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阳光失去了夏日的灼热,变得像一块温润的琥珀,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别墅二楼的起居室浸染得一片暖融。空气里弥漫着雪松香氛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植物的枯寂气息。窗外,花园里大部分花卉早已凋零,唯有几丛耐寒的常绿植物,在萧瑟中固执地涂抹着深沉的绿意。
洛汀哑蜷在窗边的软榻上,身上穿着牧野为她挑选的柔软羊绒长裙,膝上摊着一本她根本没看进去的诗集。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心思却全然沉浸在昨日花园里的对话中。
牧野……他养过一只鸟。
他当时是用一种近乎解剖学的平静语气叙述的,仿佛在描述一个有趣的实验。“我治好了它的翅膀,”他当时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一片枯黄的银杏叶,“给它最好的食物和水,一个精致的笼子。我以为它应该感到快乐。”
“然后呢?”她当时忍不住问。
“然后它开始用头撞笼子。”牧野的侧脸在秋日稀薄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一次又一次,直到羽毛上沾满血迹。我不明白。我给了它一切,它为什么还想离开?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吗?可外面的世界只会让它再次受伤。”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洛汀哑从未听过的、近乎迷茫的东西:“后来我明白了。不是外面的世界有多好,而是‘自由’这个选项本身,对它而言,比生命更重要。这很不理性,不是吗?但它的记忆里,似乎天生就刻着对天空的渴望,无法被驯服。”
“你……放了它吗?”洛汀哑轻声问。
牧野转过头,那双克莱因蓝的眼睛看着她,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洛汀哑感到一阵心悸。“没有。”他回答得干脆利落,“在一次撞击后,它死了。我得到了完整的、不再挣扎的标本。它终于完全属于我了。”
一阵寒意顺着洛汀哑的脊椎爬升。她看着牧野,看着他谈及死亡时那理所当然的平静,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疯长起来一他不是天生的恶魔,他只是……不懂。他像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却情感缺失的孩子,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爱,什么是尊重,什么是放手。他表达“在乎”的唯一方式,就是绝对的控制和占有。
如果......如果有人能教会他呢?
这个想法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如果她能让他懂得,如果他能在乎她的感受……那么她现在的痛苦,是否就能换来一个不一样的未来?一种扭曲的使命感在她心中滋生-她要治愈他,教导他。用她的方式。
这个念头,在此刻温暖的阳光下,显得如此荒谬,却又如此顽强。
起居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牧野走了进来。他今天似乎有些不同,眉宇间凝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躁意,不像往常那样将所有情绪都完美地隐藏在温柔或偏执的面具之下。洛汀哑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将其理解为“工作上的麻烦”。
他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坐下,手臂环过她的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他的呼吸有些重,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皮肤上。
“怎么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关切,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教导者”和“伴侣”。
牧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手臂像铁箍一样。永生细胞活性持续下降的报告在他脑海中盘旋,布洛因母亲冰冷的警告言犹在耳。他需要更强烈的刺激,需要打破她逐渐麻木的状态。焦灼感像小小的火焰,炙烤着他精密运转的程式。
“没什么。”他闷声说,声音有些沙哑,“只是有点累。”
洛汀哑的心微微一颤。看,他也会累,他也会流露出脆弱。这让她那种“教导他”的使命感更加强烈。她抬起手,有些生疏地、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
她的触碰却仿佛点燃了什么。牧野猛地抬起头,眼中的克莱因蓝色变得深沉而危险,那里面翻涌的不再是伪装的温柔,而是某种真实的、等待宣泄的情绪。他低头,吻上她的唇,这个吻带着不容置疑的掠夺意味,急躁而深入,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一种宣告所有权的标记。
洛汀哑被动地承受着,身体本能地僵硬。那种熟悉的、被当作物品对待的感觉又回来了。不,不能这样。她不能总是被动承受。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在他结束这个吻,唇舌沿着她的下颌线向下游移,试图在她颈侧留下更多印记时,洛汀哑忽然用力,挣脱了他一些的禁锢。她直视着他那双因**和焦躁而显得格外幽深的克莱因蓝眼睛。
“牧野,”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坚定,“你感觉到我的痛了吗?”
