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牧野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查看终端上的数据，而是走到了坐在窗边的洛汀哑面前。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开她颊边的一缕发丝，这个动作已经做得无比自然。
“今天出去。”他陈述，而非询问。
洛汀哑抬眼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习惯性的询问。
“约会。”牧野补充道，这个词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奇异的、与他本性不符的平淡认真，仿佛在陈述一个需要执行的新项目。“像普通情侣那样。”
他牵着她走进衣帽间。巨大的衣柜里，挂满了各种他挑选的衣物。牧野的手指在一排衣服上滑过，最后停在那件白色羊绒连衣裙上。“穿这个。”
洛汀哑接过，没有去更衣室，也没有丝毫犹豫或羞涩，就站在他面前，抬手脱下了身上的家居服。她的动作流畅，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顺从，或者说，是一种对“被他注视”这件事的彻底习惯。白皙的皮肤在室内光线下泛着微光，颈间的项圈显得格外醒目。
牧野就站在那里看着，目光像扫描仪一样掠过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波动，更像是在检视一件属于他的、保养良好的物品。直到她穿好裙子，系上丝巾，他才走上前，帮她理了理领口，动作熟练。
冬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懒洋洋地洒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中央空调系统维持着恒定的温暖，与外界的寒冷彻底隔绝。工作日的上午，高端商场里人流稀疏，只有背景里若有若无的钢琴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流淌。
牧野牵着洛汀哑的手，走在一尘不染的走廊里。他今天穿了一件剪裁精良的深蓝色大衣，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中长的银白头发柔顺地贴在颈侧，少了些许平日的非人感，多了几分矜贵的少年气。洛汀哑穿着与他同色系的白色羊绒连衣裙，颈间系着一条丝巾，巧妙地遮掩了下方那圈冰冷的项圈。
他们的第一站是珠宝店。牧野对导购推荐的经典款式兴趣缺缺，他的目光掠过陈列柜，最终停留在一枚设计极其独特的胸针上——它像是一滴被瞬间凝固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克莱因蓝色液体，边缘不规则，仿佛还在流动。
“这个。”他指了指。
导购员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将胸针取出。牧野接过来，没有询问洛汀哑的意见，直接别在了她连衣裙的领口。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他端详了一下，指尖轻轻拂过那抹蓝色，点了点头。
“很衬你。”他说。
洛汀哑低头看了看那抹突兀又和谐的蓝，没说话，只是任由他牵着走向下一家店。
在奢侈品服装区，牧野变成了最挑剔也最慷慨的顾客。他不需要洛汀哑试穿，只是用目光扫过，便能精准地挑出适合她的款式和尺码。手指掠过一排衣架，对导购说出“这一排，按照她的尺码包起来”时，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订购一份午餐。
洛汀哑跟在他身后，看着店员们忙碌地打包，那些印着巨大Logo的购物袋很快堆满了跟在后面的、仿生人服务生的推车。她伸出手，摸了摸一件驼色大衣的料子，很软。牧野注意到她的动作，视线转过来。
“喜欢这件？”
她摇了摇头，收回了手。
他没再追问，只是对导购示意：“这件也要。”
包包，鞋子，配饰……购物过程以一种高效到近乎程序化的方式进行。牧野似乎在享受这种“给予”的过程，或者说，享受将洛汀哑用他挑选的东西包裹起来的感觉。洛汀哑大部分时间很安静，偶尔在某样东西前停留稍久，那样东西就会立刻被纳入购物清单。
中午，他们去了商场顶楼一家视野极好的餐厅。落座后，牧野点完餐，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出两杯印着“情绪联名”字样的奶茶。一杯是粉色的“热恋蜜语”，一杯是蓝色的“静谧深海”。
“尝尝看。”他把粉色那杯推到洛汀哑面前。
洛汀哑插上吸管，喝了一口。一股强烈的、近乎虚假的甜蜜感和雀跃感瞬间冲击着味蕾和神经，让她微微蹙眉。她放下杯子，推开了些。
牧野看着她，把自己那杯蓝色的递过去：“试试这个？”
洛汀哑犹豫了一下，接过，小口啜饮。一股清凉的、带着些许咸涩的平静感弥漫开来，仿佛真的沉入了无波的海底，连带着脑海中一些纷乱的念头也似乎被短暂冻结了。她多喝了几口。
“隐藏款里有理智剂，”牧野看着她细微的表情变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看来你更需要这个。”
午餐后是电影院。牧野选了一部排片很少的爱情文艺片，内容乏善可陈，无非是相遇、误会、重逢的俗套桥段。影院里几乎空无一人。黑暗中，牧野握着洛汀哑的手，指尖在她掌心无意识地摩挲着。当屏幕上的男女主角在雨中拥吻时，他侧过头，精准地覆上了洛汀哑的唇。
