不清的问了一句话。姜坞没听清,问了一句:“什么?”
蒋鼐硬着头皮,重新又问了一次:“老师,本朝的税收制度……朕忘了,能不能给朕讲讲?”
呵。
意料之中。
姜坞一点都不意外,看着也没生气,而是将赋税制度大致讲了一遍。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沙哑,蒋鼐硬生生听出来一丝性感,也不敢分心,开始思考。
晏朝的赋税制度与秦朝相似,租赋役并行,田赋税率极高,人头税极重,徭役繁重。百姓辛苦耕作一年的成果被税收折腾了大半,青壮年又全部被发配去承担徭役。长此以往下去,迟早出现像陈胜吴广这样的义士带着百姓揭竿起义,到时候别说是税收了,国家都难保。
要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改革现有制度。
蒋鼐组织好语言,看着姜坞坚定地回答:“老师,朕觉得这制度有很大弊病,要是不尽早改革,必然威胁国之根本!”
姜坞听见改革,来了点兴趣,虽然不指望皇帝嘴里能吐出象牙,还是耐心地问:“陛下以为如何呢?”
“朕觉得,现在的赋税制度对于百姓来说太过繁重。忙活一年,自家人都难以养活,还要交税,交完之后怕是连生计都难以维持。不若以资产和土地为主,人丁为辅;按照资产和人丁的多少征收赋税,也就是银钱,按照土地的多少征收地税,也就是粮食;取消一切的杂税、杂役;每年的夏秋两季征收。这样一来,即能够减轻百姓的负担,也能慢慢充盈国库。”
蒋鼐庆幸自己没有放弃对历史的学习,还能背出点东西。他说得入迷,没发现姜坞落在他身上的眼神越来越亮,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纵使心里已经激动的快要起飞,姜坞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但眼里的赞赏却毫不吝啬。他是真没想到,前几年一问三不知的小皇帝怎么突然就这么聪明了,仿佛得了谁的指点……等等,还真有可能!想到此处,他眼神蓦地变冷,眼神钉在蒋鼐身上,嘲讽道:“月纾白那个老东西告诉你的?也难怪陛下如此聪慧了。”
蒋鼐莫名其妙被人冤枉,据理力争:“不是的老师!这些都是我自己想的!和其他人没关系!”语气里带着点委屈,却满是真挚。姜坞却不信,月纾白惯会背着他给受罚的小皇帝好处,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是他的把戏。可这样的赋税制度至今无人提出,确实新颖,也有一定的可行性;月纾白那个老狐狸一贯守旧,也确实提不出这样的政见。
姜坞脸上浮起笑意,语气温柔起来:“既然如此,那陛下能否详细说说,具体要如何实施,才能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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