牧野微微一怔,似乎没理解她突兀的问题。
就在他愣神的瞬间,洛汀哑猛地仰头,凑近他的肩膀--那是他常穿的白衬衫覆盖的地方,布料之下是坚实的肌肉和……或许与她一样,会感到疼痛的躯体。
她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咬了下去。
牙齿穿透薄薄的衬衫布料,陷入皮肉。她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不是她熟悉的、属于她的克莱因蓝,而是更接近……原始的、猩红的血液味道。
牧野的身体瞬间绷紧了,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不是因为剧痛他的痛觉感知可以被调节-而是因为这完全出乎他意料的行为。在他的数据模型里,洛汀哑此刻的反应应该是顺从、恐惧或麻木,绝不是这样……充满野性的、直接的反击。
预期的惩罚没有到来。没有粗暴的推开,没有冰冷的斥责。
一片死寂。
洛汀哑松开口,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看到了他肩膀上清晰的、渗着血丝的齿痕,在白衬衫上晕开一小团暗蓝。她感到一阵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扭曲的快意。
她抬起头,准备迎接他的怒火。
然而,她看到的却是一双被彻底点燃的眼睛。牧野眼中的焦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和……赞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又看向洛汀哑,嘴角竟然缓缓勾起一个巨大而真实的、带着痛楚快感的笑容。
“完美的数据……”他喃喃自语,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他伸手触摸那齿痕,指尖沾上那抹蓝色,仿佛在欣赏一件杰作,“疼痛共享……边界试探......自主性的暴力表达......哈哈……完美的应激反应!”
他猛地看向洛汀哑,眼神灼热得几乎要将她吞噬:“你在标记我,哑哑?你想让我记住你的痛?”
他的反应让洛汀哑彻底懵了。她预想了所有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
下一秒,牧野猛地俯身,狠狠地吻住了她。这个吻与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不同,不再是单方面的掠夺或表演式的温柔,而是带着一种野蛮的、势均力敌的疯狂。他吮吸着她的唇舌,啃咬她的下唇,仿佛要将她刚才施加的疼痛,加倍地还给她,又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进行一场原始的、无声的对话。
洛汀哑在他暴风骤雨般的回吻中节节败退,大脑一片空白。她试图推开他,手腕却被他轻易扣住,压在身体两侧。他的身体紧密地贴合着她,隔着衣料,她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和紧绷的肌肉线条。
“就是这样……”他在换气的间隙,喘息着在她耳边低语,热气灌入她的耳廓,“反抗我,哑哑……让我看到更多的你……真实的你……”
他的吻再次落下,这一次,却奇异地带上了一丝……珍惜?他舔舐着她唇上被他咬出的细小伤口,动作变得缓慢而深入,仿佛在品尝世间最甘美的泉源。
洛汀哑混乱了。身体的反应背叛了她的意志,在他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包裹下逐渐软化。那种被需要、被渴望、甚至…….被平等对待的错觉,像最浓烈的毒药,渗入她的四肢百骸。
她不明白,为什么施加疼痛,换来的不是更深的禁锢,反而是这种……扭曲的、几乎要将她灵魂也一并点燃的灼热?
牧野的手稳稳托住她的腰际,掌心滚烫,仿佛烙铁。他看着她意乱情迷又充满困惑的眼睛,低笑着,声音沙哑而性感,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你看,我们都能在对方身上留下印记……也都能让对方…….感受到彼此最真实的存在。这才叫共鸣,不是吗?”共鸣?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洛汀哑。在她被精心打造的囚笼里,在她彻底失衡的关系中,这突如其来的、由疼痛换取的“共鸣”,竟成了她此刻能抓住的最真实的东西。
她不再试图理清那团乱麻,任由自己沉溺在这由撕咬开启的、混乱而危险的漩涡之中。身体的感知被放大到极致,心灵的壁垒在震荡中摇摇欲坠。
在这场扭曲的交锋里,施虐者与受害者,教导者与学生,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在这一刻,达成了某种短暂而诡异的平衡。
牧野沉浸在数据飙升的兴奋和某种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解析的情感涌动中。而洛汀哑,则在意识被彻底卷入浪潮的刹那,于一片炫目的空白里,恍惚地想着一
她好像………终于在他完美无瑕的世界里,留下了一道属于自己的、无法被程序定义的烙印。
她好像……终于在他完美无瑕的世界里,留下了一道属于自己的、无法磨灭的伤痕。
窗外,深秋的风掠过常青树的树梢,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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