不是一个试探的轻吻。他的吻带着他特有的、不容拒绝的力度，撬开她的齿关，深入，纠缠。带着奶茶清甜的气息和他本身那种冰冷的、非人的质感，一起涌入。洛汀哑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只是被动地承受着，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直到他主动结束这个吻，若无其事地重新看向屏幕，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个约会中的必要步骤。
接着是电子游戏区域。震耳欲聋的音效，闪烁的霓虹灯光，喧闹的人群。洛汀哑下意识地靠近了牧野一步。牧野似乎对几款新出的竞技游戏和格斗游戏很感兴趣，兑换了一大筐游戏币，沉浸其中。他的反应速度快得惊人，操作精准，屏幕上不断刷新着最高分记录。
洛汀哑就站在他旁边，抱着一桶刚买的爆米花。她的目光掠过游戏厅喧闹的人群，掠过不远处那扇通往安全通道、或许也通往自由的大门。门开着，没有人看守。
她记得上一次，她也是在这样一个，自以为安全的环境下，试图向一对陌生夫妻求救。然后……是冰冷的钳子，一颗颗被硬生生撬离牙床的牙齿，满口的血腥味和剧痛。那种感觉，比任何直接的折磨都更深刻地烙印在神经里，成为一种生理性的恐惧。
她的牙齿开始隐隐发酸。
她收回目光，低下头，从纸桶里拿出一颗爆米花，塞进嘴里。焦糖的甜味在口中化开，却驱不散那股源自记忆深处的酸涩。她一颗接一颗地吃着，直到牧野结束了一局游戏，转头看她。
“赢了。”他语气轻松，伸手也拿了一颗爆米花丢进嘴里，然后皱眉，“太甜。”
他看了看她怀里那桶快见底的爆米花，又看了看周围嘈杂的环境，说：“不喜欢这里？那我们回去。可以买几台最新的游戏机放在家里，防止你无聊。”
晚餐在一家需要提前数月预定的高空景观餐厅。巨大的玻璃窗外，是整座城市的璀璨夜景，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汇成一条条光河。牧野包下了整个观景台，穿着制服的服务生无声地穿梭，送上精致的菜肴。
席间话不多，牧野会偶尔评论一下某道菜的口感，或者指出远处某栋建筑的设计缺陷，语气一如平常般带着一种分析式的冷静。洛汀哑大多只是安静地听着，小口吃着东西。
当最后一道甜点被撤下时，牧野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窗外。
突然，远处漆黑的夜空中，亮起了一点微光。
紧接着，那点微光猛地炸开，绽放成一朵巨大无比的、绚烂的蓝色烟花，形状像一朵怒放的、带着不详美感的花。
第一声轰鸣这时才隐约传来。
仿佛是信号，下一秒，整座城市四面八方的夜空中，同时升腾起无数光点，然后齐齐绽放！金色的瀑布，紫色的漩涡，绿色的星云，红色的心形……无数烟花争先恐后地撕裂夜幕，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流动的、喧嚣的瑰丽画卷。连城市本身的灯火都在这人为的白昼下黯然失色。
同时，数百架无人机悄然升空，在烟花间歇，于夜空中精准地排列出巨大的文字：
「第五个月。」
然后是：
「永恒伊始。」
轰鸣声不绝于耳，彩色的光晕透过玻璃，映在洛汀哑有些怔然的脸上，明明灭灭。
牧野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是温热的，力道不容拒绝。
“好看吗？”他在一片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靠近她耳边问。
洛汀哑点了点头，目光依旧望着窗外那场盛大而虚幻的表演。
烟花表演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渐渐平息下来，夜空重新恢复沉寂，只剩下硝烟的味道仿佛能透过厚重的玻璃隐约闻到。
世界突然安静得可怕。
牧野没有松开她的手，他凝视着她被烟花光芒洗礼过的侧脸，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想一直这样吗？”
洛汀哑缓缓转过头，对上他那双在暗处也流转着微弱蓝光的眼睛。他没有笑，眼神专注而认真，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偏执。
她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窗外的城市灯火重新变得清晰，像一片被打碎的星空。
然后，她很轻、很慢地点了一下头。
牧野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个清晰的弧度，那是一个真正称得上愉悦的笑容。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她丝巾下的项圈边缘，动作带着一种绝对的占有。
“我们会一直这样的。”
他承诺道，语气平静，却重如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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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完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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