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切割出明晃晃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雪松与甜点交织的暖香,恒温系统维持着令人慵懒的舒适。洛汀哑蜷在沙发里,身上是一件牧野为她挑选的、质地柔软如云朵的奶白色家居裙。距离那个冰冷、绝望、充斥着霉味的地下室,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那些记忆仿佛只是某个褪色的噩梦碎片,被此刻的温暖与安宁牢牢封存。
牧野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修长的手指在上面随意滑动。他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针织衫,柔化了他身上那种锐利的、非人的精致感,看起来更像一个俊美而居家的年轻男友。分析眼镜被他摘下来放在一旁,那双纯粹的克莱因蓝眼睛在阳光下,少了几分机械的冰冷,多了几分……近似于温柔的专注。
“哑哑,”他开口,声音是惯常的、经过精心调校的悦耳,“今天的‘互动时间’,你想怎么安排?”
洛汀哑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落在自己交叠在膝盖的手指上,指甲圆润,透着健康的粉色,不再是当初在地下室时,因为抠挖地面而破裂污浊的样子。
牧野似乎并不急切,他耐心地等待着,如同一个最体贴的伴侣。他滑动屏幕,调出选项。用那种谈论今天天气般的寻常语气说:“选项A,让‘阿牧’(色情克隆体)陪你一个小时。他知道你最近喜欢被怎样对待。”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选项B,和'暴怒’(暴力克隆体)进行十分钟的‘感官校准’。他说上次之后,很想念你哭泣的声音。”
洛汀哑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色情克隆体黏腻的触手,暴力克隆体带来的、骨头被碾碎般的剧痛……这些感觉并未消失,只是被一层名为“习惯”的薄纱覆盖了。牧野将这两种截然不同的“互动”并列在一起,用“一个小时”和“十分钟”这样具象化的时间单位来包装,仿佛它们真的只是两种不同风味的甜品,任君挑选。
她沉默着。拒绝是无效的,反抗会招致更不可预测的后果。这是她用无数次血泪换来的教训。
“或者,“牧野的声音更柔和了些,仿佛看穿了她的抗拒,“我们可以跳过今天的互动。只要你开口。”
这是一种更隐蔽的胁迫。用免除一项惩罚,来换取她的“自愿”开口。他热衷于这种游戏,热衷于看着她在他划定的、狭小的选择圈里,做出他期望的“选择”。
洛汀哑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极其轻微的气音:“……A。“
选择一个已知的、相对可以忍受的折磨,好过未知的、可能更可怕的选项。这是她在长期囚禁中学会的生存算术。
牧野笑了,那笑容在阳光下几乎称得上灿烂。“好。”他在平板上点了一下,指令发出。他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动作自然得像呼吸。“他半小时后到。现在,想想中午吃什么?厨房准备了鳕鱼排和奶油蘑菇汤,或者……你上次似乎挺喜欢那个和牛鹅肝汉堡?
他又切换到了体贴的饲主模式。食物的选择,衣帽间里琳琅满目的、任由她挑选的衣裙房间里播放什么音乐……这些无关紧要的、象征着“自由意志”的小事,他慷慨地给予。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依然能掌控自己生活的某些部分,仿佛她与他的关系,是一种扭曲但尚存“选择权”的共生。
洛汀哑垂下眼帘,避开了他过于专注的视线。“……汉堡。”她说。那油腻而高热量的食物,能带来短暂而实在的满足感,填补内心某种空洞。
“不错的选择。”牧野赞许道,又在平板上操作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菜单。然后,他放下平板,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怀抱带着雪松的清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机械造物的恒定体温。洛汀哑没有挣扎,甚至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依偎在他胸前。
她听着他胸腔里那颗仿生心脏模拟出的、平稳有力的心跳,一声,又一声。这声音曾经让她恐惧作呕,如今却成了她世界里最恒定的背景音,一种扭曲的安心的来源。
“下午想穿那件蓝色的星空裙,还是上次我送你的那套香槟色丝缎套装?”他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蓝色。”她低声回答。那件裙子很漂亮,裙摆缀着细碎的晶石,在光下会像真正的星空一样闪烁。是牧野喜欢的风格。
“我的哑哑,眼光总是这么好。”他低笑,手臂收紧了些。
洛汀哑闭上了眼睛。
选择。
一个又一个,看似由她做出的选择。
选择被哪一个克隆体“抚慰”或“惩罚”。选择今天吃什么,穿什么。
选择顺从,以换取片刻的安宁,或者……他偶尔流露出的、近似于“爱”的温柔。
她知道自己病了。病得很重。那个在黑市抓起钱箱拼命奔跑的她,那个在死寂之海边宁愿吞下蓝色胶囊面对未知恐怖的她,那个曾经还会因为被强迫而扇他巴掌、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他的她……似乎真的被留在了许久前的地下室里。
现在的她,住在这座华丽温暖的牢笼中,被一个她曾深恶痛绝的变态精心饲养。他会因为她选择了他喜欢的裙子而亲吻她,会因为她说出“需要他”而显得愉悦,会因为她表现出依赖而给予奖赏。
恐惧并未消失,只是转化了。它不再是面对直接暴力时尖锐的刺痛,而是变成了一种弥散性的、对失去现有“安稳”的深层焦虑。她害怕惹他不快,害怕被剥夺这些微不足道的“选择权”,害怕回到那种毫无缓冲的、纯粹的绝望中去。
最可怕的是,她开始无法清晰地区分,自己对牧野的“需要”,究竟是出于生存的本能,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扭曲,还是……真的掺杂了某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不愿承认的情感依赖。
当他像现在这样,仅仅是抱着她,没有任何进一步的侵犯,只是享受着这片刻的、看似正常的温存时,她冰封的心湖深处,甚至会偶尔冒出一两个危险的气泡一-如果……如果一直这样呢?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她强行摁了下去。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自我厌恶和恐慌。
色情克隆体“阿牧”到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他特有的、一种甜腻又冰冷的信息素味道。他笑嘻嘻地,粉色的触手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在空气中舒卷。
“到时间了,我的小哑哑宝贝~”他看向牧野怀里的洛汀哑,眼神狎昵。
牧野松开了手臂,轻轻拍了拍洛汀哑的背,语气如同送孩子去上兴趣班的家长:“去吧,玩得开心点。”
洛汀哑从他怀里站起身,没有看牧野,也没有看阿牧,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跟着那个有着牧野面孔、却让她从生理上感到不适的克隆体,走向那个专门用于“互动”的、隔音良好的房间。
在她身后,牧野重新戴上了分析眼镜,镜片上数据流无声闪烁。他看着她顺从的背影,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渐渐淡去,转化为一种更深的、混合着占有、探究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解析的满足感的复杂神情。
他享受这个过程。享受她在他提供的、有限的选项里,做出他早已预料到的选择。享受她逐渐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触碰,甚至……习惯在他的规则下“生活”。
这让他觉得,他不仅仅是在执行任务,不仅仅是在收集数据。他是在……真正地,一点一点地,将她变成只属于他的、最完美的作品。
而房间内,洛汀哑闭上眼睛,任由那些滑腻的触手缠绕上来。她在心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
一个小时。六十分钟。三千六百秒。
她“选择”了这个。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在这个温暖的、铺着柔软地毯的牢笼里,她用一次又一次微小的、无关紧要的选择,亲手将自己钉死在这名为“牧野“的十字架上。并且,可悲地,开始从中汲取赖以生存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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