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玻璃窗斜照进来，把学生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开学典礼刚结束，人群像退潮一样从礼堂涌出，挤满了整个高二年级的走廊。
宋期许抱着他的阿贝贝玩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吵死了。
他讨厌人多的地方，但又矛盾地喜欢扎堆——准确来说，是喜欢"被人群包围但又不被触碰"的感觉。可惜现实总是不如人意，比如现在，他不得不侧着身子，像避开地雷一样在人群里穿行，生怕谁不长眼撞到他，或者更糟——碰到他的阿贝贝。
阿贝贝是一只旧得发灰的白色狗狗玩偶，耳朵因为常年被揉捏而软趴趴地耷拉着，尾巴的缝线也有些松了。但它依然是宋期许的命根子——从十岁起就没离过身，睡觉要抱着，出门要带着，甚至上课都要放在课桌抽屉里，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它的耳朵尖。
朋友曾经调侃他："宋大少爷，你这'少女心'能不能收一收？天天抱着个玩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纯情男高。"
宋期许的回答永远是一记眼刀，外加一句："关你屁事。"
——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让让，让让——"
身后传来一阵嬉闹声，几个男生推搡着往前挤，其中一人手里还举着杯奶茶，珍珠在杯子里晃来晃去。宋期许下意识往旁边避了避，但就在这时，不知是谁猛地撞了过来——
"砰！"
半糖去冰的珍珠奶茶，一滴不剩地泼在了阿贝贝的耳朵上。
宋期许的呼吸瞬间停滞。
黏腻的液体顺着绒毛往下滴，珍珠粒粘在玩偶的耳朵尖上，要掉不掉地挂着。他的手指僵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空气凝固了一秒。
"谁他妈眼睛长在胯骨轴上？！"
炸雷般的怒吼瞬间让整条走廊安静下来。宋期许一把揪住肇事者的领子，眼神凶得像是要当场杀人。对方是个戴眼镜的男生，被他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宋期许根本懒得听，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湿巾，疯了一样擦拭玩偶的耳朵。可是奶茶已经渗进去了，湿漉漉的布料下，隐约露出泛黄的棉花——那是时间留下的痕迹，是无论怎么洗都褪不掉的旧日气息。
他的动作忽然慢了下来，喉咙发紧。
"抢救玩偶要用专业装备呢。"
一道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宋期许抬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伶舟祺
对方个子很高，逆着光站在他面前，肩膀的线条被阳光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他手里捏着一片独立包装的医用级消毒棉片，还是狗狗图案的限定款——宋期许认得这个牌子，是某家宠物医院出的周边，专门用来给狗狗擦耳朵的。
......这人怎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伶舟祺的手腕。
对方的手指微凉，触感像某种冷血动物，让他莫名脊背一麻。
"......多管闲事。"宋期许收回手，语气依旧很冲，但声音却比刚才低了几分。
伶舟祺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把剩余的棉片收进口袋。没人注意到，他转身时，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刚刚碰过宋期许的那片棉片，然后——把它塞进了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
午休时间，宋期许拎着阿贝贝冲进洗手间。
消毒棉片根本擦不干净。奶茶的甜腻气味顽固地黏在绒毛里，他凑近闻了闻，立刻嫌恶地皱眉。
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哗啦啦地冲在玩偶耳朵上。他挤了半泵洗手液，泡沫瞬间堆成小山。
"这样会缩水的。"
宋期许手一抖，泡沫溅到校服袖口。他转头看见伶舟祺靠在门框上，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关你屁事。"他继续用力搓洗，"总比黏糊糊的好。"
伶舟祺走过来，递过一个小瓶子："宠物专用清洁剂。"见宋期许不接，他补充道："不伤毛料。"
宋期许盯着瓶身上那只卡通狗头，嘴角抽了抽："......你到底是什么人？" 谁告诉我的他是个温柔学神的……
"爱狗人士。"伶舟祺拧开瓶盖，浓郁的薄荷味立刻弥漫开来。他忽然伸手按住玩偶耳朵："这里缝线松了。"
宋期许猛地抢回玩偶："说了别碰！"
空气凝固了几秒。
"抱歉。"伶舟祺收回手，却从口袋里摸出针线包，"要缝吗？"他晃了晃印着狗爪印的针线包，"手工课满分。"
宋期许的表情像见了鬼。
放学后，宋期许阴沉着脸走向储物柜。
他今天心情差到极点，甚至懒得跟任何人说话。上午的奶茶事件后，他直接把阿贝贝塞进了书包最里层，一整天都没拿出来——脏了。
光是想到奶茶的甜腻气味可能已经渗进棉花里，他就烦躁得想揍人。
"咔嚓。"
柜门打开，他的动作突然顿住。
一个崭新的狗狗玩偶静静地躺在里面。
纯白的绒毛，黑溜溜的眼睛，耳朵上甚至还缝着一颗小小的铃铛——和阿贝贝一模一样，只是更新、更干净。
旁边附着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旧物该换了。"
宋期许的呼吸猛地一滞。
这字迹......
他手指发抖，脑海里闪过一张泛黄的贺卡，上面写着同样锋利的笔迹——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期许。"
那是他八岁时收到的礼物，也是阿贝贝第一次来到他身边的日子。
---
与此同时，医务室里。
伶舟祺靠在窗边，手里捏着那只被奶茶泼湿的旧玩偶。
窗外夕阳西沉，橘红色的光晕染在他的侧脸上，衬得他眼尾那颗几乎透明的痣愈发模糊。他垂眸看着玩偶，指尖轻轻拨弄着玩偶耳朵里藏着的小铃铛。
"叮——"
铃铛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医务室里格外清晰。
伶舟祺唇角微勾，将铃铛取了出来，放进自己的口袋。然后，他把玩偶放进了真空密封袋，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珍宝。
"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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